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统文化看《京华烟云》的女性形象

2011-08-15 00:43
剑南文学 2011年5期
关键词:京华烟云木兰

● 高 雪

从传统文化看《京华烟云》的女性形象

● 高 雪

《京华烟云》有“现代红楼梦”之称。书中人物近百,女性占了多半,构成了一个艳丽多彩的女儿国:冰雪聪明的木兰,端庄典雅的莫愁,娴雅淑静的曼娘,才华横溢的红玉……那是一个弥漫着战火硝烟的年代,女儿们因社会及家庭环境的影响,气质秉性各异,走着不同的 人生道路,演绎着不同的人生命运。

《瞬息京华》中的女儿们,大都受到儒道传统文化的影响。

木兰是姚思安最喜爱的孩子,受其父道学思想的影响,她成长为一位清雅超逸的道家女儿。宝钗的丰韵,黛玉的灵秀,湘云的豪爽,探春的精明……在木兰身上都隐约可见。她是道家女,也是儒家媳,集儒道文化精华于一身,且兼有时代精神。她独立主见,却保留着传统文化美德,她堪称一位新思想与旧道德兼备的完美女性。

木兰从小受家庭文化的熏陶,有着超凡脱俗和顺其自然的道家精神。她有自由的身心,当遭遇困难挫折时她能用顺势的方式进行自我超越。而她一生中最大的超越,就是她的婚姻。木兰其实深爱孔立夫,但因曾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便如曾家所愿嫁入曾府以身报恩,婚后她悉心经营和荪亚的婚姻,日子过得美满幸福。

木兰在婚姻家庭中也展现出道家的超凡脱俗与个性自由。受其父影响,木兰也愿“内衣清白,外穿布衣,也胜似内衣污秽,外罩绸袍。”她热衷于远离功名的田园隐士生活,所以她同意荪亚弃绝从政;她能想象如出现家道中落,可以粗茶淡饭。在现实生活中,她除了进行精神方面的奇思妙想,并没有放弃心灵企盼的洒脱自由。婚后她并没有受到束缚反而更加自由,丈夫荪亚陪她一起享受着登山临水的快乐。

《京华烟云》中的儒家女性占绝大多数。第一类是典型的儒家文化影响下的女性,像姚太太、马祖婆和陈雅琴等人。她们是中国儒教文化影响下的典型,深受封建礼教的戕害却浑然不知,反而时时恪守并维护着封建礼教。如陈雅琴的逆来顺受,丈夫纳妾她丝毫不敢反对,这种琐碎卑微的家庭妇女角色是中国封建文化的残留。第二类儒家女性是莫愁、红玉、曼娘等儒家文化熏陶出来的旧式小姐。这些端庄典雅的小姐们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着儒家的教养,自觉谨慎地履行着儒家所规范的三从四德。曼娘淑静庄重,她明知未婚夫平亚将不久于人世,却依然担起冲喜的重任,无怨无悔,贞烈如斯。平亚病逝后,曼娘守身如玉,她默默呆在曾府的院落里静观春去秋来,默览梅凋鹤老。曼娘的人生悲剧,展现了中国封建社会中与其相似命运的儒家女性的典型境况。第三类儒家女性是银屏、暗香等大家庭中使用的丫鬟。这些苦命的丫鬟与小姐不同,身处社会的最底层,她们对于外界压迫有不同的表现,有的会坚决反抗,也有的会妥协甚至甘于为奴。从表面看,银屏是个富于反抗的丫鬟,可实质上她是为了自己能跻身于上层社会才强烈反抗。她企盼自己能嫁给姚体仁,为了得到一妻半妾的身份,竟甘心和华大嫂一起侍奉体仁以抓牢他的心。可见,在银屏强烈反抗的背后展现的是她骨子里抹不去的奴性意识。

林语堂在《京华烟云》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大都美丽善良,端庄贤惠,且知书达理。林语堂对这些女性的态度是竭力褒扬或深表同情。这方面酷似曹雪芹对《红楼梦》中女儿们的态度,展现了作者的女性崇拜。细看《京华烟云》,林语堂有意安排男性家长让权于自己的夫人:在姚府,姚思安一心修身养性,不理家庭琐事;在曾府,曾文璞先是依靠曾太太和桂姐治理家务,后来又依靠能干且处事周到的儿媳木兰;在牛府,牛似道官运亨通其实是得益于他的太太马祖婆。纵观全书,不难看出《京华烟云》在塑造以上女性形象时也体现了作者林语堂的女性崇拜。

林语堂对道家文化熏陶出来的女儿,如木兰是喜爱有加的,认为其按照天性生活,超逸脱俗;他对于儒家礼教束缚出来的女性却深表否定,并对深受儒教传统戕害的女性深表同情。他曾在其书《中国人》中谈到过儒家封建礼教对女性身心自由限制的批判:“理想的女性不再是以前那种受人压制、娴静、文雅的女性,而是接近于欧洲妇女那样天真活泼健美的女性。”可见,林语堂的女性观是充满人道主义的,是进步的、符合时代潮流的。

当然,林语堂对中国儒家传统文化并非一概排斥,他对那些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女儿们也并非全盘否定。红玉博学多才却红颜薄命,他对此深表惋惜,可见林语堂对儒家文化之精华也是持肯定态度的。由他塑造的完美女性形象木兰可见,他心目中的理想女儿应是集儒道两家文化精华于一身,即应揉和儒家的温婉典雅与道家的灵秀超逸于一体。林语堂对《红楼梦》深有研究,他纵观大观园女儿之后得出觉悟,认为理想的女儿形象应该是儒道互补的,即“钗黛合一”。从这点来看,木兰就不只是中国道家女儿的代表,她也是儒家文化精华的结晶。

然而,仔细读过《京华烟云》之后,我们在欣赏木兰、莫愁等优秀女儿时,心灵深处总会激起淡淡遗憾的涟漪。我们发现,林语堂虽然给予了女儿们极大的同情和推崇,其实却一直是以他们男性的眼光和审美标准来衡量和塑造理想女性形象的。他对女性的推崇,原来只不过是作品表面现象,因为儒释道文化的浸润,在每个读书人身上都有着千古不灭的传承,林语堂也概莫能外。

《京华烟云》中,林语堂对女儿们进行浓墨重彩地描绘和赞美,然而这些赞美都是源于广大男性的审美需求和期待的。木兰的博学豁达,莫愁的温和娴静,都是符合男性们的审美眼光的。他赋予了木兰超凡脱俗的气质和才华,她不仅能诗能文还会做女红,她认识古老的甲骨文还会喝现代的咖啡,然而她嫁给荪亚后也像传统女性一样囿于家庭,并没有脱离贤妻良母的传统角色。

无论林语堂字里行间的女性是何等美丽优雅,终究局限于男性的审美标准。他既对女儿们赞美有加,又从男性的眼光出发对女儿们进行统治和要求。其进步的现代性女性观中依然存在着传统局限性。

[作者单位:四川外语学院研究生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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