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贵星
容州春光印染厂老板付春光的父亲和媳妇陈莲子来找他,发现印染厂已经转让给他人,而付春光也早已在三个月前出车祸死去。这么大的事情家里人一点都不知道,儿子究竟怎么死的?谁料理的后事?谁把工厂卖了?付春光的父亲和儿媳妇陈莲子报了警。
雷清警官接到报案,带着助手小王几个人去了春光印染厂。
春光印染厂在容州西南郊靠近山边的地方。这里很偏僻,到处沟沟壑壑的。容州城市规模扩展很迅猛,短短十余年时间,周边的偏僻乡村现在都成了市区的一部分。然而西南郊由于离山近,地形复杂,所以没咋发展,几乎还保持着原貌,因此有人便把这里称为世外桃源。
不过,这个世外桃源可不是陶渊明笔下的避世之地,这里是都市边缘,打这里注意的人可不少。在这里干什么?开工厂或工场。现在这里的沟沟壑壑,看上去虽还像以前那样,尽是些不起眼的房屋,但走进便会发现,里边的人干得都正热火着!容州许多的百万、千万、甚至亿万富翁,都是在这里诞生的呢!
这里主要的工厂(工场)是印染加工。自从市印染厂倒闭,原来的厂长自己在这里办第一个印染作坊开始,现在这里已经发展到近百家印染厂或印染作坊。春光印染厂在最不起眼的一个沟湾里。这个厂的规模在这里基本上属于最小的。工厂几易其主。付春光原来在这里打工。他在北京学过一点绝活,来这里老板很看得起他。老板不干后,把厂子转让给了他。他凭着一点绝活,把厂子办得风生水起,短短数年时间,手里便积攒了上千万元的资产。
付春光的父亲原来在这里给儿子帮过忙,所以对这里比较熟悉。他带着雷警官几个人左拐右拐、弯上弯下,行了好长一段时间,费了好大的劲,才来到厂子边。
雷警官站在被郁郁葱葱的杂树丛子包围的厂子外边看了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地方太隐蔽了,不到跟前,根本发现不了里边的房子。早听说这里是偷税漏税、甚至是违法犯罪的好地方,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付春光在这里做事……雷警官脑子里掠过一丝阴影。
厂子里的工人都在干着活儿。作坊式的印染厂主要的活儿有两种:一个是把白布抻开,固定在巨长的平台上用模具蘸颜料刷花色,一个就是在架子上搭布晾干。
春光印染厂现在的老板姓瞿。瞿老板说这个厂子他已经接手两个多月了。
雷警官说付春光已经死三个月了,这个厂子是谁卖给他的?
瞿老板说是付春光的老婆金丰云。
老婆金丰云?付春光的老婆不是眼前跟着的这个陈莲子嘛!
瞿老板看了一眼陈莲子,摇了摇头。他说他不认识陈莲子。付春光的老婆金丰云年轻漂亮着呢!
付春光的老婆不是陈莲子?!雷警官看了看在一边有些羞涩、拘束的陈莲子,扭头问付春光的父亲:“你儿子离过婚吗?”
“没有哇,俺娃哪离过婚!俺娃和莲子的感情好着呢!”付春光的父亲说话带着浓重的豫西山地口音。
没离过婚?那这……雷警官感到这个案子有点复杂了。
瞿老板见雷警官疑惑,于是进一步解释道:“金丰云和付春光是夫妻,这谁都知道,不信您问问干活的?这许多都是厂子的老人儿。”
见老板在和陌生人说话,并向干活这边看,大家想着有了什么事,于是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慢慢偎过来了。
瞿老板指着一个胖胖的女人,对雷警官说:“您问问她,她是这里最早的女工。”
胖女人无拘无束地说:“不错,金丰云和付春光是夫妻,我见到过他们的结婚证。”
雷警官打量了一眼这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问:“你在这里干了多长时间?”
胖女人笑道:“嗨,打有这个厂子,我就在这里。要说包括俺这瞿老板在内,我是这里的四朝元老呢!”
