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
当改革红利消失殆尽,通胀压力下原有的政府主导经济发展模式日益进入逼仄的空间,就亟须启动新的实质性的改革。然而,如果我们一直有意无意地沉浸在“中国模式”独一无二的迷信中,显然就会使改革裹足不前,制度性推进停留在口号阶段。华裔经济学者黄亚生多年来对“中国模式”的批判与质疑,其意义在于打破这种迷信,并试图从中国改革的历史脉络中,找寻进一步将改革深入的现实途径。
“中国模式”的论调最早出现在国外。最著名的是在2004年,美国《时代》周刊高级编辑、美国著名投资银行高盛公司资深顾问乔舒亚·库珀·雷默在英国伦敦外交政策中心发表的一篇调查论文,指出中国通过艰苦努力、主动创新和大胆实践,摸索出一个适合本国国情的发展模式。他把这一模式称之为“北京共识”。
而到了2008年,在西方金融危机背景下,很多国外学者和观察家开始讨论所谓中国增长模式问题,这样的讨论很快传到了国内,并被发扬光大,国内有些学者和官员开始认为,中国有自己的模式,中国的成功是因为跟别的国家不一样的模式,以后更是要加强这个模式,即增强国家实力、国进民退等等。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中国做了很多产权改革、金融改革、甚至是政治领域的改革。
但是,由于政府过度干预经济的方式催生了大规模的行业垄断,形成了大量特权阶层和既得利益集团,滋生官员的腐败,已经在阻碍良性的经济发展,损害老百姓的福利提升,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政治体制的改革来解决了。
政治体制改革比产权改革更重要。产权背后是合同权,只要是法制社会,即使你没有产权,但你有合同权,就会受到法律保护,不管你是国家的拥有权还是私人合同权,在法律上是应该平等的。所以,这不是公有和私有的问题,而是法制问题,法制问题最后就是政治问题。
【黄亚生 马连鹏 《中国经营报》2011-7-9】
近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北京真比纽约物价高吗》的文章。文章从牛仔裤、公交车甚至猪肉价格方面入手,将北京与纽约的物价进行比较,得出的结论是纽约“奢侈品”比北京便宜,但美国的公交及涉及人工、知识产权的产品和服务,比北京贵得多。
根据中国品牌战略协会的最新统计,中国奢侈品的消费人群占到了总人口的13%。《人民日报》的数据是对的,但是背后的原因依然没有讲清楚。在美国,商品的价格当中含的税是很少的,而中国的商品当中税的比重很大。对于进口的奢侈品来说,我们要交关税、消费税、增值税等等,这样一来,价格肯定比外国高多了。即使这样,我们目前的消费形态,仍然让中国整个奢侈品消费膨胀到不可想象的地步。奔驰、宝马上半年的销售增长率是60%,法拉利50%,玛沙拉蒂是128%,劳斯莱斯是171%,这组数据在美国是不可想象的。除了外来奢侈品,我们再看看国内的奢侈品。以前茅台酒是一个普通的消费品,但是在当下的中国,它已经变成奢侈品了。茅台酒价格猛涨,从2006年的350元一瓶到现在1950元一瓶,但是市场份额没有怎么扩大,就是因为只有14%的人在喝茅台。
今天所谓的中国奢侈品比别人贵的现象所折射出来的问题,就是少数富有的人不再投资实业,不再创造社会财富。究其原因就是,我们现在的投资经营环境使得他们的实业投资回报率很小。根据工信部的最新调研结果显示,中国中小企业的平均利润率不到3%,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们根本受不了冲击。除了实业,其他领域也没有投资机会,股市半死不活,房市猛烈打压加行政限购。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资金除了炒绿豆、大蒜、字画、茅台之外还能做什么?除了这个外在的问题之外,我们还有一个严重的内伤,那就是我们中国那些应该有创造力的部门没有创造出太多的财富和价值,支撑不了为他服务的部门,因此我们要向美国买软件,向美国买飞机,向德国买成套设备、汽车、机床,这样一来帮助他们富裕了第一个阶层。我们千万不要以为自己的服务、人力资源等比美国便宜是好事情,恰恰相反这是一种社会病态。
【郎咸平东亚经济评论 2011-10-3】
“占领华尔街”抗议运动是否将改变美国的方向,目前仍有待观察。然而抗议运动已促使华尔街富豪、以及专为全国百分之一富豪服务的政客及学者们,爆发出歇斯底里式的反应。他们这种反应让你明白一件重要的事——目前正威胁到美国价值的极端分子,其实是小罗斯福所称的“经济皇族”,而并非在苏克提公园安营扎寨的群众。
先看看那些政客是如何描述这场规模并不算太大的游行;众议院多数党领袖坎特已将他们诋毁为“暴民”及“一堆反对美国人的美国人”。多位共和党总统参选人也加入战场;罗姆尼指控抗议人士为索取“阶级利益”,凯因则指他们是“反美份子”。
纽约市长彭博以及一些有主见的金融界巨子们,态度则较为温和,但仍指责抗议人士试图“剥夺纽约打工者的工作”,这种说法显然忽视了这项运动的真正目的。
你或许还记得去年有多位金融界大亨受到奥巴马的温和批评后,发出激烈的反应。他们诋毁奥巴马近乎社会主义者,原因是奥巴马认同伏克尔规则,即凡是由联邦政府提供担保的银行,不得从事高风险的投机业务。
接下来又对金融改革者华伦发动“人格谋杀”。不久前YouTube播出一段华伦的访谈,她阐明对富人加税的主张,这便引发了敌对者的反击。
