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王 彬
红粉
/[北京]王 彬
白居易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占有显著地位,是新乐府诗歌的重镇。在很长的时间里,他的诗被揄扬为极具人民性,故而他的诗,从小学选到大学,给现代的中国人,至少是我辈中国人的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幼时记诵的,斧头也砍不掉。
大概是在60年代初,我所在的那所中学,不知什么缘故,分裂为两所学校,一所在本部,一所在原来的校办工厂。清代的时候,校办厂,是八旗发放钱锒的衙门。进大门有一道很长的甬道,与大堂的月台相衔,仿佛一个变了形的“凸”字。月台上种有两株颇高颇老的国槐。薄暮,孩子们放学了,鸟儿们也放学回巢。第二天清晨,我们上学的时候,洁白的月台上,落满了暗绿的鸟迹。我在这里读了两年书。读或者背诵白居易的《卖炭翁》《缭绫》和一首吟诵牡丹的诗。诗记不清了,但意思还记得,大概是说,富贵人家买一株牡丹,抵得上十户小康人家一年向国家交纳的钱粮。《卖炭翁》还记得:“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黑”读“褐”音。为什么?为了韵脚。还有:“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与纨绮,应似天台山上明月前,四十五尺瀑布泉。”读《卖炭翁》,还有背的时候,第一字“卖”我们的发音总是重重的。而读《缭绫》呢,发音总得轻轻的,而且快捷,读着读着,大家忽然笑起来。后来读鲁迅的《百草园与三味书屋》,金笸箩,铁如意之类,把头拗过去,拗过去,知堂诠释是以他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为原型。我忽然明白,我们那时也是得意罢。当然在潜意识中免不了恶作剧的成分。怪怪的,作为一种玩笑和解脱。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孩子,至少是我所在的那一个班,高兴或者无事可做的时候,喜欢用拳头敲击课桌下面的底板,“蓬蓬”地发出鼓一样振动的声响。教我们语文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河北人,听到这声音便着急,连连阻拦:“同学同学别敲鼓。”“别”读四声,大家都笑。一天下午,大家又敲,他又制止,过了一会,他说头晕,匆匆地离开课堂。第二天,一位老师代他的课,说他已经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