李 雯
(江苏教育学院宿迁分院,江苏 宿迁 223800 )
苏轼怀古词初论
李 雯
(江苏教育学院宿迁分院,江苏 宿迁 223800 )
苏轼的怀古词数量不多,但内涵丰富,包括讽咏君王、追怀隐士和感慨兴替等思想,从中可看到苏轼旷达超脱思想的形成过程。
苏轼; 怀古词; 旷达
“诗有览古者,经古人之成败咏之是也。”[1]元代方回在《瀛奎律髓》中列出“怀古”类,并在其《序》中认为:怀古者,见古迹而思古人其事,无他,兴亡贤愚而已。[2]所谓“见古迹而思古人”,就是将“见古迹”作为怀古的触发点,只有亲眼见到前代古迹,才能“思古人其事”,并且发出自己对于所处时代的感慨和深思。所谓“兴亡贤愚”,实际已涉及对古人古事是非功过、成败得失的评价,而包含有咏史的特征。据此,本文对怀古词的定义是:怀古词,立足古迹而发感慨写成的词。古迹者,古代留传下来的建筑物或遗址。或是立于古迹而发感慨、或是由眼前景怀想古迹进而发感慨写成的词即怀古词。据此标准,以《苏轼词编年校注》中所载苏轼词为文本,经统计,苏轼的怀古词计 7首,虽然数量不多,但价值很高。
在苏轼 7首怀古词中,内含积极用世之心、讽咏君王的仅有一首《华清引•感旧》词:[3]
平时十月幸莲汤。玉甃琼梁。五家车马如水,珠玑满路旁。翠华一去掩方床。独留烟树苍苍。至今清夜月,依前过缭墙。
治平元年(1064)十二月,词人罢凤翔府签判,返京,过长安游骊山。上片“玉甃琼梁”、“车马如水”、“珠玑满路旁”写出了皇家生活的奢侈,尤其是皇亲国戚地位之显赫、气势之张扬,不动声色地表现了苏轼对那段历史的不满。下片写华清池旧址的破败萧条景象,随着岁月的流逝,显赫辉煌的唐王朝已成过眼烟云,只剩清冷月光下爬满藤蔓的围墙。结尾处受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的影响。这首词通过对往昔皇家繁华景象和如今萧条冷落氛围的对比描写,流露出对古代帝王奢侈生活的批判。
苏轼自小研读经史,受儒学思想影响较深,“奋厉有当世志”(苏辙《东坡先生墓志铭》),故而对国家的政治事务总是积极参与。这种积极入世的思想也反映在他的诗歌创作中。在他任凤翔签判的时候,曾有咏史诗《郿坞》,借古喻今,颇见讽刺:“衣中甲厚行何惧,坞里金多退足凭。毕竟英雄谁得似,脐脂自照不须灯。”[4]这首诗对董卓的讽刺极为有力,足见苏轼对政治的批判力,也是他刚正率直的儒家之道的表现。当苏轼从凤翔返京时,路过骊山,对历史的回忆与对政治的反思促使他写下了他的第一首词《华清引•感旧》(据王水照先生的《苏轼传》,苏轼从通判杭州起填词。但据此词的思想看,明显的政治批判性应是苏词早期风格。又《苏轼词编年校注》列之为苏轼词第一首,为罢凤翔签判时路过骊山所作。据王文诰编著的《苏轼诗集》:英宗治平元年(1064),苏轼罢凤翔签判,返京时路过长安,游骊山作《骊山三绝句》。故推测《华清引•感旧》这首词应是作于此时,《华清引》词牌为苏轼首创,因词赋华清旧事而得名。当时的苏轼正处在人生的上升期,28岁的年轻词人面对岁月沧桑、物是人非的开元往事发出慨叹,显示出一个青年政治家的历史眼光,对“五家车马如水,珠玑满路旁”的批判表现了苏轼在政治上的远大抱负。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首词里表现出的明显的政治批判性在以后苏轼的怀古词中再未出现过。这正是乌台诗案后苏轼回避政治的诗歌创作特点。苏轼不仅在诗的创作中始终回避这一敏感话题,而在被时人视为小道、不加重视的词的创作中也选择了沉默。当然,这种沉默并没有降低苏词的价值,相反,苏词攀上了另一座高峰。
这一主题的怀古词有两首:《行香子》(一叶舟轻)和《江城子》(梦中了了醉中醒)。苏轼选择了最受欢迎的两位隐士——严光、陶渊明入词。中国古代儒士通常都同时抱有用世与归隐的双重心态,苏轼在遇到政治挫折后自然产生归隐之志。
