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颢
英美文学作品中人物命名探析
王颢
文学作品中人物的命名,常常具有特殊的含义,是作家在创作中根据一定的创作意图,为揭示人物性格、命运及其作品的背景、结局等的关系而给人物赋予特殊姓名。英美文学作品中给人物以特殊命名的现象五花八门,变化多端,但绝不是随心所欲,信手杜撰的,其中有着一定的规律。笔者结合具体的文学作品,谈谈自己的认识。
第一类:谐音寓意。在文学作品中,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常常运用谐音的手段,给人物命名,以揭示人物的出身、地位、性格、行为等。英国十八世纪著名小说家塞缪尔·理查逊(Samuel Richardson,1689-1761)的传世杰作《克罗丽莎·哈洛》(Clarissa Harlowe)中有一个生动的例子,小说的主人公克罗丽莎出身名门,心地纯洁,品格高尚。她不满封建家庭的约束,抗婚出逃,落入放浪的情人洛夫莱斯的圈套,身心倍受折磨,最后蒙羞含恨死去。洛夫莱斯是个专门勾引妇女、荒淫无度的色狼,他帮助克罗丽莎出逃,并不是出于爱情,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的名字叫Lovelace,正好与Loveless(没有爱情)相谐,理查逊给这个人面兽心的淫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可算是再贴切不过了。
莎士比亚也是个善于使用特殊命名方式的好手。他在自己的剧作中成功地塑造过一个不朽的人物形象——福斯塔夫爵士(Sir John Falstaff)。这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物,既是封建主义关系解体时的骑士,又像是新兴资产阶级的一员。他表面上心灵高尚,足智多谋,勇敢无畏,其实是人格低下,自私狡黠,贪生怕死。他的名字听起来颇像FalseStuff(假货色),莎士比亚给他如此命名,给读者的印象是:此人名不副实,表里不一,既不是个货真价实的封建骑士,又不是个地道标准的资产阶级分子,只是一根可笑的“银样蜡枪头“。
英语中有一种独特的误用词语的现象,叫Malapropism(可笑的误用)。这个词源自十八世纪英国剧作家谢立丹(Richard Sheridan,1751—1816)的名剧《情敌》(The Rivals)中的一个出色的人物Mrs.Malaprop。马拉普洛普太太粗俗无知,醉心于使用美丽动听、冷僻难懂的字眼。她在枯燥无味的谈话中玩弄一知半解的辞藻时,常常错误百出,贻笑大方。谢立丹杜撰的这个名字Malaprop,与法语mal a propos谐音,法语意为“错误的”“不合时宜地”。
第二类:以名述意。如果说谐音寓意是一种隐晦曲折的手法,那么,以名述意可以说是一种直抒胸臆的方法。这种方法就是给作品中的人物赋予一个从字面上可看出含义的名字,以揭示人物的身份、地位、性格、品质等。美国短篇小说大师欧·亨利(O.Henry,1862—1910)写过一个短篇小说,题目叫《二十年之后》(After Twenty Years)。故事叙述两个好友西尔克和帕特罗门相约二十年后于某地会面,畅叙离情。但二十年后,西尔克成了警方通缉的罪犯,帕特罗门当了警察,当他们如期相会时,当警察的帕特罗门逮捕了成为罪犯的西尔克。作者对这两朋友的命名是颇有用意的。成了罪犯的西尔克为人处事机智圆滑,手腕狡诈,作者给他的命名“西尔克”(Silky),就含有“滑头”之一。而当警察的名叫“帕特罗门”(Patrolman),英语意为“巡警”。这两个名字均与人物的身份、气质相符。
英国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勃特勒(Samuel Butler,1835—1902)也喜欢采用这种手法。其代表作《埃瑞璜》(Erewhon)及其续篇《重游埃瑞璜》(Erewhon Revisited)就不乏以名述意的例子。《重游埃瑞璜》中有两个人物,一个是Hanky教授,一个是Panky教授,他们利用主人公Higgs乘气球逃离埃瑞璜一事,创建了一种欺骗世人的宗教。十分有趣的是,这两个教授的名字合在一起正是一个固定的英文词语hanky-panky,意为“欺骗”或“花招”。勃特勒的另一部小说《如此人生》(The Way of all flesh)中也有一个为人专横、冷酷无情、动辄处罚学生的老师,作者就给他起名叫Skinner(剥皮者)。
