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的“本土化”

2011-08-15 00:45:37李兰英
大家 2011年6期
关键词:主义者女权主义文学批评

李兰英

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的“本土化”

李兰英

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影响着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产生与发展,但中国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又有别于西方女性主义理论,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是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的“本土化”的过程,是具有浓郁的中国特色的批评理论。

西方女性主义理论 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本土化

一、关于“本土化”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西方经济发展比较快,快速发展的经济带动着社会各种思潮的兴起,产生许多与西方社会现实相关的社会理论。这些理论对于欠发达的非西方国家而言是属于强势文化,这就使得这些理论在本国兴起之后就迅速蔓延到其他国家,给其他国家的理论界注入新的生命力。正因为如此,在西方产生的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女性主义等理论才得以风靡全球。但在西方理论全球化的同时,其他各个处于劣势文化状态的国家在接受西方理论之时都有一个“本土化”的过程。

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引入中国,要想使其在中国被更好的利用,只有将其“本土化”,变成本国自己的资源,才能发挥出较为有效的作用。“本土化”一词,在西方之外的国家几乎是通用的,“是讲西方的理论和实践是否能在本地区运用的问题,不是指自己内部分析具体因素。”“本土化”是非西方国家现代化进程中一项共同的任务,是全球化发展的必然结果。单纯的“拿来主义”并不能给中国理论界带来多大的发展潜力,毕竟西方的女性主义批评理论有它产生的历史背景,而中国至始至终都没有像西方的女权运动。只有将这些西方的理论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创立出属于自己的一套独特的女性主义批评理论,才会更有出路,无论是在与世界各国之间的沟通中,还是在给本国女性带来福音等方面都是极其必要的。一种文化传入另一种国度,有一个被认同、被本土化的过程。无法变通的理论,只是空洞的言辞,而没有任何社会意义与价值。

二、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本土化”的原因

西方的女性主义理论进入中国,面临着多方面的考验,因为中西文化存在历史背景的差异。西方的女权主义理论产生于西方两次女权运动。女权运动第一次浪潮的第一个目标是为妇女争取选举权;第二个争论的焦点是关于女性受教育的权利,当时女性是不允许到学校和男子一样地接受教育;第三个斗争焦点是:女性就业问题,争取同工同酬。女权运动的第二次浪潮,将斗争的矛头直接指向长期以来男女两性的性别差异所引起两者社会地位的差距,强调要消除两性差别。这一时期最流行的一种说法便是:个人问题即政治问题。西方的女权主义理论正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有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第二性》和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屋子》。

与西方相比较,中国自始自终都没有发生女权运动来支持着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的发展,但是中国的社会现状又需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产生与发展,需要引入西方的女性主义理论。然而中国特定历史的、现实的和理论的背景决定了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诞生不能单纯地照搬照抄西方女性主义理论,需要将西方女性主义理论中国化,即西方理论的“本土化”。

首先,“五四”运动、解放战争把妇女从封建社会中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中解放出来,但是妇女本身并不是主动求解放的个体。在妇女遭受严重精神上摧残的封建社会中所发生的每次暴动,没有一次是妇女主动发起的,都是男性在争夺对这个社会的统治权。在“五四”时期,妇女的解放也是在开明男士的帮助下实现的。发生在中国的解放战争,也是解放妇女的战争。早在1922年,共产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制定了《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其中部分思想为:“妇女解放是要伴着劳动解放进行的,只有无产阶级获得了政权,妇女们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这样的历史背景,决定了中国不会产生如同西方那样激进的女权运动。

其次,西方的女性主义批评理论在中国的接受群体是中国女性,尤其是中国的女性知识分子,这些女性知识分子能否接受这些理论决定着西方的女性主义理论能否在中国土地上生根发芽的关键。但是中国女性的性别意识没有西方女性那么强烈,她们“仍然更重视自己与男性知识分子群体的精神同盟关系:共同反抗‘文革’时代的黑暗,共同拒绝‘文革’历史的重演。这一阶段直到今天,男性知识分子更倾向于将妇女解放简单地指认为官方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列为历史的‘代价’之一。”中国的大部分女性知识分子认为目前中国妇女的地位较之前有很大的提高,已经解放了,无需再像西方女性主义理论那样声势浩大地闹革命,这便是西方女性主义理论进入我国时,当时社会的现实状况,即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需要“本土化”的现实原因。

最后,中国的当代文学批评一直以来受两种理论资源的滋养:“一种是作为传统隐性存在的,发展达数千年之久的‘知人论世’、‘文以载道’的思想。它的基本内涵是用文学以外的材料来解释文学,并要求文学承担文学以外的政治和社会教化功能;另一种是以显性方式存在的、‘五四’以来特别是20世纪40年代延安整风以来引进的马克思主义社会历史批评理论。”这两种经过实践检验的理论资源在文学批评史上一直占居主导地位,中国的文学批评者必然会站在这两种基础理论的角度来审视西方女性主义理论,也必然会对西方女性主义理论进行再创造。这两种基础理论也为西方女性主义批评理论在中国的本土化提供理论背景。

以上三方面的原因决定了西方女性主义理论与批评要在中国有进一步的发展,被中国本土所吸纳,必然要经历“本土化”改造的过程。

三、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本土化的过程

西方的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是如何本土化的呢?笔者归纳为以下发展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中国理论界对大量的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译介。