“四朝元老?”看着胖女人骄傲的样子,雷警官的好奇心也来了,“你说,这个是谁?认识不认识?”雷警官把付春光的父亲往前推了推。
“这是付老板的爹!嗨呀,这个您也问。”胖女人觉得雷警官小瞧了她。
“这个呢?”雷警官拉了付春光父亲后边的陈莲子一下。
胖女人走上前,仔细瞅了陈莲子一眼:“这个俺也眼熟,哎对,你也来过这里。我去付老板住处见过你。听付老板说,你是他的老乡,是来伺候他的保姆。”
“你来过这里吗?”雷警官看着满脸通红的陈莲子。
陈莲子拘束地用手捏着衣角,嗫嚅道:“来过。前年来住过几天。”
雷警官想说眼前的这个就是付春光的结发妻子,话到嘴边,他又顿住了。他转过脸,问胖女人:“你说,付春光和金丰云结婚多长时间了?”
“好长时间了吧。付老板接了这个厂子后,他们就在一起了。听说付老板老婆在家殇了。俩人都是单身,还不……别看付老板四十多的人了,人还显得年轻着哩!”
“他们结婚证上的时间你看了吗?”
“这个,没有。那天老板娘掏东西时,掏出了个红本本,让俺看了看,原来是结婚证。她的结婚证,就我见过。”胖女人有点自豪。
雷警官记住了这个胖女人。
雷警官和小王到瞿老板办公室查看了春光印染厂的转让合同。合同签得很正规,甲方代表是金丰云。金丰云的字写得很潇洒。
“说说吧,说说厂子转让的情况。”看了合同,雷警官问瞿老板。
瞿老板让人给雷警官和小王倒了水,然后说:“是这样,付老板出事后,厂子群龙无首;加上付老板的绝活儿不外传,所以他老婆不得不把厂子转让。”
“你现在经营得怎样?”雷警官像拉家常。
“不咋好。其实付老板活着时厂子就走了下坡路。北京一家公司在北郊办了个大厂子。而他的那点绝活儿就是跟人家学的。所以……我和他的印染方式不咋一样,现在还能勉强维持。”瞿老板说话还是比较实在的。
“转让费是多少?和合同上写的一样吗?能不能说一说?”雷警官用商量的口气。
“可以。厂房、场地、设备、存货、包括运货的车子,以及人脉关系等,共是1200万元。这合同上写的有。至于……”瞿老板犹豫了一下。
“是一次性付清吗?实际付了多少钱”雷警官问得很仔细。
“原先说分三次付清。但随后金丰云说,如果一次性付清,可以再省一些钱。”瞿老板把刚才犹豫的话说了出来。
“实际付了多少钱?”雷警官很注意这点。
“一千万。”
一次性付清竟省了二百万!雷警官和小王都惊愕地直想张嘴巴。
事情很明显,金丰云是急于转让厂子。厂子按说还能干,至于那么急着转让吗?雷警官心理的怀疑开始慢慢加大。
“金丰云真是付春光的老婆吗?”雷警官开始转话题问。
“这个不会错。付老板活着时,我曾来过几次,她就是这里的老板娘;另外付老板出车祸,包括送医院,包括运太平间,包括火化,自始至终金丰云都在跟前,警察核对过她的各种证件的。”瞿老板说得很详细。
“看来证件是没问题。”从春光印染厂出来,小王和雷警官商量。
“那这陈莲子的事你怎么看?”
“农村的情况不咋了解。听说他们的婚姻登记很随便,有的很多年夫妻了,还没有办过合法的证件。”小王怀疑陈莲子和付春光的婚姻也是这样。
陈莲子的话否定了小王的怀疑。她说他们结婚时就办了手续,结婚证现在在家里。
在家里?那金丰云和付春光是咋结婚的?这应该犯有重婚罪。为了弄清真相,雷警官和小王跟着付春光的父亲、媳妇一同去了他们的家乡。
陈莲子回到家,却找不到了付春光和她的结婚证。她说他们的结婚证就在大立柜下边的抽屉里。平常这个抽屉也没锁,里边有个付春光的旧公文包。结婚证就在那里边夹着。
雷警官问她,平时看过那里边的东西吗?
她说没看过。结婚证就两张纸,有啥好看的。
雷警官问她是不是换过地方。
她说没有,从来没换过。说是说,她还是在整个屋子挨个找了找。
如果不是丢失,就是有人……雷警官和小王交换了意见,迅速带着陈莲子到了当地民政部门。
在陈莲子所在乡的民政所,找到了他们的结婚证,不过已经剪角作废。民政所的人说半年前他们两个吵着架来这里要离婚,并开有大队(村委会)的证明。
雷警官把陈莲子往前推了推,说:“女方是她吗?”
