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遗孤木野村夫(下)

2011-08-15 00:46关向东
黑龙江史志 2011年8期
关键词:遗孤青山日本

关向东

日本遗孤木野村夫(下)

关向东

母亲病逝

大官雄香在逃难时做下病根,不能生育,古青山疼爱她,不能生就不生,反正你我都有个孩子,儿女双全。

大官雄香待小淑华如亲生女儿一样,吃穿住行,关怀备至。

小淑华亲切地叫大官雄香“妈妈”。木野村夫来到古家,村里的孩子开始骂他“小日本鬼子”,木野村夫为自己辩护:“我不是小日本鬼子,我是中国人了,我有个中国爸爸。”

大官雄香以严厉的日本教育法教育两个孩子,孩子又按中国传统做人标准成长着。

战事漫漫,世道匆匆,岁月在苍桑中变换着面孔。

1949年10 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古青山为上报户口,他要给大官雄香和木野村夫取中国名字。大官雄香说:“你第一个媳妇叫门秀珍,我就叫门秀丽,木野村夫叫古再生,中国爸爸给了他新生。”

古青山认为这两个名字很有意义,就用这两个名字报了户口。

从此,大家都以中国名字相称乎。

1950年4 月,方正县人民政府在大罗蜜炮台山,修建“方正地区日本人公墓”。

门秀丽想把木野太郎的遗骨,从通河迁移过来。

古青山知道门秀丽的心愿,他和古再生特意跑了一趟通河。

通河的日本人墓,早被当地老百姓给刨了,变成农田。古青山打听当地老乡,谁也说不清楚那些遗骨的下落,只好遗憾而归。

日子又在平静中过去3年。

1953年4 月初,门秀丽病倒了,高烧不退。古青山送她到大罗蜜镇卫生所,卫生所没检查出什么病,又到方正县人民医院检查,方正县人民医院也不能最后确诊,医生说,只有去哈尔滨才能查明白。

那个年代,没有高速公路,连普通公路都没有,更谈不上长途汽车,通往哈尔滨的路,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古青山赶着马车,日夜兼程,200多公里的路程,走了一天一夜,才到哈尔滨。哈尔滨的医疗条件虽然比方正好,但一些医院的医疗设备还很差。古青山打听到一家苏联人开的医院,医院的医疗条件和医疗设备都比别的医院强点。苏联医院给门秀丽做出诊断,她心脏血管上长个瘤子,需要手术,费用600多元钱。

古青山出车一天才能挣4毛钱,家里也没积蓄,这么多钱到哪去弄?为给媳妇治病,他赶着马车,去哈尔滨太平的一个骡马市场卖马车。他真舍不得卖这马车,这是土改那年,分到的胜利果实,也是他一家的命根子,他对马很有感情。可不卖马车,没钱给媳妇治病,他狠了狠心,还是出手了。3匹马卖掉两匹,加上破轱辘车,一共卖650元钱,看着买主把他的马车赶走,他一把又一把地抹着泪。

古青山离开骡马市场,回到医院,交上手术费。

手术做得很顺利。

门秀丽在医院躺半个月,她想回家,她惦念那两个孩子。

门秀丽这才知道,古青山卖马车给她治病,她埋怨古青山,把马车卖了,今后怎么生活?古青山说,有人就会有一切的。

古青山让门秀丽骑在马背上,他牵着马,一步一步走着,累了,坐地上歇一歇,饿了,到路旁的农家要点东西充饥,晚上睡大车店。

走回家,门秀丽给古青山做的千层底布鞋,磨透了底,十个脚趾头,露在外面9个,腿也走肿了。

门秀丽回家一个多月,病情没有好转,身上的瘤子越长越多,从头到脚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在剧烈疼痛,难忍的疼痛已使她失去求生的信心。她知道,自己在世的时间不多了,短暂的人生,当不起漫长的期待。一次,古青山不在家,她喊来刚放学的儿子,拿出一个红布包说:“儿子,你还记得8年前那个石秀良子阿姨吗?”

