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新 陈双娥
光环掩盖下的罪恶(十四)
杨远新 陈双娥
柳建德凝望着悠悠流淌的万泉河水,回想与时尚美女在这里合影的情景。自从他见到时尚美女的那一刻,就想与这位美女合影。一路上他多次提出,时尚美女都不肯应允,就像她不肯给他留下联系方式一样,任凭好说歹说,她就是不答应。他对她几近恳求地说,自己心中所有的秘密全都告诉了她,只差把脑袋都交给她提着了,她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知己。他俩的关系到了如此程度,连张合影都没有留下,他心有不甘。时尚美女总是含情脉脉地对他说,不要着急,他俩的合影总会有的,等等,再等等。他问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她的回答很简单:等到最好的景点出现时。他明白要想让女人满足自己的要求就不能太性急。忍耐是征服女人的最好手段。他耐着性子等待时尚美女愿意与他合影的那一刻。
他俩在小餐馆的电视机里收看了关于刘佐海和那位派出所教导员的新闻后,都表现出闷闷不乐的情绪。接下来听了周围人的议论,他俩的脸上更是增添了一层严霜。
他俩相互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这小餐馆是个烦人的地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于是起身离去。谁也没有说要去哪里,两人的脚步却一致地踏向万泉河畔。在河水环绕一座绿色小岛流过的地方,也是目光所及最美丽、最独到的风景地,柳建德又一次鼓起勇气向时尚美女提出合影的要求。他没想到她竟然爽快地同意了。他内心十分高兴。
柳建德生怕她变卦,赶紧请旁边的一位年轻游人帮忙替他俩拍摄合影照。年轻男子不仅爽快地答应了,而且替他俩选择了一个最佳角度,柳建德把时尚美女拉到身边,按照年轻男子的要求站好位置。当快门落下去的一瞬间,时尚美女却又突然掏出一副宽大墨镜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他与时尚美女合影是有了,可那双令人心旌摇荡的黑眼珠却被镜片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辨不明了。
柳建德心里有点窝火,但又不好发作。他又向她提出再照一张的要求。时尚美女一手摘下墨镜,一手搭在他肩上,情意深长地对他说,他俩的友谊才开始,今后交往的日子长得很,等以后有机会到了长沙,她会换上一套合身而又华贵的衣服,在橘子洲,在岳麓山,在湘江边,在爱晚亭,选择最佳的景点,留下珍贵的镜头。
柳建德不等她说完,急切地追问她何时能到长沙。
时尚美女哈哈一笑:“我在椰风包厢不是对你说了吗?”
柳建德:“哦!没错。没错。”
时尚美女:“你看我啥时候到长沙你最欢迎?”
柳建德:“我随时欢迎。”
时尚美女:“随时欢迎?”
柳建德:“对呀!无论你哪天到,我都非常欢迎。”
时尚美女:“我要是今天到呢?”
柳建德:“今天?这……”
时尚美女:“给你机会你不想抓住?!”
柳建德:“你听我说。”
可不等他话音落,时尚美女便拂袖而去,片刻间不见了踪影。
柳建德站在原地恨得直咬牙根,这个美女太难驾驭了,与曲智红比较起来,相貌、气质皆胜出一筹,但性格却比曲智红还要倔犟。他与曲智红交往的日子里,尽管曲智红也不是个服服帖帖的人,但总体还是他怎么说她就怎么依。不像这个时尚美女,只能什么都依她。不知为什么,他此时想到的都是曲智红的优点和对他的好处。可惜曲智红再也不能与他在这里合影了。
此时柳建德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空虚。他没想到自己风光热闹、出人头地大半辈子,到如今竟孑然一人,漂泊在这海南孤岛,就连一个女人都抓不住。他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立即回长沙,还是赶紧躲到海外去。他内心深处斗争异常激烈。凭这点钱躲到国外,买房、买车、找女人,失去了权力,失去了地位,钱没有了来源,过不上几年好日子,手头的钱花光,自己就成了穷光蛋。如果回长沙,有可能自投罗网,金钱、地位、权力,风一样离他远去,不再有恭维、羡慕的眼光,不再有前呼后拥的男女,不仅失去高官厚禄,连叫花子拥有的自由他都没有了,而且会蹲监狱,受审判,最终连脑袋也保不住。
他的中央党校同学刘佐海被立案调查,对他既是个严重的教训,也是个沉重的打击,不亚于晴天霹雳。刘佐海的政治靠山比他强,关系网比他庞大,其智慧、才干、手腕,都远在他之上。他只有经济问题,身上没有背负命案。不也落得如此下场吗?他知道他在经济上捞的好处绝对不会比刘佐海少,而且欠了一条人命债。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种个案他并没少见。他果断地放弃了投案自首的打算。
此时的柳建德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边走边想,回长沙之前先了解章昌汉对他的态度有无变化十分重要。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章昌汉到底怀疑他,还是没有怀疑他。一路上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搞不准。眼前他有必要打探清楚。