熙宁六年(1073)春,苏轼巡行富阳、新城、桐庐,过七里濑,遥想严光隐居事,作有《行香子》词:[3]24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虚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七里濑,又名七里滩、七里泷、富春渚,在浙江省桐庐县严陵山西,长七里。濑下数里至严陵濑。严陵濑,则是隐士严子陵的隐居之处。《后汉书》卷八三《逸民列传》有关于严子陵的记载。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人。年轻时名声就很响,曾与光武帝一起游学。光武即位后,严子陵变更姓名,隐身不见。光武帝因其贤而四处寻访,终于找到严光,授职谏议大夫。但严光拒不受任,又返回隐居于富春山,后人把他垂钓的地方命名为严陵濑。
是年苏轼38岁,任杭州通判,这次苏轼是在王安石变法的风波中主动请求离开中央政权的。面对朝政的复杂与人心的险恶,苏轼把精力更多投入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积极行动中。他本着一名正直的封建官员的良心和他所独具的广博深厚的仁爱之情,尽心尽力,兴利除弊,为民造福。尽管仕途不顺,苏轼仍然保持着乐观的生活态度,将仕途中的荣辱得失看成过眼烟云,喜欢从大自然的美好景色中去寻求心灵的宁静。此词便反映了他的这种精神状态。这首词描写了七里滩的优美自然风光,表现了词人对江南水乡的热爱和对人生事业的理性思考。上片写景,描绘出生机盎然的七里滩风光,也反映出词人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情趣,字里行间透露出苏轼轻松的心态,笔墨简练,意境清寒秀美,令人神往。下片写景抒情,传神地描绘了群山倏忽而过的状态,并在流动闪烁、如诗如画的水光山色之中,抒发人生短暂、山水长存、物是人非的感慨。东汉严光的典故反映出词人归隐林泉、寄情山水的情怀,流露出强烈的浮生若梦情绪。词末的“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让人们从中体会到苏轼对自然、对历史的深沉体验:所谓的君臣、功业只不过一场幻梦,只有这造化方能长存世间,不为人生所限。人生的感慨、历史的沉思、山水的自得融汇于一词,隽永含蓄,韵味无穷。渐至中年的苏轼已渐渐形成他在怀古词中所呈现的思想:历史沧桑,人事无常,只有自然长存。这种思想直接促成了他旷达超脱思想的形成。这种归隐的想法到苏轼贬官黄州时愈加明确、强烈起来,作于黄州的《江城子·陶渊明以正月五日游斜川,临流班坐,顾瞻南阜,爱曾城之独秀,乃作斜川诗,至今使人想见其处。元丰壬戌之春,余躬耕于东坡,筑雪堂居之。南挹四望亭之后丘,西控北山之微泉,慨然而叹,此亦斜川之游也。乃作长短句,以〈江城子〉歌之》词所言正是归隐之志:[3]352
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
雪堂西畔暗泉鸣。北山倾。小溪横。南望亭丘、孤秀耸曾城。都是斜川当日境,吾老矣,寄余龄。
元丰五年(1082)二月,苏轼已因“乌台诗案”贬官黄州三年有余了,时年47岁。乌台诗案使苏轼长期张扬的儒家思想趋向黯淡。一出狱,苏轼便对先前峥嵘外露、以经世济民为价值体系的儒家思想深自追悔和反省。他开始对个体的情感、自由和价值重新加以认识。生命意识的觉醒促使他找到自己的存在,他在陶渊明的诗中找到了那种萧散冲淡、恬静平和的避世思想。北宋纷扰往复的朋党之争改变了苏轼的人生轨迹,也推动了苏轼对陶渊明的认同和追慕,他深深地仰慕陶渊明不肯与世浮沉、毅然辞官归隐的高风逸调,以及乐天安命的生活态度,发出“只渊明,是前生”的感叹。