但听听看那些捍卫富人者的说法,你大概会认为华伦俨然是托洛斯基第二。乔治·威尔称她有一套“集体主义政见”,并指她相信“个人主义是个大怪兽”。鲁西·林包则形容她是个“反噬寄主的寄生虫”。
未来将如何发展?这些华尔街大亨们非常了解他们在道德上绝对站不住脚。他们不是约翰·高特,甚至不是乔布斯。他们靠著设计出一套套复杂的财务计划而发财,根本没有为美国人带来显著的利益,反而把我们推入金融危机,且后续效应迄今仍重创数千万美国庶民的生活。
然而他们却并未付出任何代价。他们所属的金融机构得到纳税人的拯救,却并未对他们多做约束。他们仍在联邦政府的担保下攫取利益。基本上,他们仍在玩这种“赢了自己拿,输了纳税人买单”的游戏。他们也靠著税制上的漏洞而受益;让这些年薪以百万美元计的人,能够适用比中产阶级还低的税率。
这种特殊待遇都经不起严密的检验,因此绝不能让这些税制被摊开来细察。任何人只要挑明这些漏洞,立刻便会被妖魔化,并且被赶下台。事实上,批评者的声音愈是温和、理性,便愈需要立即打压他们,于是华伦便成了众矢之的。
因此究竟谁才不算是真正的美国人?绝不是抗议人士,他们只是要让大家听到他们的声音。真正的极端分子其实是那些美国的寡头政客;凡是有人批评他们的财路不正时,他们就极力打压到底。
【克鲁格曼东亚经济评论2011-10-11】
最近,北京市教育局关闭了五十多所打工子弟小学和幼儿园,而那些因此失学的孩子可以全部被分流到公办学校,但孩子的家长们发现,等待他们的是要办好暂住证、实际住所居住证明、务工就业证明、户口所在地乡镇政府出具的在当地没有监护条件的证明和全家户口簿等“五证”。 把“五证”作为中国公民孩子受教育的前提,也就是把这个神圣的权利放在了行政部门自己规定的“许可”之下了。
如果北京市教育局想推动教育的发展,是可以鼓励民间力量来办学的,但如果民间有困难,它就应施以援手。而在民间办学中,为富人子弟办学相对来说容易一些,因为他们不会为经费发愁,但为穷人办学就相当困难。在印度,有大量为穷人子弟创办的私立学校,他们提供了社会大部分孩子的教育服务。例如在海德拉巴市,有61%的孩子在未接受政府资助的私立学校上学。这种穷人学校受到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和赞扬。从这个角度看,十几年来在北京挣扎奋斗的民工子弟学校的创办者和管理者及其教师,是令人敬佩的。
实际上,行政部门控制教育只是计划经济时期政府全面操控整个社会的体制的一部分。实践已经证明,这种体制既无效率、又不公正;改革开放对这种体制进行了宪政层次的纠正。在大多数领域,尤其是经济领域,政府还权于民,裁撤了大量管制经济的行政部门,人民有权利自由创办企业,从而创造了中国的经济奇迹。这一奇迹又印证了这一宪政原则,即人民才是行政部门各项权力的宪法来源。
【盛洪《FT中文网》2011-9-8】
现在,以中国最大的网络商城淘宝为舞台,一场网络恶斗正在愈演愈烈。酣战双方是中小卖家和大卖家。
淘宝商城日前公布了两项收费标准,计划从明年1月起实施。一是技术服务费,从原先的每年6000元的技术服务年费提高至3万元和6万元两档。二是违约责任保证金制度。商家进驻淘宝商城将必须在支付宝账户冻结违约责任保证金,分别为5万、10万、15万三档。一旦发生达到一定程度的违规行为,将一次扣除至少1万元的保证金。相对于往年1万元的保证金涨至5倍到15倍。
支持者给淘宝定的罪名主要有两条:一是忘恩负义,二是劫贫济富。
几年前,由于始终坚持低收费的原则,给年轻人提供了一个创业的平台,创造了互联网中的商界鱼水情,深受广大顾客青睐。但麻烦接踵而至。首先是随着淘宝商城客户的激增,运营服务成本迅速飙升,加上马云旗下的阿里巴巴股权之争暗流涌动,B2B业务遇到诚信危机,业绩持续走低,面对巨大资金、管理压力;其次,由于淘宝商城云集了鱼龙混杂的中小商家,产品、服务质量问题不断爆出,恶性商业欺诈行为也屡见不鲜。
更重要的是,中国电子商务的发展已进入第11个年头,随着京东、当当等各种独立B2C的全面崛起,淘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淘宝决定将自身和客户的双重成本向卖家转移。昔日鱼水情由此瞬间变成兵戈相向。
面对巨大压力,马云态度强硬,甚至宣布要“一意孤行”。
由于事关核心利益的冲突,这场网络恶战短期不可能偃旗息鼓。但遗憾的是,这是一场裁判缺席的网络恶斗——最终势必危及消费者根本利益。
一个关键问题是,目前中国互联网虽然蓬勃发展,但相关的制度建设相对滞后甚至缺位。比如,互联网商业运营的法规、仲裁、协商制度一片空白。而《中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已诞生17年,对新型网络消费的规定无从谈起。
目前有效的手段是行业自律和部门监管。结合当前恶性竞争局势和政府监管水平、手段、能力,从根本上维护消费者合法权益无从谈起。遥想当初腾讯与360的3Q之争,最终在信息产业部的干预下被迫中止,但其中消费者的损失却无人真正关心。
被淘宝商城绑上恶斗战车的不仅是中小企业主和大卖场,还有数以亿计的顾客。过去的裁判是马云——但因无力交出一份令所有利益关联方都满意的仲裁书,他厌倦了扮演那个以顾客利益至上的演说家和诗人,而现出精明商人的真面目。
无辜的消费者在失望之余,发现自己再次无人护佑。
【石述思《羊城晚报》2011-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