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勇
(运城学院政法系,山西运城044000)
试论孔子的自由思想
李宏勇
(运城学院政法系,山西运城044000)
孔子没有使用“自由”概念,并不等于孔子没有自由思想。对孔子自由思想的探讨,不能简单地套用西方自由主义的“自由”概念,必须从“自由”何以产生以及如何实现的角度,来理解孔子自由思想的真谛。孔子的“自由”思想是孔子在主体意识觉醒基础上,通过不断“学”、“习”、“行”、“思”等活动,达到“为仁由己”乃至“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境界。孔子并没有把“自由”预设为人生追求的目标,“自由”是他的一种生活方式,“自由”对孔子而言,是一个不断生成的过程。
孔子;自由思想;仁;学
孔子在晚年曾这样总结其一生的心路历程:“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1]11”“从心所欲不逾矩”被后世看做是孔子达到自由之化境最经典的表述,除此之外,“为仁由己”[1]123、“我欲仁,斯仁至矣”[1]74等也表达了孔子的自由思想。不过,如果仅仅从孔子的一些只言片语来讨论孔子的自由思想,显然是不够的,我们需要运用发生学的思维方法,通过对孔子一生的考察,来深入地理解孔子的自由思想。
“自由”何以产生?这是研究“自由”问题首先应该追问的。对于那些纯粹受必然性支配的事物来说,是无“自由”可言的。山川河流、草木花卉等,它们是不能用“自由”或“不自由”来界说的,同样的,对于除人类之外的动物而言,也是无所谓“自由”的,因为它们仅仅按照它们所属“种”的尺度来活动,从这个意义上说,“自由”是专属于人的。那是不是说“自由”就自动地属于“一切人”了?或者说,自动地属于“任何个人”了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否则就不会有历史上各个时期、不同民族为争取“自由”而唤醒民众的各种运动了。由此,我们可以说,“自由”产生的一个前提是存在对自身的主体地位有所意识的人,简而言之,自由产生于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当人有了某种程度上的主体性自觉,就会面临着选择,如果这种选择是由主体自身决定的,便是“自由”,否则就“不自由”。
从孔子一生的活动看,孔子显然是一个对自身主体地位有所意识的人。孔子一生致力于恢复周礼,追求成为“仁者”,而且持之以恒、矢志不渝。“仁”是孔子思想的一个核心观点,“为仁由己”[1]123、“我欲仁,斯仁至矣”[1]74,体现的是孔子对自身主体地位的确认。“为仁(道德行为)并不仅仅是被决定的,而是主体自身力量的体现(由己)。[2]37”孔子对自身主体地位的确认,并没有仅仅停留在个体道德层面,而是认为主体应担负重大历史责任,“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1]80。孔子“任重而道远”的历史使命感是以“人能弘道”[1]168的主体自觉为前提的。
正是基于对主体地位的高度自觉,孔子颠簸流离十四载,周游列国,在其政治主张屡遭挫折的情况下,仍然能坚持自己的教育事业,宣传周礼。纵观孔子一生的活动,深深地蕴含着对自由的乐观态度。如果说“为仁由己”,“我欲仁,斯仁至矣”等命题主要肯定了人的道德自由,那么,“人能弘道”的断论,则从更广的文化创造的意义上确认了人的自由[2]38。
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使自由具有了可能性,如何使可能性变为现实性,即自由如何实现,就是接下来应该讨论的问题。
马克思把历史理解为“有个性的个人”相对于“偶然的个人”的生成。“有个性的个人”,可以理解为对个人主体地位有所自觉的个人,“偶然的个人”,即对个人主体地位还没有自觉的个人。由此,可以说自由的实现是一个不断超越、不断生成的动态过程,孔子的自由思想正体现了这一点。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1]11,在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境界之前,孔子一直强调一个“学”字。在《论语》中,“学”字总共出现了 64次,与“学”相联系的还有“习”、“行”、“思”3个字,这 3个字的出现频率也很高。“学”、“习”、“行”、“思”体现的是孔子对“周礼”的反复学习、体验、内化的过程。孔子虽然没有用“自由是认识了的必然”来表达其自由思想,但是他从“志于学”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过程,深刻地包含着“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的成分。
马克思认为,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离不开人的认识和实践活动。同样的,孔子用“学”、“思”、“习”、“行”等朴素概念表达了同样的思想。虽然,孔子所谓的“欲”,指符合“周礼”所规定的社会礼法之欲,孔子所谓的“矩”,指的也是“周礼”为人们所立行为之规矩。但是从自由是如何产生的角度讲,孔子确实阐明了一个道理:自由的实现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需要主体不断超越当下、不断进行自我修养,从而认识必然,以获得生活的自由和生活的心安。
虽然孔子的“学”、“思”、“习”、“行”等概念还不能等同于马克思所谓的“实践”,但这些概念也包含了实践的意义。“学”、“思”、“习”、“行”本身也可以看做是实践活动的类型。孔子一生是好学的一生,从十五“志于学”之后,他不知疲倦地学。可以说,“学”是孔子认识的开始,但孔子的“学”不仅仅是学习书本知识,学习古代典籍,而且也包含“每事问”甚至“不耻下问”的态度。孔子坚持向他人学习,认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1]72。
孔子的“学”,不是机械教条的学,而是把学与“思”、“习”、“行”结合起来的“学”。“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1]18。思以学为基础,学又以思为指导。他说:“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1]168”又说:要“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1]200。在“学”、“思”的同时,他更注重“习”、“行”,认为“习”和“行”不仅是“学”的途径,更是“学”的目的。“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 ![1]1”“行有余力 ,则以学文。[1]5”
孔子通过“学”、“思”、“行”、“习”,不断领会、践行“周礼”,使“礼”之外在规范逐渐内化为自己行为的准则,这同时也就是“仁者”不断生成的过程。在此过程中,那个作为一个道德主体和肩负历史使命的主体,不断实现着、体验着不同层次的“自由”。
