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

2011-08-15 00:50李万华
青春 2011年3期
关键词:李子树院墙青稞

◎李万华

后方

◎李万华

在我的故乡(我更愿意把我的故乡缩小成青藏高原上一个小而又小的村庄),人们很少给一棵树木以确定的称呼。人们说柳树发芽了,其实指的是青杨或钻天的白杨,人们说松木大门关上了,其实是云杉或者冷杉做成的门板,人们说那棵棉柳死了,其实指的是一棵细弱的山杨。造成这种称呼混乱的原因,并不因为我的家乡到处是碧波荡漾的林海,这棵树和那棵树为争夺阳光而纠缠成一片,无法分清。在我的故乡,不只是树木,甚至村庄的名字都有些不符实。比如我们桦林沟,没有一棵桦树。没有桦树的桦林沟肯定是迷失了根基的村庄。我因此觉得或许在遥远的年代,桦树并不是今天的桦树,青杨不是今天的青杨。我甚至想像,在我的故乡,许多名字的承袭如同故乡歌谣的传唱,依靠的是漫游歌手古老的记忆,是世界在开始的模样。

父亲从山外捎来一棵李子树苗。在此之前,我们的村庄从没出现过果树。果实的色彩、结构、甜美,那只是存在于口头或者书面语言里的抽象物,它们肯定存在,但是我们伸出的手,抓不住一枚属于这块土地的瓜果。母亲捏着细小的李子树苗,在院子里转悠,仿佛抱着个无处安放的宝贝。李子这个名词从此将随这根苗子在我们村庄生根发芽。在此之前,它从不曾在我们村人的歌谣中闪过,因此这个村庄没有它蓊郁的过去。母亲捏着李子树苗,其实捏着一种开始,全新的,未经雕饰的,不可预估的,开始。现在是清明前后,气温虽然明显增高,但是温差要大到十几度。前山的积雪还在山体巨大的阴影下板结成冰,发散蔚蓝坚硬的寒光,后山的积雪已经融化,雪水流淌,小块黝黑的田地因而显得蓬松柔软。在冬季的大雪覆盖之前,前山和后山曾分别显现出不同色斑。前山密布矮小灌丛:杜鹃、冬青、金露梅、荆条和一些没有名字的灌木,当然人们并不称呼它们的学名。它们挨挨挤挤,没有秩序,仿佛匝地乱蹿的虫豸。后山长满开花的药材:柴胡、苍术、白术、白芨、狼毒……幽暗沉郁,或者花色斑斓。田野只有河谷那般宽窄,那里没有高大茂盛的树木。山风过来,在河谷扭着身子,前进,没有阻挡。河水从东面逶迤高大的青色岩石缝挤出来,成为哗哗的一束,像古代那样清冽、冰凉。灰白色鹅卵石遍布的滩地旁,匍匐矮小的藏式庄廓。这些土木结构的房屋大都面向南方,大板夯筑的院墙彼此连接,乌鸦在这家院墙上啼叫,也在那家院墙上啼叫,花猫和狸猫在两家的墙头上跳下……一个隐没在祁连山中的古老村庄,它有半年时间浸在凛冽的寒冷之中——母亲最终将李子树栽到院子的西北角里,那里靠近院墙,挡风,并有足够阳光。母亲并且给幼小的李子树缠上碎布条——牛啊羊们,你们要知道,这棵树苗它非同寻常。

