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姿态

■曹木静

那是盛夏的一个夜晚，风大雨急，天气预报说强台风将于今晚登陆，我躺在连队的硬板床上，静静地等待命令的下达，我们连作为应急分队，做好了随时抢险救灾的准备。

忽然一阵急促的“叮、铃、铃……”电话响声，打破了我渐将入睡的思绪，一个鱼跃，拿起听筒，还没等我开口，“听着，现在命令你连，全体人员携带抢险救灾物资，火速赶往小河口村展开转移群众及救灾工作。”团长那炮筒子似的声音，震得我连仅有的一点睡意，也没了。

我背上水壶挎包，顾不上穿雨衣，冲出门吹响了紧急集合哨，官兵们和我一样，都在等待着，执行这样的任务不是一次、两次了，警惕性和斗志都很高，不到5分钟的时间，我带着连队百来号人出发了。

小河口村离部队防区大约有3公里，地势十分低洼，紧挨着江边，江水已经越过警戒线，冲过公路向小河口村漫去，原本宽敞的马路一片水汪汪，一时间很难分清哪是路，哪是江。

见此情景，为了官兵们的人身安全，我要求每人取出携带的背包绳，绑在自己的腰上，前一名连上后一名，形成首尾相连之势。

顷刻间，队形由四路纵队变换成了一路纵队，队伍拉得老长，逶迤如长蛇般在那条公路上快速向前延伸着。

15分钟后，连队终于到达了小河口村，比预定到达的时间快了5分钟。

此时的小河口村一片泽国，房屋在如謦的风雨中飘摇，水深已过膝盖，许多村民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水，还在十分好奇地张望着，当地干部挨家挨户劝说着。

我正准备向团长报告，敬礼的手举到一半，“还报什么告，赶紧投入战斗，一家一家地搜，不留一个，全部转移，去吧。”团长的雷厉风行，如他的嗓门一样干脆。

“是。”我响亮地回答着，还是向他行了个礼。

我召集班排长，简单地进行了分工和任务布置，尔后大家就迅速深入村内展开搜索、转移工作了。

小河口村大多是少数民族，村民居住的房屋都很低矮，以土木结构为主，砖瓦砌成的都不是很多。

看着一个又一个乡亲被救生筏救出，我的心像吃了蜜一样开心，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这就是我们最首要的任务。

当所有人员准备撤离现场时，我向团长请示，由我带着一个班再次对村内进行一次搜索，以确保万无一失。

此时的小河口村是如此的沉寂，一家一家地经过，屋内空无一人，风雨在肆虐着，雨点打在散落的桌凳瓢盆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四处漂散的还有牲畜家禽，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坐在救生筏上，划到一处茅屋前，突然一声“哐当”声，一间屋子塌了下来，年轻的战士，一把拉起我，躲过了一劫，正庆幸时，一名战士向我报告“指导员，你听这屋内好像有人呼救的声音。”

我跳下救生筏，寻声向茅屋游去，尽管雨声很大，但那一丝丝微弱的呼救声，穿过雨点的缝隙，竟神奇般地传到了我的耳中。

我用对讲机迅速将这个情况向团长进行了汇报，团长指示，想尽一切办法，解救被困乡亲。

我们用手扒开倒塌的房梁，试图进入屋内时发现，声音是从衣柜内传出的，不过此时似乎没了声响，因为整个屋子全部被水淹没了，仅剩衣柜还露有小半截在外。

由于受倒塌的冲力和水的浮力，衣柜整体成倾斜状，而且门把朝向房屋倒塌的一侧，几块大木梁将其抵住，如果我们硬着来，衣柜可能会全部被大木梁压入水中，那人员肯定是无法救出了。

正寻思着，我发现木梁是个三角梁，尽管有两条梁抵着衣柜，但只要不触及其余，还是不会发生危险的。

于是我进入屋内，小心翼翼地游到衣柜边，用手轻轻拍打，发现没动静，为了争取营救的时间，我果断地用随身携带的锯子，将衣柜锯开。

当我好不容易将柜顶锯开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一个不足1岁的孩子，正坐在一位老人的肩膀上，咿咿呀呀的，满脸的天真与无邪，眼珠子骨碌碌地看着我，而那位老人却蜷曲着身子，成弓形状，头埋在了水中，没了声响。见此情景，我赶紧抱出了小孩，而老人却静静地走了。

那天当我和战士们筋疲力尽地回到连队，天已大亮，强台风也登陆了，风雨小了一些，顾不上休息的我坐在办公桌前向团部写工作汇报。

可我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那位老奶奶蜷曲着身子，双手前撑，一个可爱的小孩坐在肩膀上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一遍遍地呈现，挥之不去。

那是一个生命的姿态，尤如雕塑般坚硬，却是那样的有力，因为她为生命撑起了一片天空，一片温暖而又温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