古再生点着头,他不会忘记,石秀良子阿姨死得很惨,还是妈妈给她收尸埋葬。

门秀丽指着红布包:“这就是石秀良子的头发和指甲,如果有一天你能回日本,就把这交给她的亲属,地址和人名都在这里写着。”

古再生双手接过红布包,看着妈妈满头零乱的白发,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门秀丽艰难地喘着气,继续说:“离开日本十年了,也不知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怎么样?妈妈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他们,还有你哥哥,不知是死是活?妈想念他们呵。”

古再生流泪,泪水滂沱而下。

门秀丽伸手将儿子脸上的泪珠轻轻抹去,嘱咐道:“儿呀,你13岁了,快长大成人了,妈看不到你的以后,妈留给你一句话,要好好照顾你这个中国爸爸,他是咱救命恩人,将来你成家,也要找个好女人,你自己要做个好男人,就像你古爸爸这样。”

古再生强忍着,才没哭出声,他抹着泪,点着头。

古青山买药回来,门秀丽已经不行了,弥留之际,她抓住古青山的手说:“青山,你是最典型的中国好男人,作为日本女人,我十分敬佩。我要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儿子,他还小,你要好好照看他……”

古青山双手抓着门秀丽的手,哽咽着:“你放心,我凭一个中国人的良心起誓,一定把再生拉扯成人。”

门秀丽瞪着眼睛,嘴里喷着血,咽下最后一口不想咽的气,她带着人生的留恋,带着对儿子的牵挂,带着对遥远故乡的怀念走了,时年42岁。

门秀丽被安葬在炮台山“方正地区日本人公墓”。

古青山悲痛好长一段时间。

古再生和古淑华都在念小学2年级,当时的孩子上学都晚,有的十几岁刚读小学1年级,一个班级年龄各异,参差不齐,年龄相差十几岁的很多。

门秀丽治病,古青山欠下不少债务。为了还债,古青山不想供古淑华上学。他想,一个丫头片子,上不上学没用,将来找个婆家就行了,村里的女孩几乎都不上学。

古淑华哭着,她非要上学。古再生也做古青山的工作:“要是不让妹妹上学,将来会有人笑话大人无知,我那日本爸爸活着的时候常说,所有的学问都是为人生,没有学问,就没有好的人生。爸爸,你就让妹妹上学吧,我省吃俭用,帮您攒钱。”

古再生这么一劝,古青山思想通了,古淑华又背起了书包。

古再生虽然在学校接受中国式文化教育,但他始终不忘学习日语,用日语写日记,他还教古淑华日语。古淑华和古再生一个班级,她觉得日语挺有意思,一有空就跟着学,上初学时,古淑华就能用日语和古再生简单交流。

初中毕业,古再生考上黑龙江省农机学校,古淑华上了依兰师范专科学校。

1962年,古再生毕业,分配到方正县农机修配厂当技术员。古淑华毕业,分配到方正县方正小学当教师。

这些年,古青山也没再找媳妇,他清心寡欲,把生命的激情都集中在两个孩子身上,孩子成为他生命的一部份。

两个孩子都进县城,有了工作,古青山完成了任务,他到炮台山,站在门秀丽的坟前说:“秀丽,我尽到了责任,孩子都长大,出息了,你也该放心了。”

方正县城离大罗蜜镇高楞村30多公里,节假日,古再生和古淑华都走着回来看父亲。古淑华让父亲再找个老拌,古青山说:“你爸50多岁,这辈子就这样了,等还完债务,再攒点钱,给你哥娶个媳妇。”

古淑华听爸爸要攒钱给哥哥娶媳妇,忙说:“爸,哥哥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古淑华说这话,有她的目的。

古淑华和古再生从小生活在一块,长大也没离开过,他们由童年、少年到逐步建立起深厚情谊的青年,彼此有感情基础。每当村里人见他们走在一起,有人就开玩笑,过去她爸娶他妈,现在他们又成为天生的一对小两口。这话让古淑华听见,一阵脸红之后,真勾起了她心中的情潮。

古淑华竟偷偷爱上古再生,她觉得哥哥聪明,心地善良,找这样的男人,这辈子算是烧高香。这是她心中的秘密,几年来,她没向任何人流露,她在琢磨,哥哥爱不爱她,她在等待,耐心地等待。等待的心情是最难熬的。