当然这并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所看见的李子树已经将头露到院墙外面,这使我家的院子显得与众不同。人们说,李家的李子花开了,就是说,春天到了。人们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含满了羡慕,仿佛我家的李子树是神在此处转达消息。在高原之外,春天是个多么奢侈的季节,人们捏着春天就仿佛捏着自己的心脏,怎么动弹都是思绪一片。但在高原,春天像绝句一样短小精悍。春天到来的时候,这棵李子树将花开在我家的院墙上,仿佛一朵云蹲在那里歇息。风吹过来,再吹过去,满拂在村子里的千丝万缕,并不是像南方那样下垂娇嫩的柳枝,而是李花带给村庄的前所未有的芬芳。我在故乡的院子,那就是秘藏芳香的罐子。雨打黄昏,花瓣落下来,贴在墙外的沟沿上,羊蹄子在那里踩过,狗在那里溜达过,花瓣就成为爪子模样。那些潮湿的沟沿,散发出泥土和花香混合出来的气息,那些大地的气息,天然醇正。有人传说李花和面涂脸,可以养颜,就有一两个姑娘经常坐到我家院墙外聊天。那时候,姑娘们的时光像那几瓣翘在阳光里的花瓣,娴静,闪烁莹洁的光泽,温润如玉。

“这是一块罕见的土地”(里尔克《〈沃尔普斯维德〉导言》),除了山,它别无历史。我这样说,仿佛在套用别人的话以显示我对别人的语言多么熟悉。如果大地可以用肥硕和瘦硬分类,我的故乡就是皮包骨。人们在土层相对厚实一点的洼地里用石头、土和木头建造房屋,用来种植的土地便相对减少。在我的故乡,人们的居住总是和需要种植的作物进行无声争夺,这种自己跟自己的争夺,并不显得多么残酷。前山遍布荆棘的山体偶尔会露出红沙和藏青色岩石,一些从远古就滚落下来的巨石横在山腰上,它们隐秘的褶皱成为鸟雀和小动物永久的藏身之所。那里无法种植一棵庄稼。人们用犁铧在后山分割出格子一样的小块土地,在那些地方,犁铧甚至能碰到土层下坚硬的山体,这些薄弱贫瘠的田地,仿佛是一只大手在岩石上随便撒下的一些土壤碎屑,一阵大风甚至能揭了去。当然这些小块的土地并不生长过多作物,除了土豆、油菜和青稞。矮小的油菜将花开在八月,而在南方,油菜花在春天已经惊慌的叫嚣。青稞在八月结实,但是八月的雨水如同八月的阳光,说泼下就风雨交加的从山头滑下。它们是源自天空的洪水,轰隆隆一声卷过青稞地。头部沉重的青稞倒伏下去,水草那样泛着绿色的光泽。这样的青稞再无站起的可能。阳光接着晒下来,泥泞的穗头一半干枯一半糜烂。如果哪一年暴雨没有席卷青稞地,人们并不会在九月之前放下心来,因为东南之上的天空总是风云突变。上午还是高远辽阔的蔚蓝,午后突然浓云翻卷,闪电枝杈一般拧过天际,冰雹瞬间便会改变大地的色彩。一场冰雹过后的大地,褴褛、破败,千疮百孔。植物的茎叶、花瓣、青稞穗头、幼小虫体、豆荚,它们卷在浑浊的水流里,离开田地、院落、洞穴和草垛,它们并将带走这一年的希望。我的故乡的希望,并不像别人的欲望那样膨胀。它们只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这希望简单到只成为大地的希望。

土豆将花开在向阳的山坡上,我分不清“深眼窝”和“红洋棒”哪一种开出白花哪一种开出粉色花。将脚从土豆地里抽出来,向前迈一步,就是山腰。这座海拔在4000米以上的山峰,它的头顶便是七月也有冰雪覆盖。云雾常从黑青色的山掌里翻出来,咕嘟咕嘟冒着寒气。十月份的时候,山上的冰雪已经步步下移,挪到土豆地里来。冰冻来临。我们要在短暂的时间内将土豆挖回家来。时令依旧是秋,但是雨已伴着雪粒,冰凉并且刺骨。土豆垄一片泥泞。铁锨挖出的土豆裹着黝黑湿泥,需要用手一点点剥掉泥土。手指在寒冷中逐渐麻木,感觉不到土豆饱满细腻的皮肤。长久蹲伏,下肢常常酸疼。有时会有邻居来帮忙,带着他们的孩子。大人们躬身在茫茫的雨雾中,大声而又断续的说些话语。我们跑到土豆田的更深处,扒开已经被霜冻过的土豆秸,在秸上找一种类似于青李子的涩果子(那时候,神奇的事物总会出现)。朦胧而又湿漉漉的原野罩着寒气,天地缝合在一起,我们看不穿原野背后的寂静,也不知晓那里存在的未来。我们摘下那些青果子,跑回家将它们戳在李子树枝条上。那就是一树涩涩的李子啊,它紧绷的青色薄皮下,脆生生的果肉白里透亮。咽下一口涎水,想着秋后是满树的酸甜……那时候,我们的愿望小如一枚李子,真实可触。

