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翔
生活比小说更荒诞
——读江丽华的小说
郑翔
看江丽华的小说之前,获悉作者是一个警察,心中略有好奇:警察是怎样写小说的呢?于是就看了《陪你到天明》、《想当个痞子有多难》、《粜谷》这三篇小说,结果发现三篇小说居然三种风格;于是新的好奇又出来了:那么他的其他作品又是怎么样的呢?于是我就按作者所提供的创作年表,从网上下载了他其他的大部分小说。在进一步阅读的过程中,我对他的小说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而“生活比小说更荒诞”则是在我的阅读过程中不时冒出来的一句话。可以说,江丽华小说的优缺点都源于他对“生活”的理解。
江丽华小说中的“生活”主要是底层百姓的生活。正如作者所说,他是个社区民警,“天天和底层老百姓泡在一起,接触大量的人物,熟悉他们的生活和语言”。于是,底层百姓的日常生活自然而然地成为其创作的重要素材。《陪你到天明》写的是一对下岗职工的生活片段,《粜谷》写的是一个普通农民粜谷过程中的行为和心理波折,《想当个痞子有多难》写的是一个无业游民莫名其妙的失败与成功,人物都是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底层百姓,即便是他的那些以基层干部为主角的小说,主人公实际上也都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正因为天天和底层百姓泡在一起,所以江丽华小说中的底层生活异常扎实,他的小说为我们展示的底层生活的真实性、复杂性、丰富性是那些根据新闻报道来虚构的所谓“底层写作”所绝对无法达到的。因为根据报道你可以获取事件,却无法切身体会底层百姓的生存困境、卑微的生活理想和内心的屈辱体验,而这一切在江丽华的小说中却得到了极为真切的展现和表达。对底层生活的熟稔和感同身受,不但使江丽华的小说获得了丰富而扎实的生活细节、一些丰满圆润的人物和底层生活真正的原生态展示,也加强了他对底层百姓命运的同情和关怀,进而也使他获得了更加敏锐的解剖生活的眼光。
于是,江丽华发现了底层生活的荒诞,而且这种荒诞并非只是表层的荒诞,更是一种源于异化社会的本质性的荒诞。这也使得江丽华的小说写底层但又超越了底层,成为对当下社会的一种现代性反思。对于这一点,江丽华显然是意识到的,他说:“繁忙的工作和多彩的生活是我写作源源不断的原动力,而这只是冰山一角,写作的过程会引领我探寻冰山的底层,任由想象的翅膀制造无限的可能。”在我看来,江丽华的小说对底层社会的荒诞性的揭示至少包含以下几方面的内容。
一是生存对于尊严的挤兑已经成为当下社会的一种常态。无论是《陪你到天明》中的女人和男人,《粜谷》中的“我”的父亲,《想当个痞子有多难》中的“我”,都不得不时时面对以尊严去换取生存的窘境,即便他们的生活理想都是如此地卑微。二是相互利用已经成为人际关系的一种常态。这一母题几乎出现在江丽华的所有小说中,无论是亲人、夫妻、同学、同事、战友还是狱友,在现实中最终都只剩下利益关系。三是潜规则取代规则已经成为当下社会运行的一种常态。江丽华在多篇小说中以细致的笔触非常清晰地为我们展示了当今社会中存在着的两套规则,而真正起作用的则是那套由权力和利害关系操纵的潜规则,不谙潜规则的人必然要在现实中撞得头破血流。《想当个痞子有多难》中的“我”的遭遇就是对这一社会本相的最好演绎。四是作为结果,营营苟苟、战战兢兢成为不止是底层百姓的一种生命常态。江丽华小说中的人物不管是农民、商人还是基层干部,他们的人格、人性和情感无不产生扭曲和变异,或者为了生存,或者为了利欲。他们谁都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生命和尊严显得如此的渺小、丑陋和和微不足道。
按江丽华自己的说法,他只是以故事的形式记录他所接触到的生活,正因如此,我们所看到的才是一种超越了虚构的实实在在的荒诞。虽然,作者在谈论自己的小说《好日子》时曾说,他也想表达小人物的人格尊严,尽管反抗比较微弱和渺小,他仍想解释为是“绝望中的希望”。但我想说的是,作者的主观愿望没能实现,因为从文本自身的逻辑来看,其中的人物没有一个有力量守得住自己的人格尊严,“卑怯”——也就是鲁迅曾指出的中国人身上最普通的特性,奴性——才是他笔下人物的本质特性。不过这种客观效果对主观意图的挣脱,反而说明了作品本身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来自于作者扎实的生活功底。
除了扎实的生活功底之外,江丽华在小说的风格和创作技巧等方面也是颇为用心的。比如这次的这三篇小说素材都来自底层,但从风格上来看,《陪你到天明》是近几年比较常见的日常化的底层写作,《粜谷》手法相对传统而具有清新的乡土气息,《想当个痞子有多难》则带有比较明显的黑色幽默的味道,针对具体的内容而言,这种风格的区分是非常成功的。另外,作者在叙事视角的选择,细节和人物心理的刻画,语言的生活化、地方化等方面都有不错的表现,由于篇幅关系不再展开。
最后至少有两个认识上的不足必须指出:一是作者认为只要有了生活,“编一个好的故事,就会成为一篇小说”,结果是有些小说只有故事,而忽略了人物、场景、心理活动和细节以及结构的必要裁剪和安排。二是作者“一般不看外国著作”,这自然要影响到作品的格局、眼光以及今后的发展,毕竟现代小说本来就是从外国学来的东西。而两个方面都关乎“怎么写”,而作者显然过于关心“写什么”。
栏目主持人韩作荣:
一个对诗理解深入的人,不惑之年该是他写作最好的时期。冷眼看这世界和内心,能深入事物的内部,对人生亦有透彻的理解。随着直觉的敏锐、艺术表达力的精进,创造出具有诗学结构的幻象,让天人合一,能写出更有分量的作品。李郁葱的这组诗给我留下的就是这样的印象。
谷雨的诗处于“存在与虚无”之间,梦境与现实之间,欲望与期望之间,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和酒一般水中有火的蕴含,是情绪的激发与切身的体验,是时钟时间、几何空间向心理时空的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