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娟[白城师范学院外语系, 吉林 白城 137000]
“一个神秘的避难所”
——漫谈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未发现的国土》
⊙李伟娟[白城师范学院外语系, 吉林 白城 137000]
《未发现的国土》是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新西兰短篇小说集。在该小说集中,作家描绘了孩提时代的趣闻轶事,探讨了孩子与孩子、孩子与成年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表达了作家寻求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关系的愿望。同时,曼斯菲尔德在以文学的表达形式延续着自己的青春与生命。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 《未发现的国土》 避难所 和谐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是20世纪初英国文坛上最负盛名的女作家之一,《未发现的国土》是新西兰学者伊恩·戈登教授编辑出版的曼斯菲尔德的以新西兰为背景的短篇小说集,收录了59篇小说。在这部小说集中,曼斯菲尔德抒发了对故土的无限怀恋,回忆了美好的童年生活,塑造了众多的鲜活的儿童形象。作家一方面以大量篇幅探讨了孩子与孩子、孩子与成年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表达了她寻求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关系的愿望。另一方面,正如曼斯菲尔德的传记作者安东尼·阿尔伯斯(Antony Alpers)所说,她也是在为自己痛苦的心灵营造一“避难所”:“在她那魔幻般的新西兰童年里,似乎有着一个神秘的避难所,那儿有她‘真正的自我’,曾经有过一个纯真的孩子。”①换言之,曼斯菲尔德在以文学的表达形式延续着自己的青春与生命。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于1920年编辑出版了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幸福及其他短篇小说》,两年后,她编辑出版了第二部短篇小说集《花园茶会及其他短篇小说》。在曼斯菲尔德去世后,她的丈夫约翰·默里分别于1923年、1924年编辑出版了《鸽巢及其他短篇小说》和《稚气可掬及其他短篇小说》。这四部小说集中收录了《序曲》《幸福》《在海湾》《花园茶会》《玩偶小屋》和《小女孩》等69篇小说。当我们研读这四部小说集后不难发现,这些作品的选用和编排缺乏一定的系统性与规划性,没能反映出曼斯菲尔德作品的内在统一性。伊恩·戈登教授经过多年的研究,在曼斯菲尔德的著作中筛选出了59篇以新西兰为题材和背景的短篇小说,并将其分为五个部分:一、春天:伯纳尔一家;二、夏天:谢里登一家;三、夏末;四、冬天;五、殖民地生活剪影。前四部分(49篇)都是从一个小孩的角度来描述一个家庭中发生的故事,最后一部分(10篇)是对殖民地时期新西兰生活的一般性回忆。这样的编排能够帮助读者对曼斯菲尔德作品中的新西兰性、内在统一性以及她对写作技巧的重视等方面有足够的认识,使读者对作家一生创作的主旋律有更为清晰的了解。②
《未发现的国土》中收录的几乎都是以儿童为题材的短篇小说。曼斯菲尔德为什么创作如此之多的这类作品呢?亚伯拉罕·马斯洛认为,人最迫切的需要是激励人行动的主要原因和动力。曼斯菲尔德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在病魔的阴影下度过的,加之她漂泊不定的生活以及与家人、朋友、同行之间疏离的关系,使她时时刻刻陷于孤立、恐惧、焦虑和无安全感之中,但她却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创作热情,这便是缘于她的本能需求与衍生需求。首先,曼斯菲尔德接二连三的病情发作使她无时无刻不意识到死亡的威胁,这就使她缺乏一种安全感,因此,她产生了对安全感、稳定性和摆脱恐惧、焦虑的需要。其次,曼斯菲尔德与他人的失和关系,使她深深陷于孤独之中,因而产生了对归属感、爱情、友谊和摆脱孤独的需要;于是也便产生了自尊和来自他人尊重的需要。为了满足上述诸多方面的需要,曼斯菲尔德除了积极寻求物质方面的有效解决途径,如四处求医问药,以摆脱因面临死亡而产生的恐惧,她还采取了“精神疗法”——写作。孩童象征着生命与希望,曼斯菲尔德便是借助写作儿童故事来与死神搏斗,延绵生命,从而满足安全感与情感的需要,进而获得“新生”。