柳建德没有直接联系章昌汉,而是先给胡旭英打电话,企图从她的口气中判断风向。电话中,胡旭英对他除了热情,还是热情,只字不问他何时回长沙,而是嘱咐他独自在外一定要爱惜身体,注意安全。
柳建德挂断电话,暗自分析,作为家庭妇女的胡旭英对丈夫单位上的事从来就不管不问,章昌汉理所当然不会主动地向她谈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他不可能从胡旭英嘴里得到半点实质性的东西。
柳建德决定直接给章昌汉打电话,试探其态度。
电话一接就通。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语调是那样的亲切,内容是那样的温馨。柳建德觉得章昌汉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发生丝毫异样。他想,章昌汉既然对他没有产生怀疑,他就要沉住气。
柳建德打算回长沙。今天余下的时间要去三亚逛一逛。他和曲智红曾在那里留下许多值得回味的记忆。从海口,到琼海,到三亚,过去他牵手曲智红一路走来。如今,他要把两人曾经发生的美好往事全部拾回。
柳建德从琼海乘车,独自来到三亚市。
那段时间,程晓的父亲也很纳闷:儿子不是在成都买房了吗?怎么不让我去看看?他亲自上成都来了,才知道儿子不仅用自己支持他买房的钱买了凯迪拉克,而且还为此失去了工作,背上了骗子的骂名,气得指着他痛心疾首,大骂一声“败家子”,昏厥了过去……
一个人不急不慢地行走在天涯海角,一侧是海水,一侧是沙滩,海水千变万化,沙滩五颜六色,他在观赏美景,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他不愧为寻花问柳的高手,心里留恋着一个女人,行动上又追逐着另一个女人。他十分希望与时尚美女在天涯海角巧遇。若果真如此,其意义非凡。
柳建德正想入非非时,突然一惊。他看见时尚美女正在距他约几十米的沙滩边追逐着海浪,就连从她嘴里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他都听见了。看来他和时尚美女缘分未尽。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柳建德加快脚步追上去,眼里看到的却不是时尚美女,而是曲智红,他不禁惊吓异常。他深吸了一口气,壮起胆子悄悄朝曲智红走近,可看到的却又是时尚美女。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于是睁大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又是曲智红。他不敢再追上去看她。他仔细想想,觉得时尚美女就是曲智红魂魄的化身。不然她为什么总是与他巧遇?她是来找他复仇的。她是在寻找机会要他的性命。
柳建德离开天涯海角,打出租车回到三亚市内。他决定迅速离开海南。这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一个阴魂,一个死鬼,一直跟着他。他走到哪里,曲智红就跟到哪里。一旦被她抓住复仇的机会,她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柳建德决定回长沙。他不再犹豫,直奔三亚机场。
柳建德只待飞机在长沙黄花机场的跑道上降落,就急于给章昌汉打电话,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时对方却关了机。自手机普及以来,他与章昌汉的交往过程中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公安部门明文规定,所有的在职在编民警必须全天候24小时保持联络畅通,何况章昌汉身为刑侦大队长,工作性质和任务都十分特殊,是绝对不容许手机关闭的。这会是什么原因呢?生病?开会?领导与其谈话?手机突然没电?柳建德觉得一概不像。莫非知道他从海南回来,有意对他回避。他立即对此否定。章昌汉从未向他问及返回长沙的航班,他也未说过自己何时会回长沙。
柳建德转念一想,公安神通广大,无孔不入,没有掌握不了的信息。柳建德手提行李箱,随着出港的人流一边往外走,一边暗暗分析。快到空港出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张大警惕的眼睛,观察四周的动静。他担心章昌汉已对他张开了一张大网,正等着他往里面钻呢。
柳建德一直等到与他同乘一趟航班的乘客全部出港离去,身边除了两位空港工作人员,再也没有别的人影了,才稍微加快脚步,朝空港外面走去。他批评自己是疑神疑鬼。章昌汉根本就没有怀疑他杀人,怎么会对他张网布控?手机偶尔不通,这本是很正常的现象嘛!何必草木皆兵。
柳建德再拨章昌汉的手机,通了,可却没人接听。他接连拨了三次,三次都是如此。他顿时又生出许多怀疑。他打算直接奔向出发港,无论东南西北,哪趟航班出发最快,他就搭乘哪趟,离开长沙,远走高飞。绝对不能落入章昌汉之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显示,是章昌汉打过来的。