一家女,百家求,村里的媒婆踏破门坎,来找古青山,要给古淑华找婆家。古青山问古淑华,老大不小了,也该看看。古淑华告诉爸爸,她不想在家乡找……

兄妹相恋

方正县农机修配厂的人,谁也不知道古再生的身世,人们都认为这人挺怪,26岁不着急找对象,有人给他介绍,他不看,还有人背后议论,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其实,古再生并不是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漫不轻心,他是看中了古淑华,他和古淑华在一起生活快20年,从小吃的是一锅饭,住的是一间房,古淑华长得漂亮随生母,性格心灵特别像父亲,家务活拿得起,放得下,左邻右舍没有不夸的,几年前,他就把古淑华当成最佳人选,他也最担心古淑华让人抢走,可又不好意思当面向她表白,还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自己是不是她的最佳人选?这可难坏了古再生。

古再生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男人,他每次见到古淑华,眼里都闪烁着渴望的光茫,他想用这心灵的窗口,来试探古淑华的心灵。古淑华感觉出古再生在爱她。

两人心有灵犀,就是没有机会一点通……

1964年清明节,古再生和古淑华去炮台山给母亲上坟,回来的路上,天气突变,狂风骤起,寒流袭人,古淑华没穿厚衣服,被冻得瑟瑟发抖。两人躲进松树林,靠在一颗大松树后避风,风越刮越大,风沙弥漫,看不清眼前以外的东西。古淑华没站稳,一下子仰在古再生的怀里,一瞬之间,双方都产生一种特殊的感觉,古淑华没有动,古再生就势紧抱住古淑华,两人搂在一起……

古再生和古淑华偷着恋爱,他们各自都在想,如何把这事告诉父亲古青山。

古青山55岁生日那天,古再生把这事讲了出来。

古青山一愣,继而高兴:“好,太好了,你妈要是活着,也会赞成,我儿子娶我姑娘,天生一对。”

古青山一高兴,多喝了几杯,脸烧得象充血的红高粱。

1965年3 月,古再生和古淑华要去民政部门办理结婚登记,遇到了麻烦,双方单位不了解情况,不给他们开介绍信,哥哥怎么能娶妹妹?近亲结婚,简直乱伦。

古再生和古淑华一再解释,古再生还说明自己的身事。

民政部门让他们回原地,开据村、乡两级证明。

古再生和古淑华回到高愣村,找到已是村长的毛驴子,毛驴子已跟当年收养的那个日本遗孤结婚,毛驴子给歪歪扭扭地写完证明,又亲自跑到乡政府,盖上鲜红的大印……

学校得知古淑华情况,领导找她谈话,你在学校是重点培养对象,你如果和日本遗孤结了婚,有海外关系,会影响你的进步,你可要考虑考虑,别因为这事遗憾终生?

古淑华笑了,古再生的父母死在中国,他在中国长大,根本回不去日本,也没和日本有任何联系,还会有什么海外关系?

学校领导劝不了古淑华,古淑华已经铁了心。

古再生和古淑华领到结婚证书。

古再生和古淑华结婚那天,古青山赶着生产队的马车,拉着毛驴子和一些乡亲们,到方正县城来参加婚礼,在回高愣村的路上,四匹马毛了,车上的人见势不好,纷纷跳下车,只有古青山死死抓住缰绳不放,尽管他使出全身力气,还是没拖住狂奔的烈马,马车在山道上飞驰,拐弯时翻下山崖,古青山被扣在车下,人们赶到时,他已经死了。

儿女的喜事,变成古青山的丧事。

古再生和古淑华没入洞房,就赶来为父亲守灵,古再生怀念这个中国爸爸,他认为,这个中国爸爸的胸怀,在世界上任何国家任何民族都找不到。他跪在灵前磕头,磕得额头流着鲜血……

古再生和古淑华把古青山埋在炮台山,和门秀丽合葬在一起,重新立下一块石碑,刻上父亲的名字和母亲的日本名字,还在坟前种植两棵松树……

古再生和古淑华结婚第3年,生了一个女儿,他们给这个流淌着中华民族和大和民族一脉相承血液的女儿,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古梅樱,中国的梅花和日本的樱花,象征着中日两国人民血肉相连。