今天,我们还会盯着一树李子过一个春秋吗?肯定不会。我们都忘记了对大地和大地上事物的痴迷。我们忙着在于改造啊、升级啊。这种轰隆隆的声响,它不分昼夜的滚过我们的脚底,仿佛涌动的巨兽的脊背,使我们颠簸起来,颠沛起来,颠倒起来。这种声响它也不放过我在高山上的故乡。它仿佛云里的急雨,迅速的从广阔的地方浇注过来,带来新鲜的气息。这种新鲜不仅仅停留在故乡人的见识里,它更多的力量用于悄无声息而又无止境的渗透,仿佛一些药剂,它最终改变故乡人的思想。观念还是留在那里,但是思想已经波动。人们仿佛暴雨来临前的鸟雀,慌张起来。这种慌张并不与大地发生直接关系,而是作用于效益。年轻人走了,成为候鸟,留下年迈的老人和寂寞的大地。

那时候,故乡并没有长久的离别,或者瞬息间的喧嚣。八月的阳光金盏菊那样盛开,流淌金黄,并且不留缝隙。夏季风像闲逛的猫咪,没有目标。冰雪的清凉依旧从远处山顶滑下,伴随着哗哗河水。野花将山坡开成彩色的栽毛毯子,它们的浓烈气味仿佛已经发酵。牛羊在山谷躲避阳光。鸟雀失去踪迹。高高挂起的云朵仿佛天空脱下的几片羽毛。人们走在田野里,戴着草帽。一切都顺着时间的足迹前行。大地的模样就是这样,静声静气,没有慌张。邻家名叫花姐子的大姑娘瘸着一条腿,长辫子搭下来,她像一位母亲那样坐在李子树下,带着恬静慈祥的面容。李子树的枝杈伸开来,浓荫匝地。小虫子晃过来,再晃过去,仿佛在幽暗的城堡里游逛。“月亮月牙儿,妈妈生下的我俩儿;价们吃的白面卷卷儿,我们吃的芹菜杆杆儿;价们住下子好房子,我们住下子草房子;价们养下子好娃娃,我们养下子赖毒瓜,呱呱呱……”花姐子领着我们唱。阳光不经意的挪过去,李树的影子侧过来,院墙的影子侧过来,我们坐在半明半暗中,棕色的泥地渐渐渗出冰凉。大地并不因为阳光暂时的照耀而改变自己的温度,它总是那样老成持重。花姐子唱着唱着便在那条残疾的腿上拍打出节奏来。我们从不曾嘲笑她那条异于我们的腿,就跟我们从不曾嘲笑花丛里一只折了茎的花朵一样。随着节奏,她的黑辫子微微地跳起来,她的微笑在树荫下明亮起来。我们便俯身学着蟾蜍的模样呱呱呱的蹦起来,我们并不在乎到底是谁吃的白面卷卷儿。我们知道,在昨天,我们是一群啾啾叫的小雏鸡,跟着花姐子逛遍村里的菜园。今天是遍地乱跳的蟾蜍。我不知道明天的我们是一群蝴蝶还是一队屎壳郎,但是我知道花姐子一定是我们的队长,她有足够闲散的时间,凝视我们慢慢长大,而她管理我们的方式不同于多年后我们管理财务,没有私心,像天地那样。当然花姐子一样的姑娘不止她一个。她们在我的故乡出生,然后长大,仿佛旷野里墨绿油亮的植物。她们挑着水桶在月亮底下去河滩,赶着牛羊在山坡上走过,或者在我家的李子树下轻捷的一闪,她们并不会放声高歌,也不会像麻雀那样将原野扯碎。她们结着高原红的脸颊,箍着色彩艳丽的头巾,眼睛明亮,她们的身体强健而线条圆润。她们最后嫁给故乡的男人,又抱着故乡的外甥回娘家。她们从不曾远离,她们的脚步在故乡的大地上勾勒出繁复细密的图案,并且将起点和终点缝合在一起。那时候,故乡的大地就是她们手中一块等待绣花的布,她们的忧愁是大地的忧愁,是时间的忧愁,而她们的欢乐也是大地的欢乐,她们与大地同在,如同与她们的爱人同在。