柳建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把接电话的语气调整到与平时一致。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章昌汉对他说道:“我有事。等会儿打给你。”
随即,电话掐断。
柳建德从章昌汉的语气中感到一切正常,与以往没有丝毫异样。他告诫自己不要把时间再浪费在胡乱猜疑上面,当务之急是要把各方面的工作做扎实,把基础打牢靠,让人们完全不会想到是他要了曲智红的性命。
于是,柳建德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车窗打开,一颗朝气蓬勃的脑袋从车内探出,热情地招呼:“先生您好!请上车。”
年轻人娴熟地驾驶着出租车向长沙城里驶去。
柳建德静静地斜躺在车后座,一言不发。在此之前,柳建德每次从外地回长沙,都会事先将航班号通知后勤科。当他出现在机场出港口时,总是看见后勤科长郝梦力率领他的专职司机邱立平站在接机人群的第一排,向他招手致意。他跨出出港口,他俩快步迎向他,抢过他手中的行李,对他嘘寒问暖,一前一后,恭迎他走向停车坪,走近属于他的专座奥迪车,一个拉开车门,一个扶他上车。他今天放弃这种方式,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了解和掌握他的真实行踪。
柳建德没有回碧波风机厂,也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指挥出租车首先把他送到了市委大院,他嘱咐出租车司机在大门外等候,无论等他多久都要一直等下去,租车费用不必担心。出租车司机连连点头,并说:“遇上您这样大的主,是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知道您不会让俺吃亏的。”
柳建德从市委常委楼出来,接着又指挥出租车司机把他送到了不远处的市政府大院,接下来依次是市公安局、市检察院、市人民法院、市司法局,每到一处,他手里的行李箱就减轻一分重量,到最后第十三家单位拜访完出来,原本沉甸甸的行李箱在他手中变得如同一片树叶般轻巧。
出租车司机恭维他:“老板您办事好利索好爽快哟!”
柳建德:“突出重点。三五句话就能解决问题。效率社会,时间重要。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懂得,那肯定不被人欢迎。”
柳建德是这么说的,的确也是这么做的。他每走进一间办公室,把礼品往桌上一放,说:“一点点海南特产。请笑纳。”
主人留他喝口茶,他说刚从海南回来,连厂里的大门都还没有进,有一大堆的工作等着,待他做出大致处理,专程再来品茶。
主人手捧礼品,连声说:“礼重了!礼重了!受之有愧!”
柳建德:“当地就这点破玩意。不成敬意。留个纪念吧!”
实际上,柳建德把珠宝玛瑙全部塞进了海南特产里面。赠授双方心知肚明,只是不挑穿罢了。其意义也全在包着的这一层纸里面。柳建德送礼与众不同,一般人大都是选择逢年过节,他则选择自己每次出差回来。他觉得这样送礼既不扎堆,又重点突出,往往事半功倍。
柳建德今天感到特别满意的是,他没有一处扑空,想拜访、要拜访的高官要员都逐一登门拜见了,把自己的心意全都表达了,所有的拜访对象也都接收了,连一句推托的话都没有人说。他真是如愿以偿。这预示着他今后的仕途会走得越来越顺利,日子会过得越来越红火。
柳建德一路拜访下来,他得出一个结论,长沙一切的一切仍如往常,没有人怀疑他是杀人嫌犯。从大家对他的热情态度看出,他的政治前程正处于上升时期,红得发紫,热得烫手。如果有怀疑他是杀人犯的风声,他的那些政治盟友都会纷纷离他远去。俗话说花儿红,有人逢,花儿落,有人挫。人生得意,高朋满座;人生失意,朋友无几。这些主宰长沙的头面人物,还是像以前一样把他当成贴心朋友,这说明没有人对他产生半点怀疑。长沙才真正是属于他的天地。他不用担心公安机关对他采取什么举措。章昌汉就那么一丁点侦查能力,根本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这当然首先是因为他自己的聪明。他对曲智红的尸体处理得天衣无缝,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证据。他坚信就凭他头上的光环,章昌汉做梦也不会想到是他柳建德作案。长沙永远是他最安全、最温馨的港湾。
柳建德嘱咐出租车司机沿湘江大道从南向北行驶。出租车司机以为他要欣赏沿江风光,凭他对这位乘客的观察,脸上挂满了春风,眼里满含着兴奋,肯定是想办的事都办成了,达到了预期目的,有时间,有心情,观赏风景,放松筋骨。他有意把车速放慢,让江岸风光缓缓从车窗淌过。
当出租车穿越橘子洲大桥,驶过湘江轮运码头时,他招呼出租车司机右转向,驶入中山路。但他话音刚落,又连忙要求出租车司机继续直行。可车已经转到了中山路上。要沿湘江大道直行,只能左转掉头。这时的中山路上从东向西的车辆很多,出租车掉头很困难。
柳建德见此情形说:“算了,算了,不用掉头了。”
他嘴里说着,眼睛却注视着右侧的一片房屋。他内心非常想让出租车在此停下,自己下车走进那一片房屋区。但又十分理智地打消了这种想法。他对出租车司机说:“小伙子!往前开。往前开。”
出租车穿过繁华的先锋厅路段。
“嘀嘀嘀!”