尤其是躬耕东坡的经历使得苏轼对陶渊明退耕田园的生活有了感同身受的共鸣,认识到“躬耕”人生的价值:“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此时期,苏轼还曾借用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的内容、词句,加以翻新,进行改写,所谓“稍加隐括,使就声律”,写成《哨遍》一词,田间地头,“使家僮歌之”,[3]388-389他自己也常常放下犁把一同高唱,一边还敲着牛角打拍子。这给历经患难、返归田园的苏轼带来无尽的乐趣。只是这个时期的苏轼尚未完全从对人生风雨无常的恐惧中解脱出来,“梦中了了醉中醒”、“吾老矣,寄余龄”都透露出苏轼的内心并不平静。归隐并不能够完全消解人生的痛苦,词人心中对功业的认同还无处存放,苏轼的人生还在期待着另外一种智慧光辉的普照。
这一主题下有《满江红》(东武城南)、《永遇乐》(明月如霜)、《满江红》(江汉西来)、《念奴娇·赤壁怀古》四首词,这个主题是苏轼着力最多的,也是成就最高的。面对人生困境,苏轼试图通过儒释道的融合来化解进取与归隐的矛盾、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这促使他纵观历史、内觅自我、远眺自然,去寻找心灵的平静,他在充满苦难的人生中尝试着超越苦难的多种可能性。
苏轼曾在繁忙的官事之余尽情享受艺术化的生活,觅春江头、流杯曲水,但却无法化解人事匆匆变换所带来的感慨。如其《满江红·东武会流杯亭》词:[3]168
东武城南,新堤固、涟漪初溢。隐隐遍、长林高阜,卧红堆碧。枝上残花吹尽也,与君更向江头觅。问向前、犹有几多春,三之一。官里事,何时毕。风雨外,无多日。相将泛曲水,满城争出。君不见、兰亭修禊事,当时座上皆豪逸。到如今、修竹满山阴,空陈迹。
这首词是熙宁九年(1076)三月于密州时作,词人时年41岁。彼时的苏轼虽已历经二十年仕途坎坷,仍以踏实勤政的态度积极投入到当地政务的处理中。忙中偷闲时,苏轼也曾与友人畅饮,尽抒狂放豪迈之气。这一年的上巳日,暮春花尽、曲水流杯、满城争出,这些热闹场面引起苏轼对兰亭集会的遥想。前贤盛事今日已成空,词人顿生韶光易逝、物是人非的感慨。聚散本无常,会晤成陈迹。苏轼内心强烈的人事沧桑的感悟,让他对恶劣的生活条件、未卜的仕途前景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个时期正是他超然旷达性格形成的初始阶段。
苏轼也曾尽情投入地方官的繁忙政务之中。他曾经披着蓑衣、穿着草鞋出现在徐州抗洪的第一线,也曾和护城结束的军民共享胜利的喜悦,并建楼纪念,写赋志喜。但当他在朗月当空的夜晚独自流连燕子楼时,内心的种种感慨齐涌心头: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永遇乐·徐州梦觉,北登燕子楼作》)[3]247
此词写于元丰元年(1078)十月,苏轼时年 43岁,任徐州知州。这个时期的苏轼忙于在徐州治理黄河水患。当水灾退去时,苏轼继续为加固防水工程而四处奔走。徐州人民热烈拥戴这位勤于政务的太守,田园美景和农事劳作也使这位太守感到欣喜。但是当他夜登燕子楼时,人生无常、世事如梦的感喟又重回心头。明月皎洁如霜,凉风轻拂如水,鱼跳曲港,圆荷露泻,月夜如此优美清新又宁静祥和。可一声叶落,词人顿起愁绪种种:故园望断、痴情成空。词人对历史、生命、情感的哲理性思索终究落到了古今如梦何曾梦觉的疑问上。他想起古往今来无数悲欢恩怨,想起了往来行役、荏苒光阴中为蝇头小利、蜗角虚名所驱使的芸芸众生,也想起了自己为人生立德立功所做的各种努力……然而,这些终究经不住岁月长河的冲刷,终将归于虚无,不留一点痕迹。想到这里,一种天涯倦旅、人生如梦的虚幻感涌上心头,王羲之当年在兰亭的感慨又一次重回苏轼心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或许百年之后,人们登上黄楼凭吊自己,就像自己在燕子楼前想起盼盼一样。这样的历史感让苏轼的怀古词有了一种贯穿古今的磅礴与人生如梦的虚幻。可如何面对这种虚幻感呢,苏轼仍需等待。