羊群从山上下来,背着金色的阳光,小跑着,咩咩的叫着,再不顾山道上丰茂的青草。它们离开村子的时间也就是一天,但它们在晚归时的样子仿佛离开村子已经很多年。它们从远处飘过来,带着羊毛发散出的油脂味,羊粪味,也带着远山植物的清香。它们在早晨拥挤着离开村子的时候,又蹦又跳,仿佛苦日子到了尽头,仿佛离开村子就是离开了地狱。现在,它们像投靠光明一样迫不及待的回来,领头羊也低下盘曲高傲的角,径直的奔向家的方向。牧羊人背着牛毛擀制的黑色雨披,在雨水一般泼洒的光线中斜着瘦长的身影。对于羊群来说,牧羊人就是引领它们的神。在这一天,它们并没有违背牧羊人的旨意而胡乱逃窜。它们走完两面山坡,穿过一条峡谷,又头对头挤在一块滩地里歇息。它们完全可以脱离牧羊人的看管,而去逍遥自在,但是它们乖乖遵从牧羊人的喝令,早出晚归。这是一群安分守己的羊,是天空的孩子。我的黄昏的故乡,不只是羊群急迫的归来,不只是牛马急迫的归来,不只是玩耍的孩子急迫的归来,鸟雀也都纷纷回归。早晨,裹着羊皮袄一般的麻雀们蹲在李子树杈上开完那个短暂的例会,一哄而散。谁都不留下口信,说要去哪里。现在它们突然冲破浓重的炊烟,从村子的四周三三两两的回来,趾高气昂,仿佛在哪里立下了大功。其实人们知道它们不过在四野的庄稼地里和一支插在那里的枯树枝捉迷藏,不过和那枯树枝上的一顶破草帽斗智慧。人们并不忙着揭露。麻雀们趁着天边最后一丝灰色的光亮,找到自家门户,钻进李子树浓密的枝杈或者那盘在房檐下的窝里去。麻雀们住在那里,仿佛架在那里的喇叭,啾啾啾的吵着、闹着。它们的嬉闹在夜幕降临前达到高潮。他们仿佛分别了一生一世,现在要学会珍惜。但是它们紧接着把窝里的一两枚鸟毛或者自己的裸体雏儿给扒拉到窝外边来,然后在暮色里愧疚的争吵,仿佛檐下那户人家的小夫妻。那时候,在我的故乡,所有的事物都内含秩序,不慌张,像原先那样拥有自己的归宿。花瓣落在自己的土地上,土豆藏到自己的窖里,旱獭在自己的山坡上打洞,麻雀在自己的李子树上进行演说,春天的犁,挂在自己的土墙上,即使大雪罩白了山岗,高山上的雉鸡也会沿着去年的路线来到自己的村庄。