在《未发现的国土》中,曼斯菲尔德以大量篇幅探讨了孩子与孩子、孩子与成年人之间那种简单而又难以言表的微妙关系,表达了作家寻求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关系的愿望。“人之初,性本善”。儿童是人之成长的最初阶段,除去时代的烙印,他们的本性是天真的、活泼的、单纯的、可爱的,没有成人的老于世故,只有纯真无邪。儿童的喜、怒、哀、乐溢于言表,毫不矫揉造作。他们的言谈举止、一颦一笑无不让人感到亲切真实。曼斯菲尔德对孩童有着某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心灵感应,因此,曼斯菲尔德便寄情于孩童,创作了大量的以儿童为主人公的短篇小说。“儿童乃成人之父”,在曼斯菲尔德看来,儿童就是成人的一面镜子。儿童赋予成人的启示比成人对儿童的说教多得多,也重要得多。因为成人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失去了儿童的纯真而变得老于世故,成人已经被纷繁复杂的大千世界打上了种种不可磨灭的烙印。成人应尽力保持儿童般纯真的心灵,使我们的世界多一分圣洁与和谐。
曼斯菲尔德通过对童年生活的追忆,不仅表达了她对故土、亲人深深的眷恋、对和谐生活的向往,同时,也是她对孤独、恐惧、焦虑不安的一种释放。她巧妙地将内心的真情实感融入到作品中,而她的儿童人物也成为她抒发心声、袒露心迹、赖以自我安慰的重要工具。曼斯菲尔德用孩子的眼睛去看,用孩子的耳朵去听,用孩子的心灵去感受,用孩子的眼睛去发现这个世界的欢乐。大卫·戴希斯曾经指出:“她(曼斯菲尔德)并非想使她的小说给人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或使她的小说显得有多么的重要,她只想通过她的小说来表达她的真情实感。”③曼斯菲尔德对以凯赛娅、劳拉为代表的少女形象的完美塑造以及对她们成长过程的描述,实际上也是作家对自己心路历程的真实再现。“她本身就融化在她所描写的每一种经验中”④,曼斯菲尔德曾热切地希望自己是被父亲溺爱的“小女孩”,即便在丈夫面前也愿意扮演“小女孩”的角色。从伊恩·戈登教授为《未发现的国土》所做的前言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曼斯菲尔德笔下的凯赛娅与劳拉无疑是作家童年时代的化身,她们一同生活在那个由曼斯菲尔德所精心构筑的充满了童真童趣、“神秘的、仿佛在漂游”的阿卡狄亚式的梦幻世界里,这一梦幻般的世界源于她记忆中的蒂纳科里街11号、索恩登海滨大道、繁忙的惠灵顿港码头、波涛汹涌的库克海峡、乡间的卡罗里小镇。曼斯菲尔德和她的“凯赛娅们”、“劳拉们”在那个浪漫温馨的世界里寻觅着真正的自我,放松心情,回归本性,尽情享受童年赐予她们的无尽快乐。
在《未发现的国土》中,借助于对凯赛娅、劳拉等儿童形象的塑造,在追忆逝去的美好、幸福童年生活的同时,曼斯菲尔德在苦苦地追寻着实现身心和谐与和谐人际关系的途径。《小女孩》中的小主人公凯赛娅与父母之间没有正常的交流,不被父亲所宠爱,无法与父母实现和谐的沟通,这一切正是曼斯菲尔德与父母之间关系的真实反映。童年的曼斯菲尔德不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成年后,她的恋爱、她对文学道路的选择均与父母的期望背道而驰,这一切造成了她与父母之间的隔阂。经过生活的种种历练后,她理解了父母的良苦用心,正如在《小女孩》的结尾处,小主人公忽然顿悟到了父爱一样,曼斯菲尔德渴望着与父母之间达成和谐默契的沟通。对《玩偶小屋》莉尔与埃尔斯被排斥于孩子圈外的描述,正如曼斯菲尔德最初被布卢姆斯伯里文学圈所排斥一样,她的被排斥也是因为她的出身不同,来自于“殖民地”,来自于那个“未被发现”的国度,她深深陷于困惑、孤独之中。她渴望与周围的人们彼此信任、相互关爱;她渴望与他人之间不存猜疑,没有防范,一同感受作为“平等”人的价值和尊严,一同体验生活的美好、人生的幸福,一同享受和谐带给生活的种种乐趣。这种对和谐的渴望与追寻,激发了曼斯菲尔德的创造力,也给予了她面对死亡、战胜病魔、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只要和谐持续着,一切就都生机勃勃,一旦和谐受到了干扰,一切将会杂乱无章。”在曼斯菲尔德短暂的人生旅途上,她一直挣扎在复杂变幻的人际关系、贫病交加的处境和永远的漂泊中,只有写作显出某种永恒和平静。曼斯菲尔德企盼在枫丹白露人类发展学院寻找到她心灵和肉体能达到平衡和谐的归宿,最终她还是没能找到梦寐以求的和谐统一,但她的美好愿望却永远地定格在了《未发现的国土》这部新西兰短篇小说集之中。
① 蒋虹:《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矛盾身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240。
②④ 伊恩·戈登:《未发现的国土》,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8:1-3,14。
③ Jan Pilditch.The Critical Response to Katherine Mansfield.New York:Greenwood Press,1996:41.
作 者:李伟娟,白城师范学院外语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国文学。
编 辑:吕晓东 E-mail:lvxiaodong81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