民政所的人说记不清了。他们都结婚十几年了,面目变化很大;再说当时女方披头散发的,脸上弄得很脏。
很明显,有人用了掉包之计。雷警官问陈莲子,半年前,付春光可曾带女人来过她家。
陈莲子说,半年前她婆婆有病在县城住院,公公只得从付春光那儿回来,她俩在医院伺候婆婆。付春光也回来了,他到医院看了婆婆后,回家住了一晚。后来听村里人说,跟他回来一个女人,说是他的秘书。
“付春光给你提过离婚的事吗?”雷警官感到问题远比想象的复杂得多。
“没有,从来没有。”陈莲子说得很肯定。“俺俩感情很好。俺的两个孩子都多大了。他很顾家,隔段时间便往家捎钱。”
在确定付春光离过婚后,没有再在这个民政所办过再婚手续,雷警官和小王赶快回到了容州。
金丰云的户口所在地在容州东郊的一个村里。雷警官和小王到该村所辖的城郊区民政部门查阅档案,发现金丰云和付春光已在四个月前在这里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付春光出具的有户口所在地民政部门的单身证明。
“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这个对手不一般啊!”雷警官和小王心里不由得都感叹起来。
案子办到这里,有点无法往下进行。金丰云是付春光的合法妻子,有权处理丈夫的财产、遗产。至于怀疑他们结婚的合法性,是否有龌龊勾当,当事人付春光已死,死无对证,现在去听谁的话?
雷警官建议付春光的父亲去咨询一下律师。律师知道这件事后,也感到很棘手。律师说,根据继承法,妻子是第一继承人;何况付春光是突然死亡,也没留下遗嘱什么的,所以金丰云有权处理付春光的一切东西。至于付春光这么大的资产,其父亲、前妻(只能这么说)及孩子应该有继承的份,但这只有找到金丰云后,才有协商的余地。
律师的话,付春光的父亲听了感到很无奈,也显得很可怜。他家地处贫困的深山区,儿子虽然发了财,但由于资金都用在了周转上,并没给家拿回多少钱;付春光的两个孩子正在上学,儿媳也还年轻,他们老两口都已六十多岁,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雷警官很同情他们父媳俩,他只得安慰他们,要他们回家等消息,这里他们尽快找到金丰云。
可是,安慰是安慰,这案子往下怎么办?他们是刑警,这案子从目前来看,显然是民事纠纷。
小王对这个金丰云很反感,这个女人太不地道了,那么多的财产,一个人竟然独吞掉!再者,她和付春光究竟是怎么结的婚?从付春光父亲和其媳妇陈莲子的口气来说,付春光应该还是很顾家的,他不会就这么草率和结发妻子离婚。那么,他和金丰云的又结婚就很令人生疑。
这个案子疑点很多,这也是新时期社会发展变化后,案情与时俱进的一个新动向,新特点。现在全国人口大规模地无序地流动,又加上现代婚姻的随意性,再加上一些人的见钱眼开、不择手段和高智商犯罪,使得有些案子扑朔迷离,无从下手。以这个案子为例,看似民事纠纷,背后会不会有惊天阴谋呢?
雷警官和小王有同感。凭直觉,他感到这个案子不一般。
“看来我们应该会会金丰云这个人了!”案子进行到这一步,只能再往前走一走,雷警官打定了主意。
金丰云的家在容州东郊三十里铺村。金丰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不过,她家的条件也不错,农村特有的大四合院子,两层新式楼房,屋里现代摆设、用具一应俱全。金丰云父母还都年轻,小五十岁的样子。
金丰云的父亲对雷警官俩人很客气,他介绍了金丰云的情况,说闺女很优秀,上学时很用功。
金丰云的父亲在介绍女儿的时候,雷警官注意到了客厅里挂的大照片。照片是全家福,四口人,前边站的女孩儿挺漂亮,但脸上有一股刁滑之相。
金丰云的父亲见雷警官看照片,忙介绍道:“喏,这就是我女儿。”
“你女儿常回来吗?”雷警官收回目光,看着金丰云的父亲问。
“不常回来。她去南方,离这里几千里,回来一趟不容易。大学毕业时,我劝她在容州找个工作,离家近,可是她听同学的话,一下子跑了那么远,唉!”金父的口气里带着一股抱怨。
“她最近回来过吗?”