“自由”是一个含义丰富又歧义丛生的概念,历史上许多伟大的思想家都对“自由”发表过不同的意见,虽然他们使用的都是同一个术语,但是所指却并不一样,这就给我们讨论“自由”问题带来很大的不便。通过从自由“如何可能”和“如何实现”的分析,笔者认为,孔子自由思想的本真涵义应包含以下几个方面:
西方自由主义者认为,“自由”就是在不侵害别人利益的前提下,不受妨碍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利,或者是在个人私人领域有受法律保障的不受公权力干涉的权利。孔子的自由思想完全不具有权利意识,这是由中西方文化之间的差异造成的。
中国文化是一种集体主义文化,个体没有明确的人我界限,只是相对于他人、家庭、国家而言的某种身份,因此就不会产生所谓的“权利意识”,有的只是个人对家庭、国家的“责任意识”。
无论是西方文化的“权利意识”,还是儒家文化的“责任意识”,都说明了“自由”这种“确实是人所固有的东西”[3]63,是以人的主体意识觉醒为基础的。古希腊智者学派哲学家普罗泰戈拉提出了“人是万物的尺度”,第一次肯定了作为自由主体的人的地位和能动性,开创了西方自由思想的先河。孔子提出的“为仁由己”,标志着孔子有了明确的道德主体意识,从而展开了其追求“仁”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孔子不断实现自我,不断优化着个人的存在状态。
由于孔子生活在礼崩乐坏的时期,他认为拯救当时社会的途径只有恢复“周礼”,从而才能恢复社会秩序。孔子同时也自觉认识到,作为国家的子民,挽救礼崩乐坏的局面义不容辞,责无旁贷。正是在这种高度的历史责任感的召唤下,孔子开始了自己从“志于学”到“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顺”,最后到达“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境界的生命历程。自由对于孔子而言,不是获取外在功利的手段,而是作为“仁者”的一种属性、一种素质。
自由是标志人的生存状态的范畴,马克思对人的生存状态的分析,深刻地揭示了人的自由体现在人的自我生成过程中。马克思把人的生存状态区分为三个连续不断的形态:“人的依赖关系”、“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4]104。这三种形态是人由“自在”的存在到“自由自觉的类存在”的过程。
用马克思的自由观来分析孔子的自由思想,可以看出,孔子的自由也是在追求成为“仁者”的过程中不断生成的。孔子没有把“自由”预设为一个目标,而是作为生命历程的展开。“自由”是孔子的生活态度、生活方式和人生境界,“自由”就是个人日常生活的展开,是对当下的超越。
孔子从十五岁开始立志学“礼”,经过十几年孜孜不倦的对古籍知识的学习,“每事问”、“不耻下问”地向他人学习“礼”的知识,从而对“周礼”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和理解,到三十岁基本能自立于社会,从而达到了“而立”。在此之后,他仍然坚持“学”、“思”、“习”、“行”,才有了“不惑”、“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不逾矩”等不同层次的自由生存状态。
自由意味着对束缚的摆脱。作为各种外在或内在的束缚,在一定的历史阶段可能是客观存在的,但是这些束缚对于不同个体的体验而言又是不同的。比如,同样的道德法律规范,对于认同了它的人来说,就不会体验到束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些人就是自由的。相反,对于不认同的人而言,他们可能就会体验到束缚,从而就是“不自由”的。
孔子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内化着、认同着他所生活的时代的各种规范。虽然各种规范并没有改变,但随着他的认同度的不断增加,他的自由体验的层次也逐渐提高,最终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境界。这种境界是和孔子主体意识高度觉醒,以及他不断学习修养过程密不可分的,离开了主体意识的觉醒和学习修养的提高,要体验到最终的“从心所欲不逾矩”是不可能的。
[1]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2]杨国荣.力命之辨与儒家的自由学说[J].文史哲,1991(6):37-39.
[3][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On Confucius’Theory of Freedom
LI Hongyong
(Dept.of Politics&Law,Yuncheng University,Yuncheng 044000,China)
Confucius did not use the concept of“freedom",which does not mean that he had no thought of freedom.Discussing Confucius’thought of freedom cannot simply apply the Western liberal“free"concept.To understand the essence of Confucius’thought of freedom must understand how “freedom"originated and how it can be realized.Confucius’thought of freedom is based on subject consciousness awakening,through constant“learning",“exercising",“practicing",“thinking"to reaching the state of “Benevolence depending on oneself"and even “Do whatever one wishes to do without going beyond the rule".“Freedom"is not the life goal of Confucius,but is a way of his life,so for Confucius,“freedom"is a process of constant generation.
Confucius;theory of freedom;benevolence;learning
B222.2
A
10.3969/j.issn.1673-1646.2011.05.003
1673-1646(2011)05-0020-03
2011-05-20
2009年山西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孔子自由思想研究
李宏勇(1978-),男,讲师,硕士,从事专业:社会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