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为什么没有『高衙内』

□黄钟

美国为什么没有『高衙内』

□黄钟

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从华盛顿到小布什，美国四十三位总统的子女，把养子女也算在内，活到18岁以上的，总共有一百来位。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在总统的子女里，有总统、部长、国会议员、教授之类的出色人物，也有酒鬼、贪污分子、花花公子之类的庸碌角色。

第二十一任总统阿瑟的儿子切斯特·艾伦·阿瑟第二，游手好闲，人称“终生是个花花公子”。在第九任总统威廉·亨利·哈里逊的9个成年子女里头，大儿子约翰·克里夫斯·西姆斯·哈里逊(1798—1830)则被人说成是“愚蠢的贪污犯”。

西姆斯1818年结婚，老婆也出身名门，婚后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世。为了养家，父亲帮他谋了份差事——门罗总统任命他为印第安纳准州首府文森斯土地署的收税官。尽管他经手大笔的钱，但由于没人怀疑他的清白，倒也一连十年平安无事。接踵10年“好运”而至的，是贪污近13000美元公款的指控。安德鲁·杰克逊总统(1829—1837)免了西姆斯的职，法院还判他赔钱。因为保举过儿子，他父亲也因此受累。西姆斯死得早，威廉·亨利·哈里逊这位未来的总统，不得不给儿子清偿贪污的公款。西姆斯的二弟小威廉·亨利·哈里逊(1802—1838)倒是没干过什么出格的违法之举，可他好酒贪杯。没当多久律师，就变成了不可救药的酒鬼。他和西姆斯一样，都没有活到父亲入主白宫那一天。威廉·亨利·哈里逊的三儿子约翰·斯科特·哈里逊就跟两位哥哥不一样，自己靠务农致富，并因反对奴隶制而受人尊敬。约翰不仅当选过国会众议员，而且是美国历史上一个自己的父亲和儿子都是总统的人。

虽然美国总统的子女中也有贪污者，有酒鬼，有花花公子，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一位像高衙内那样，是敢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巧取豪夺的混世魔王。即使有心为恶，也恶不到高衙内那种程度。切斯特·艾伦·阿瑟第二再怎么“花心”，也得两厢情愿，不能像高衙内那样，敢光天化日之下在街头调戏妇女而不用担心受到惩处。

之所以如此，这跟宗教传统、跟家教不无关系。

约翰·亚当斯是美国的第一任副总统、第二任总统，他和妻子对子女的家教甚严。约翰·亚当斯经常这样告诫长子：“道德，我的孩子，道德应该永远成为你追求的目标，因为从本质上说道德才是不朽的。”日后，约翰·昆西·亚当斯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他虽非美国历史上堪称伟大的总统，但却是美国最为出色的国务卿之一。

人要面子树要皮。在一个正常的社会里，越是显要的家族，就会越在乎家族的荣誉。这种荣誉感会强化人们的自我约束。乔治·华盛顿·亚当斯是约翰·昆西·亚当斯的大儿子，一进哈佛大学，父亲就提醒他，他姓亚当斯：“我的儿子们的所作所为，不仅关系到他们自己的荣誉，而且也关系到上两代人的荣誉是否能够得到保持。”

无论是家教、宗教、家族荣誉等等，并不是拦阻权贵之子们为非作歹的唯一提防。但在美国的环境之中，即使哪位公子哥对高衙内的生活方式心向往之，也难以出格到哪里去。毕竟，美国的分权制衡机制、新闻自由等等，都如一张天网一样，罩在每一个权贵之家的头上。总统的儿女们没威可假，无势能仗。

不仅如此，身为总统之子的光环，非但不能为他们的出格言行提供保护伞，反而使他们的一言一行更引人注目。树大更招风。一个普通人超速驾驶，可能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感兴趣，可是作为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儿子，超速开车受罚、在公开场合争吵等等这些事，则会成报纸的头版新闻。1913年，威尔逊入主白宫，可他小女儿埃莉诺·伦道夫·威尔逊的感觉是：“我们一下子成了鱼缸里的金鱼。”在美国可没有严厉的保密制度让总统的子女在什么学校读书、在哪里工作、干了什么、说了什么等等成为新闻报道的禁区。

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说：“世界上最坏的事情之一是当一位总统的孩子。这种日子很不好过。”这既是他本人有感而发，也是美国的经验之谈。1891年，拉塞尔·本杰明·哈里逊成了一家公司的股东，拥有价值50多万美元的股份。此时他父亲本杰明·哈里逊正在总统任上。《纽约时报》就暗示，他搞了什么鬼。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利用总统父亲的特权作交易得到的股份，指控也就没了下文。就连拉塞尔一家穿着华丽时髦点，媒体也会发出疑问：“他们哪来那么多钱?”

作为美国总统的子女，你即使真是凭本事吃饭，都免不了会有人说你是靠老子的荫庇，还莫说表现平庸了。1887年，克利夫兰提名美国第十八任总统格兰特的大儿子弗里德里克·登特·格兰特为国务卿，不仅没有能过得了参议院这一关，就连舆论也认为他是沾了老子的光。《波士顿环球报》说：“假如格兰特上校不是格兰特之子的话，就绝不会有这项提名的。”官没当成，还惹来了一阵闲言碎语。

有观点认为，美国的总统职位已变得比“任何所能设想的国王更有权力”，可是若要从纵容、袒护、包庇子女胡作非为的能量角度来衡量，其权力还不如中国古代的一个县令大，更别说像高太尉那样的大人物了。只要高衙内说声我的父亲是高太尉，几人敢惹?那原本挥拳要打他的林冲，不就是“却认得是本管高衙内，先自手软了”?而在美国，别说你是总统的儿子，就是总统本人，也唬不了人。波士顿有家书店，曾这样通知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著作的发行人说，罗斯福的演讲集，“只有用他自己的皮做封面来装订，本店才能代卖”。在一个对现任总统都敢如此“大不敬”的国家，总统的子女能翻得了天?

（摘自《改革内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