古再生只有一个信念,在社会按本色做人,在单位按角色办事,在家庭按特色定位。他活得心安理得,有滋有味……

世界翻天地覆,时代腾空超越。

1972年,迎来中日两国人民值得同庆的日子,中日两国关系正常化,建立了外交关系。

不久,日本政府向中国政府提出,在中国东北寻找失散的日本遗孤。

东北各省外事部门都成立了专门机构,发动群众提供线索,帮助查寻遗孤下落。

从1975年到1985年,十年时间,在东北找到日本遗孤5000多人,仅在方正县境内就有2000多人。

日本遗孤终于开始回乡的路程。

消息如闪电,瞬间传遍全世界。

日本各地民间,也成立认领团来中国东北寻找血脉骨肉,木野武夫也随着认领团来中国黑龙江……

死里逃生

1945年7 月,不到14岁的木野武夫,从“鬼子营”被逼迫上前线,这帮娃娃兵从哈尔滨乘火车开到满州里,在火车上,上级对他们进行武士道精神教育,让他们为天皇效忠,战死进“靖国神社”。面对这场战争,木野武夫没有男儿血性,只有无奈和愤怒。

木野武夫刚到满州里,正赶上苏联红军突破防线,攻进满州里。

木野武夫还不会打枪,在督战的军刀下,他爬在战壕里,端着“三八”大杆枪瞄准,枪一响,后座力碰掉他的两颗门牙,疼得刺心。

苏军杀过来,眼看阵地坚守不住,正当督战队砍倒几个要逃跑的孩子,命令他们不许撤退时,苏军已跳进阵地,打死指挥官,木野武夫举手当了俘虏……

1946年11 月,木野武夫在苏联远东被遣送回日本鹿儿岛家乡。

此时,木野武夫的祖父祖母去世,他住在外婆家。

战败的日本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但在农村,要比城市生活好一些。

木野武夫重新上中学,后来考上农业大学,专攻水稻种植,毕业后,他回到鹿儿岛从事专业研究工作。他34岁结婚,妻子给他生下一儿一女。

血缘是永远隔不断的思念。

多少年来,木野武夫思念父母和弟弟,不知他们命运如何?战后,不少日本侨民通过各种途径从各国返回日本,就是那些伤残的老兵,也都纷纷回归,他天天盼着父母和弟弟也能从中国归来。盼了一年又一年,整整盼了30年,外公外婆相继带着期盼离开人世,也没盼到任何消息。中日建交后,不少日本人都在中国东北找到失散的血脉骨肉,这又给他带来一线希望。1975年8月16日,他把有关父母和弟弟的资料报给日本驻中国大使馆。1976年11月21日,日本驻中国大使馆答复,通过多种渠道查寻,目前还没有可靠信息。他想,30年了,父母如果活着都70多岁,弟弟也30多岁了,他们会不会不在通河,流落到中国其它地方去了?于是,他再次向日本驻中国大使馆提供一份资料,把寻找的范围扩大到方正,依兰,宾县,汤原,佳木斯和哈尔滨。

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1979年3月28日,日本驻中国大使馆向木野武夫通报,在中国的这些地区,均没查到这些人的名单。

木野武夫仍不死心,他还报有一线希望。

1980年5 月,鹿儿岛地区组织一个到中国东北寻亲团,木野武夫报名参加。

1980年6月21日,木野武夫来到中国哈尔滨,接着去宾县,方正,通河,汤原,佳木斯等市县走访,他每到一个地方,都和当地有关部门接触,详细查看有关资料,辩认照片,遗像,都没发现父母和弟弟的任何线索……

在通河县“鬼子营”遗址,木野武夫向一位年纪大的农民了解情况,老人回忆说,当年日本战败,这里大多数的日本人都自杀了,逃走的只有几十个人,逃到啥地方,不知道。在方正县有关部门,木野武夫看到一份资料。1945年9月初,已经投降的日本关东军,曾下过命令,让各地的开拓民,集中到大罗蜜镇,十几天时间,集中大约5000多人,就匆匆忙忙开走了。那些没赶上的,有的绝望自杀,有不少妇女儿童,被当地农民解救收养。这些人,在中日建交后,他们都作了登记,有的被亲人接回日本,同中国人结婚的,也带着中国丈夫或中国妻子和孩子去了日本。

木野武夫没找到父母和弟弟,他想,莫非父母和弟弟真的不在了?盼望越大,失望越多,他带着失望与悲痛离开了中国。

中日建交十年来,方正县大多数日本遗孤都返回日本,高楞村毛驴子的媳妇,被日本来的叔叔找到,媳妇要回日本,当村长的毛驴子说什么也不想跟去,他说,就自己那点文化,到日本没法生活,媳妇只好带3个孩子走了。不久,毛驴子的媳妇又领着孩子跑回来,她说在日本农村,她无家无地无财产,住在叔叔家,不方便,还受到叔叔家人的歧视,不如在中国好。毛驴子高兴坏了,他和媳妇开玩笑,亏着你回来早,要再晚一步,这个家就没你的地方了。