而那时候,我们的故乡曾经一样。

秋天过去,碌碡在碾场上响起来,这咕噜咕噜的低沉声响,如同一些缓慢燃起的柔软火焰,温暖着在寒冷中忙碌的人群。粮食们随着这古老的节奏陆续来到我们的庭院,人们放下悬着的心。这些粮食经过了种种劫难,终于像一支顽强不屈的部队,回到根据地。人们将小小的喜悦藏起来,这使得他们的喜悦并不像四季那样分明。土地上的收获才是真正的收获,不像多年后出现的空头支票。仓房经过重新修葺,白土泥墙光滑平整。装着粮食的黑牛毛口袋像汉子那样立在房檐下。粮食们的茎杆在场院里堆成大垛,我们将在这些草垛旁嬉戏,度过又一个冰天雪地的冬天。清冷的风在墙外走过去,阳光将微薄的温暖撒在院墙内,房檐下的木柱上依旧有吃木头的小虫子出没,它们长着小小的莹洁翅膀,却不飞翔。旧年的红对联已经斑驳,“春临大地百花艳节至人间万象新”,素朴如同白描的句子依旧能够能分辨。雪从远处罩下来,一步步逼近村落。空阔消失了,村子要蜷起来,以抵御寒流的侵袭。牛羊渐渐不上山了,它们卧在朝阳的院墙下,扑扇着眼睛。现在,粮食在这个庭院里的地位高过我们孩子。母亲在院内铺上大块的红绒线毯子或者空麻袋,给它们划分区域。揭开口袋绳子,将这些植物的籽粒啪啦啦倾倒而出,它们将在阳光下晒上两三天。青稞占去了毯子的大部分,蚕豆和菜籽围在它的边缘。母亲脱了鞋,跪在摊开来的青稞上,一边翻晒,一边捡拾。这些数不清的青稞、蚕豆和圆润的油菜籽,要在母亲的手掌中一粒粒走过去。这仿佛是一场盛大的检阅。麻雀们站在院墙上观看,偶尔发表它们的意见,枯去了的秋菊在它们身边抖动身子,李子树举着枝桠。专注,这是母亲常年的神情,不像多年后我们走在水泥地面上常带着的焦躁或者恍惚。母亲从专注中抬起头来,脸庞因为长时间俯向地面而肿胀,眼睛充血。我并不觉得母亲的面容在此刻有多么难看。母亲起身,回到幽暗堂屋,揭开油红漆描暗八仙的面柜,伸手下去,摸索——我们所盼望的时刻现在来临。面柜仿佛承载着我们的未来,充满变数,而且奇异。母亲返身,我们看到母亲手掌里的那几枚李子。那些不能在枝杈上慢慢成熟的李子(霜冻总会让它们过早凋落,母亲将它们塞进青稞面里,捂熟),现在青里泛着紫红,那些一触便破的绵软的薄皮,它包裹的隐秘内里,一定潜藏着大地的秘密,或者它们的记忆。而母亲现在微笑着摩挲着的,一定是一块大地的秘密。

一块,而不是全部。母亲看到的最大的土地,也就是她站在村庄对面的山岗上时,所看到的四面环山的一块高山上的洼地。那里有着低矮的草甸、贫瘠的土壤、遍地的牛羊粪,常年缭绕着干枯柴禾燃出的炊烟味道,云雾或者冰雪弥漫在山颠。如果那里曾经有过改变,也就是一棵李子树从山外到来,开一树云朵般的花,然后散去,如同那些老去的人,回归尘土。山的外面依旧是层叠的群山,然后是苍茫的天。在那个时候,世界也可以沿着山路蜿蜒到天的那一边去。但对母亲来说,不需要。四季变化着,春天李花开,夏天布谷来,秋天草染霜,冬天雪飞扬,这已经够了。我的故乡的大地上盛开一树李花,或者隐藏许多东西,这是别人不知道的。母亲决意要像熟悉她的儿女那样熟悉这块大地。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需要一辈子。

责任编辑⊙育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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