柳建德的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是章昌汉打给他的。他想了想,按下接听键,用很神秘的口气回了一句:
“我有事。等会打给你。”
柳建德不能让章昌汉在他面前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他采用章昌汉回应他的方式,与他打个平手,做到两不亏欠。也是他对章昌汉发出的警告。章昌汉是个聪明人,应该心知肚明的。
出租车司机对车上的乘客礼貌地问道:“老板!下一站?”
柳建德回答:“碧波风机厂。”
在距厂门口大约100来米的地方,柳建德招呼出租车司机停下车。他掏出三张100元人民币,按表付费。出租车司机应该找给他48元。他手一挥说:“不用找了。你服务到位。算是我对你的感谢。”
出租车司机连声说:“希望有更多的机会为您服务。”
说话间,计价器“咝咝咝”吐出了里程车票。出租车司机撕下,递给了柳建德,同时还递上了一张他的名片,说:“老板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请打电话,我一定随叫随到。”
柳建德很有风度的挥挥手,连声说:“谢谢!”
出租车扬长而去。它绕了个弯,又折回头,在碧波风机厂对面的一棵樟树下停了下来。
柳建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提起行李箱,大摇大摆地走向碧波风机厂门口。他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回厂,是要检测一下厂里的人们对他的态度有无改变。
柳建德走到厂门口,值班的保安员看见了,一个箭步跨到他面前,夺过他手中的行李箱,说:“老板您回来了。怎么没叫邱立平开车去接呀?”
柳建德没顾得上回答,不停地与迎面相遇的人点头致意。他从厂门口走向厂部办公楼,不过200米路程,遇到几拨熟悉与不太熟悉的面孔,其中有的是厂里的二层骨干,有的是穿着工装的普通工人,无不对他笑脸相迎。他觉得厂里的一切仍如他去海南前一样,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他一厂之长的地位没有动摇。
保安员一直送他上楼,当经过秘书林妙颖的办公室门前时,门是开着的,室内却不见人影。他并不奇怪,他不在厂里,林妙颖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办公室工作的。
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保安员放下行李箱,知趣地离去。
柳建德掏出钥匙,开门,一步踏进厂长办公室。他看见林妙颖从套间里头走了出来,脸蛋上写满了惊讶。
“哇噻!您终于回来了!”
林妙颖一边惊叫着,一边扑向他。
柳建德一副威严的神态:“你还有没有规矩?这是在办公室。你知道吗?”
林妙颖撒娇:“我才不管咧!简直想死我了。”
柳建德:“你怎么在这里?”
林妙颖:“我是厂长秘书。难道我不能进来吗?”
柳建德:“你应该坚守在你自己的办公室。”
林妙颖:“我想您差点想疯了。实在没办法,我就在您的床上躺躺,感受一下您的气息。您说我做错了吗?”
柳建德伸手在她美丽的脸蛋上拧了一把。
林妙颖搂住他,强烈要求:“亲我一口。”
柳建德轻声说:“晚上吧!”
林妙颖哈哈大笑。
柳建德:“你笑什么?”
林妙颖:“什么叫秘书?秘书的职责就是让领导秘密的舒服。您说对吧?”
柳建德:“我看你越来越放肆了。”
他指了指桌上堆成小山似的文件,说:“这些都等着我批阅。我要工作了。你也应该知道自己去做什么吧?”