1981年7月26日,《黑龙江日报》记者把毛驴子家的事,写了一篇报道,文章写得很感人。

古淑华拿着《黑龙江日报》问古再生,你看,人家毛驴子他媳妇都被叔叔找到了,你为什么不去登记?你在日本鹿儿岛不是还有亲属吗?说不定你哥哥还在呢。

古再生摇头,不会的,哥哥是在兵慌马乱,战火纷飞的危机时刻,被逼上前线的,他可能早已粉身碎骨了。再说鹿儿岛的亲属,如果不是亲爹亲妈亲骨肉兄弟,他们也不会接受咱们,他们把你找回去,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曾加负担,你看毛驴子他媳妇,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古淑华说,亲属和亲属不一样。

1982年8 月,方正县有关部门,又做一次拉网式的调查,把遗漏的日本遗孤登记造册。

已是县农机局干部的古再生,本来不想登记,在古淑华的鼓动下,他填写了登记表。

古再生的登记表,经过逐级上报到日本驻中国大使馆,日本驻中国大使馆很快通知到木野武夫。

木野武夫得到这个消息,马上起程来中国……

兄弟团圆

当时,哈尔滨和日本没有直接通航,木野武夫先到北京,然后转乘火车来哈尔滨。

不盼望反而盼来了希望,古再生高兴得睡不着觉。

1983年1月18日早,古再生和古淑华带着古梅樱到哈尔滨车站迎接木野武夫。

古再生见到木野武夫,兄弟俩紧紧抱在一起哭了,快40年了,木野武夫离开“鬼子营”那年,弟弟才5岁,现在弟弟人到中年,木野武夫已年近花甲。

木野武夫用昏花的老眼,仔细端祥着弟弟,弟弟睿智的眉眼,音容笑貌酷像父亲,看见弟弟,就象见到父亲的影子。

木野武夫急切地想知道,他走之后的情况。

古再生悲痛地讲了血泪家史。

木野武夫心在流血,他哭着拉住古淑华的手,谢谢你的父亲,谢谢中国政府。

古再生找到失散40年的哥哥,方正县农机局职工都为他高兴,农机局还宴请了木野武夫,祝贺他们兄弟团圆。

木野武夫要去祭奠父母。

在炮台山“方正地区日本人公墓”,木野武夫跪在大官雄香和古青山合葬墓前,大哭,妈,儿子看您来了,爸,儿子感谢您的恩情。

多少往事,多少辛酸,无限的记忆,把木野武夫引向遥远的时间与空间,扯出不尽的思念和缅怀。生者的灵魂与逝者遗愿联系在一起,这就是承前启后,这就是继往开来。

木野武夫在方正住了3天,他和弟弟进行一次长谈,他希望弟弟能回日本。

古再生说:“我已加入中国籍,父母也都客死异乡,变成黑土,中国爸爸养育了我,我要在中国报恩。”

木野武夫做弟弟的工作:“你是学农机专业的,我是学水稻专业的,咱们兄弟联合起来,会取得更大成果。用科学来报达,这不是最大的报恩吗?”

木野武夫征求古淑华和古梅樱的意见,母女俩说考虑考虑。

木野武夫走那天,古再生拿出妈妈临终时交给他的那个红包:“哥哥,这是一个死得很惨的女人,她叫石秀良子,她希望把自己的头发和指甲带回祖国埋葬。”

木野武夫回到日本,三天两头就给弟弟来电话,动员他回日本。

1984年7 月,古再生在哥哥的一再说服下,决定去日本。

1985年5 月,41岁的古再生带着妻子和女儿,回日本鹿儿岛定居……

木野村夫到日本后,向哥哥学习水稻种植。20年后,他把自己研究的成果,拿到养育他的第二故乡一一中国方正来传播推广。

日本遗孤的经历,为我们勾勒出在战乱岁月里,中华民族博大情怀和人道主义的一段历史,也是为中日友谊树起一道标杆与人性参照,更是一本永远引以为鉴的教科书……

猜你喜欢
遗孤青山日本
留得“青山”,赢得未来
日本元旦是新年
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
探寻日本
青山揽胜
中日媒体将联合拍摄“日本遗孤”题材纪录片
《黄金时代》日本版
以我青山磊落,为梅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