元丰二年(1079)七月,苏轼因乌台诗案下狱。元丰三年(1080)二月,苏轼抵达黄州,开始了他人生至关重要的黄州时期。这个时期的苏轼遭遇人生最大的挫折,成为一名近乎流放的犯官。“精神的巨大伤痛需要得到尽快治疗。‘寻常人失意无聊中,多以声色自造’(苏轼《与王定国》),但苏轼了解生命、珍惜生命,深知官能刺激所给予人的只能是暂时的麻醉,过后依旧是无边的空虚。他所寻求的是一种高层次的精神救赎。”[5]请看其《满江红·寄鄂州朱使君寿昌》词:[3]335
江汉西来,高楼下、蒲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江表传,君休读。狂处士,真堪惜。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
元丰四年(1081)深秋,苏轼眺望江水,思念家乡,更想起与这条长江有关的史事。面对长江两岸文化积淀深厚的古人古事,有感而发,向挚友朱寿昌倾吐肺腑,他认为毋须去研读恃才傲物而被杀的祢衡,或是嫉贤妒能而杀人的曹操、黄祖,因为他们都已是“飘忽”而逝的历史过客。倒是像崔颢、李白那样的诗人,他们致力于文学创作,方以好诗流芳后代。词人冀望友人能够与自己一样超然于复杂的政治斗争之外,寄意文章事业.撰写出色的作品来追蹑前贤,以求不朽。
早在少年时代,苏轼便已将自我道德人格的完善、社会责任的完成和文化的建树融合一体,并将其确定为自己的人生目标。现在,在困苦无望的处境下,苏轼也和常人一样感到无奈和悲哀,现实事功世界的业绩暂时无法成就,道德的完善与艺术的追求正是苏轼彼时的信仰。在苏轼任凤翔签判的时候,曾有诗《石鼓歌》:“兴亡百变物自闲,富贵一朝名不朽。细思物理坐叹息,人生安得如汝寿。”[4]105历史兴替,富贵不长,只有这岿然石鼓却是永恒的存在。这是否暗示着苏轼对历史与艺术的价值判断呢?但这时距离超脱旷达、宁静隽永的思想似乎还有一步。
直到元丰五年(1082)七月的一天,苏轼站在赤壁边,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想起自己一生坎坷,少年壮志皆已付之东流,不禁俯仰古今,浮想联翩,写下著名的词作《念奴娇•赤壁怀古》。[3]398-399在最艰难的境地里苏轼迎来了思想艺术的高峰,为中国文学史掀开了辉煌灿烂的崭新一页: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这首“千古绝唱”确实道尽千秋怀古之情。开篇即从滚滚东流的江水着笔,在极广阔而悠久的时空背景中,展现纵横千古的画面。接着“故垒”两句,点出历史上的赤壁战场,作为怀古的序幕,道出感慨的背景。赤壁雄奇壮阔的景物,使人心胸开阔,精神振奋。“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这一脱口而出的感慨和赞美唤回那无数风流人物:横槊赋诗的曹操、驰马射虎的孙权、足智多谋的诸葛亮、风流倜傥的周瑜……尤其是赤壁之战中的儒将周瑜,谈笑间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对历史人物的肯定,又是对自我当下处境的否定:被贬黄州的坎坷、光阴虚掷的叹惋、仕途蹭蹬的愤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词人脱口而出的感叹,亦饱含无限的情思。苏轼并没有简单表现物是人非之感,而是将自我的反省结合壮阔的江山与久远的历史,将怀古引向更深远的想象空间。在超越古今的巨大时空背景映衬下,小我的忧患显得多么无足轻重!正是有了这样一种历史的通观,苏轼得以从悲哀中解脱出来,人生如梦的虚幻感却推动苏轼走向了旷达超然。这时苏轼来到黄州已三个年头,外部环境并没有丝毫改善,但他的心灵世界却已大大不同于当日,怨怒与激愤都已成为过去,在历史与自然面前,苏轼终于形成了旷达超然的精神世界,他的思想和艺术由此升华到一个极其美妙的峰顶。