柳建德坐到办公桌前,提笔批阅文件。他对文件内容连看也懒得看,如果都要细看,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还批阅不完,其他任何事情都别想干了。他在所有的文件上批下相同的内容:“已阅,同意。”然后就把它们统统扔进一个竹筐里。他让林妙颖去收拾,处理这些他签批过的文件。
有一份文件他扔进去了,想想又抓了回来:中外企业家高峰论坛于××××年××月××日在北京XX宾馆举行。
主办方邀请他参加。他觉得出席这个会议对于提升他在业内外的知名度大有益处。
他挥笔批示:同意参会。妙颖同志按会议要求抓紧起草演讲稿。
柳建德批示毕,看了看,淡淡一笑,禁不住摇了摇头,再次扔进竹筐里。
柳建德品了一口人参乌龙茶,又伸手从急件堆里抽出一份文件,他扫了一眼:国际反腐倡廉高峰论坛在京举办。又是邀请他做主旨演讲。
他感觉到这个会议对他来说尤其重要,他必须应邀参加。他把两个高峰论坛召开的时间比对了一下,所幸并不冲突。他决定在眼前这种特殊时期,两个高峰论坛都要亲自参加。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不利。只不过论坛收费标准都很高。反正厂里的钱也是国家的钱。他花钱也是为国家。肉在同一口锅里煮。没有什么心痛的。
柳建德在反腐倡廉高峰论坛通知上批示:此会意义十分重大,事关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妙颖同志组织专门力量,集中时间,不惜财力,结合我厂防腐倡廉实际,起草演讲稿。做到内容扎实可信,质量上乘一流。切切不可落入俗套。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并不经他同意就直接走了进来。他内心很是不悦。可抬头一看,脸上顿时现出笑容,嘴里热情地打招呼:
“哎呀!是什么风把兄弟你给吹来了?”
来人说:“我是来给您报喜的。”
柳建德:“喜从何来?”
来人说:“我哥哥同意您的奥迪更换新车牌。”
柳建德:“不是说更换手续很麻烦吗?”
来人说:“那看对什么人而言。您柳厂长荣升柳厅长,要更换车牌号码理所当然嘛!”
柳建德:“代我向你哥表示感谢。请问车牌号码是多少?”
这时,保卫科长苗得军举着一块“湘O--0888”的车牌,从门外一步跨了进来,说:“请老板审阅。”
柳建德见了车牌,顿时两眼放亮。
来人问:“柳厅长您看怎么样?”
柳建德起身,紧握住他的双手,连声说:“谢谢你!谢谢你哥!”
来人是交警队长的弟弟。他不失时机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递给柳建德,说:“这既是交警的大事,也是全市的大事。请柳厅长在不为难的前提下,慷慨给予资助。”
柳建德接过那份材料,一目十行地扫视了一遍。
他望着交警队长的弟弟说:“这些年交警的形象的确树立起来了。我打心眼里钦佩。这都是你哥的功劳。如今他要出版一部形象画册,需要一些经费。你说我不支持谁支持?!88万元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我们厂从各个方面节省一点,还是能拿出来的。你回去告诉你哥,88万元就这么定了。请他放心。到时候画册出版,开张发票到我厂里来报销就是了。”
交警队长弟弟说:“柳厅长真是个爽快人。我哥交你这个朋友算是交对了。”说完他乐滋滋地走了。
柳建德也乐滋滋地盯着苗得军手中的车牌念道:
“湘O—0888。若要发,不离8。888,发发发。”
他又想起了一件大事:给章昌汉回电话。于是拿出手机,按下章昌汉的手机号码。
电话中,他与章昌汉约好在老渡口大酒店碧莲河包厢小饮。
章昌汉像以往一样,没有半句推托就爽快地答应了。
柳建德高兴得双手直击掌。
程玉莲和女儿分别给他打来电话,要求他回家一起用餐。他说没有时间,单位有重要活动,他必须亲自到场应酬。他一边与妻子和女儿通电话,一边吩咐苗得军备车。他强调:
“把新牌照换上。”
苗得军:“请老板放心。我立刻办好。”
柳建德:“这次你立了一功。折抵了上次犯下的过错。你这科长还是当得很称职的嘛!”
苗得军连连点头哈腰:“感谢老板对小人的宽容。今后为您效力,定当万死不辞!”
柳建德:“赶紧备车去吧!” (未完待续)
栏目主持:吕燕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