狄更斯的《董贝父子》(Dombey and Son)中有两个促成董贝倒霉的人物,一个拐走他的后妻私奔,一个侵吞了他的财产,作者给这两个人物的命名分别是Carker和Bagstock,前者意为“使人烦恼者”,后者意为“把股金占为己有”。谢立丹的《造谣学校》中有一般惯于中伤造谣的家伙,他们的名字煞是有趣。有的叫Lady Sneerwell(讥笑女士),有的叫Sir Benjamin Backbite(反咬爵士),还有人叫Mr.Snake(蛇先生)。与勃特勒同时代的一位作家梅瑞狄斯写过一部杰作《利己主义者》(The Egoist),书中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典型的资产阶级上流人物威娄俾·巴忒恩(Willoughby Patterne),此人俨然以“优秀的英国青年绅士”、“模范的上流人物”自居,其实是极端自私自利之徒,作者以嘲讽的态度给他冠以“Patterne”的姓氏,“Patterne”意为“楷模”。这类以名寓意的例子在英美文学作品中为数很多,古典作品中有,现代作品中也有。英国当代作家戈尔丁(William Golding)的成名作《蝇王》(Lord of the Flies)中有一个人物,生得肥胖臃肿,眼睛近视,衣着邋遢,命运悲惨,人称皮基(Piggy),在英语中意为“小猪”。有的评论家注意到了这一命名的用意,并特别指出其与创作意图的联系。
第三类:词形相似。有时,作家既想在人物的姓氏上隐含一定的寓意,又不愿让读者一眼看出,因此便采用一种较隐晦的命名方法,即杜撰一种与已有的词语字型相近的姓氏。英国十九世纪著名小说家狄更斯的名著《大卫·科波菲尔》(David Copperfield)一书中有两个人物,一个是大卫的继父摩特斯通先生(Mr.Murdstone),一个是继父的姐姐摩特斯通小姐(Miss Murdstone),这姐弟俩性情残忍,凶狠如狼,二人串通一气,残酷虐待大卫,逼死大卫之母。对于这样两个坏蛋,作者在命名时就注入了自己的针砭态度。Murdstone与Murderstone词形近似,作者杜撰出这样的姓名,意思不言自明,试想,这两个家伙连石头都不愿放过,大卫及其生母怎能逃脱厄运。这种别具匠心的命名,真可谓用心良苦。
第四类:历史作品的影响。历史作品的人物姓氏对后期作品中的人物有一定的影响作用。不同时代的文学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英语文学的发展规律也不例外。英语文学的这种继承性,不仅表现在思想内容上,也表现在艺术形式上,甚至连人物的命名中也可见到这种前后相继的影响。菲尔丁是英国启蒙时期文学中现实主义小说的大师,他的四部长篇小说在英国小说发展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对后世小说家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菲尔丁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阿美丽亚》(Amelia)塑造了阿美丽亚这样一个温柔敦厚、贤淑端庄、对穷困险恶的环境逆来顺受、贤妻良母式的人物。十九世纪著名小说家萨克雷十分推崇菲尔丁,他的小说受菲尔丁影响很大。他创作的名著《名利场》(Vanity Fair)中也有一个阿美丽亚,就是该书的两个女主人公之一的阿美丽亚·赛特立(Amelia Sedley)。我们经过比较不难发现,萨克雷笔下的阿美丽亚与菲尔丁塑造的阿美丽亚不仅名字相同,身世经历、性格特征也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菲尔丁的阿美丽亚嫁给一个行为浪荡的穷军官,含辛茹苦,饥寒交迫,几经磨难心志不悔,始终保持对丈夫忠诚不二之心。萨克雷的阿美丽亚也嫁了个公子哥儿似的青年军官,丈夫对她不忠,她却把丈夫当作偶像来崇拜,丈夫战死疆场后一直守寡不嫁,直到故事的尾声才明白自己丈夫是个何许人物。从这些惊人的相似之处,不难看出,萨克雷的阿美丽亚是受到菲尔丁的阿美丽亚的影响的。
总之,我们欣赏英美文学作品时,从人物的特殊命名角度去体会,往往能够发现作者的用心良苦,从而能够更加深刻理解文学作品中蕴涵的意义。
注:该文系河北省教育科学研究“十一五”规划重点项目“‘三维体验教学模式’在高中英语欣赏类课程中的应用研究”(10010716)的阶段性成果
王颢,河北省邯郸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