这些先后被译介的理论书籍有:1984年,[美国]丹尼尔•霍夫曼主编的《美国当代文学》;1986年,[法国]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在中国正式出版,这是西方女权运动第二次浪潮的代表作;1988年,[美]贝蒂•弗里丹《女性的奥秘》,对形成妇女利益等活动集团均起了催化作用;1989年2月,[英国]玛丽•伊格尔顿主编的《女权主义文学理论》,这本书全面抵京代表着西方女权主义理论著作原版被引入中国;1992年7月,[挪威]陶丽•莫依的《性与文本的政治——女权主义文学理论》,这本书被认为是“最新的权威性著作之一”;1999年1月,[美国]凯特•米利特的《性的政治》,被认为是政治女性主义阶段的“女性主义最主要的经典”。这些经典的女性主义批评理论的译介是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本土化的第一步。

第二阶段,理论在译介之后的接受与传播。

一些女性知识分子在对西方理论了解的基础上,开始大胆地探讨女性主义理论在中国的发展,于是“女性主义者”一词便出现在批评界,她们敢于率先以一个女性的身份来关注中国的女性世界,开始自觉标榜“女性主义者”的身份。在中国一向受孔子中庸思想影响的女性也不愿意在女性后面加上“主义”二字。批评家崔卫平曾公开发表一篇题为《我是女性,但不主义》的文章来阐释自己的看法,其原因即出于此。但事实上,西方当代的“女性主义者”是指那些研究女性主义文学及其理论,关注女性生存状态的研究者。西方的女性主义者都会坦然面对“者”前面的“女性主义”。她们所理解的女性主义是保护女性的一种思想,是为女性自身的发展而工作,并不是跟某种东西斗争。

研究女性主义文学理论的专家戴锦华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就一直坚信女性主义的立场,坦然地公开表述自己的女性主义见解,接受“女性主义者”的身份。然而,最初在1986、1987年的时候,她也曾扬言“我不是一个女性主义者,但是由于我生而为女人,女性主义就不可能不是我内在的组成部分”,此后又承认,“当时我还没有勇气站出来承认自己是个女性主义者,还惧怕来自整个社会的压力。”怕别人会另眼相看她这个受歧视的“女性主义者”身份。当时的戴锦华还做不到摆脱世间约定俗成的定律,这也是一个女性主义者在中国成长的过程。

王绯也曾在自己的理论专著上表明对女性主义认识的态度:“我在中国妇女思想史和西方女性主义批评及有关文化的理论交叉处,终于找到了可以用来托底的东西。……从此不再回避自己是一个女权主义或女性主义者。”她是在对西方的女性主义批评理论了解的基础上,看到了中国女性所缺少的东西,所以内心有极强的渴望去吸收那些从女性角度思考问题的新理念,也不回避女性主义者的身份。

李小江,从20世纪80年代初就致力于妇女研究,出版了一系列关于妇女研究的文集,却依旧说“我不是女权主义者”。对此,她有自己的一番解释:“有必要在一个命名问题上争出你是我非吗?如果我们都能自食其力,能自助也能互相帮助,帮助自己,帮助女人,帮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还要什么名分么?难道这不就是女权主义一向奋斗的目标,它要求的还有比这更多的东西吗?”是不是女性主义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国存在着一批愿意从事女性主义文学及其理论创作与研究的女性学者。不管她们是否公开自己“女性主义者”的身份,她们的存在都为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发展及女性自身的进步做出自己的贡献,也正是因为她们的存在,西方理论才有可能实现本土化。

第三阶段,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与女性写作并肩发展。

中国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接受西方理论的同时,并没有将精力全部放在对西方作品的诠释与翻译上,也没有纠缠于一些概念的归纳和对传入术语的争论上,而是将落脚点放在新时期的中国,特别是九十年代以后体现女性意识的女性写作上。正是在这个阶段,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重点放在女性写作的研究上,研究女性作家及其作品,形成了一个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与女性写作并肩发展的状态。在中国文学进展到九十年代,各种体现女性主义意识的文学作品不断涌现。九十年代,王安忆的《兄弟们》和《叔叔的故事》就体现了独特的女性主义创作方式。《兄弟们》中姊妹间的深厚情谊最后因生活问题和男性的介入而化为泡影,这暴露了女性联盟的虚伪性和脆弱性。《叔叔的故事》则是以男性为中心社会的瓦解,是对女性命运的改写。徐小斌的《双鱼座》和《羽蛇》是对男权中心神话的又一次解构与颠覆。徐坤《狗日的足球》寻找女性话语权。到了陈染、林白、卫慧和棉棉等这一批新生代作家时,作品就更多地展露女性的病态、自恋的一面,将女性暴露给读者看。

女性写作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提供了丰富的研究资料,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方面也出现大量反映本土女性主义文学问题的论著。盛英主编的《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史》还给女性文学一个历史的本来面目。刘惠英《走出男权传统的樊篱》、刘思谦的《娜拉言说》、任一鸣《女性文学与美学》、陈顺馨《中国当代文学的叙事与性别》,荒林《中国现代文学的性别意识》,李小江《女性?主义》等一系列的关于女性主义的本土化和主流化的论著纷纷出现。这些批评理论并不局限于从西方译介到中国的女性主义理论,而是在借鉴西方女性主义批评理论的同时,结合中国现实状况给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以新视角的理论分析,全面地解剖女性主义文学作品,诠释中国的女性主义。

(李兰英:上海工商外国语学院文法系副主任,讲师,文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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