综而言之,苏轼在怀古词中曾表现过对帝王的批判、曾流露过退隐山林田园的愿望,但更多的是对历史兴替的深沉感喟。不论是帝王基业还是如斯痴情,或是溪边垂纶、田园采菊,一切都抵不过时间的车轮,历史也只是时间的流转。从少年时的豪气满胸到壮年的古今如梦,在对自然的长存和历史流变的思考中苏轼对个体生命有限性的感悟更加深刻,也因此对个体生命更加珍惜。故而在各种困境面前,苏轼能以悲悯的慈心谛观浮生万象,感受到浮生如梦的苦涩时更能超脱这份苦涩。任凭历史变换,“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人生有尽而青山不老,苏轼终于在怀古词中确立了他旷达超脱的思想基调。他对历史采用了另一种思考方式,以宇宙本体的立场俯视整个人类社会历史,挣脱出对历史人事的情意纠结,从而超脱历史、静观自然,自寻适性的生活。以此观之,人们不必再为古人的是非贤愚操心,也不必为历史的兴衰盛亡感慨。千古兴亡,江山不变,一时登览。苏轼站在苍茫迷离的历史与纵横交错的社会的交汇点,站在沧桑变幻的历史与岿然不动的自然的冲突点,在与历史的对视和反思中体验旷达,走向超脱。
[1] (日)遍照金刚.文镜秘府论[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298.
[2] (元)方回.瀛奎律髓[M ].李庆甲,集评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78.
[3] 邹同庆,王宗堂.苏轼词编年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2:3.
[4] (清)王文诰辑注.苏轼诗集[M].孔凡礼,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82:132-133.
[5] 王水照.苏轼传[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0:151-152.
First Discuss on Nostalgic Ci Poems of Su Shi
LI Wen
( The Suqian Branch of Jiangsu Institute of Education, Suqian, Jiangsu 223800, China )
Though there are not so many nostalgic Ci poems written by Sushi ,rich content is embodied in those Ci poems, which includes odes to emperors,chants to hermits and Sushi's emotional thoughts on the rising and falling of times. From these Ci,we can gain an insight into the formation process of Sushi's broad-minded spirit and unconstrained character.
Su Shi;nostalgic Ci poems;broad-minded
(责任编辑 朱存红)
I207.23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3-9639 (2011) 06-0011-05
2011-10-14
李 雯(1976-),女,江苏宿迁人,江苏教育学院宿迁分院中文系讲师,硕士,研究方向:古代文学和语言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