“没有。”
“几个月前,你女儿结婚了,这你总知道吧。”雷警官单刀直入。
“什么,什么,结婚了?!这么大的事,她怎没给家里打个招呼!”金父一听,惊得几乎跳起来。
“四个月前,你女儿在城郊区民政局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离家这么近,难道她就没回来看过你?”雷警官紧盯着金父的眼睛。
“没有,确实没有,不信您可以问问四邻。几个月前,曾有熟人说在市里边见过丰云,说她和一个男的一起,戴个墨镜。我不信,说她认错人了,难道果然是她?”金父一脸茫然,雷警官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应该没有撒谎。
这时候,一直在旁听他们说话的金丰云母亲也从里屋出来了。她急着问,闺女和谁结的婚?
“和一个叫付春光的。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个人?”小王在一边插了话。
金丰云父母忙摇头,说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金丰云结婚没告诉家人,这显然有悖常理。那么联想到春光印染厂的转让,雷警官突然悟出了里边的蹊跷,于是忙问金丰云父母:“你们最近联系过吗?”
“联系过。”金父实话实说,“她给我们帐户上每人存进了二十万元,说她最近发了笔小财。”
发了笔小财?雷警官心里冷笑了一下,看来她是要做资金转移了。他和小王从金家出来,连忙去了银行。
金丰云在多家银行开有多个帐号。系统显示,金丰云帐上在两个月前有多笔巨额资金陆续划入。不过,这些钱划入不久就又被取出或转走,现在金丰云帐上总共才有几十万元。
通过查证,划入金丰云帐上的钱,正是瞿老板接手春光印染厂支付的款额。
工厂急于转让,转让款额又让一次性付清,钱划帐上后又都转走,金凤云这究竟是在干什么?欠谁钱吗?还是……雷警官查帐后,感觉这个案子更加蹊跷,于是连忙让小王仔细核查,看这些钱都转到了哪里。
其实金丰云钱的去向很简单,除了提取出几十万元和给其父母划拨的四十万元后,余下的陆续划到了两个人的帐上,一个是于海姑,一个叫任德行。
案子办到现在,这两个人的名字从没听说过。雷警官和小王重到春光印染厂询问。瞿老板说他不知道这俩人的名字。厂里的职工也反映,没人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俩人和金丰云什么关系?金丰云为什么把钱都划给他(她)们?这俩人与案子有没有关系?他们是金丰云的债权人吗?金丰云为什么欠这两个人那么多钱?
雷警官和小王只得又去银行查这两个人的信息。任德行不是本地人。金丰云转他帐上的钱,已被他陆续现款提走。于海姑是本地的,钱也提走一大部分。
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了,金丰云把卖掉春光印染厂所得的钱基本已经消耗或消化殆尽。一千万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没有了。付春光的父亲、家人没见到卖厂子的一分钱。而付春光的死,家人也不知道,这真是人财两空啊!这金丰云别说是付春光的妻子,就是不是,这样的做法也太绝情了吧!
雷警官和小王决定查一查任德行和于海姑的下落。他们通过银行提供的身份证地址,查到任德行家在南方某省何县,而于海姑则在本市远郊潘家村。通过和当地警方电话联系得知,任德行自从上学出去后,就没在家呆过。而于海姑则是个八十多岁、卧病在床的老太太。于海姑家近,雷警官和小王直接去了潘家村。但到那里让他们惊讶地获悉,于海姑已于半年前去世。半年前人已去世,这钱现在怎么还能在银行转进转出?金丰云和于海姑是什么关系?于海姑家人说出了实情,原来于海姑是金丰云的奶奶。金丰云的奶奶一直跟着女儿生活,户口也随女儿这里。金丰云的奶奶死后,家人不想把其火化,于是便把她偷偷埋掉。而她的户口,也一直没有销掉。
于海姑与金丰云的关系清楚了,任德行与金丰云是什么关系呢?
案子处于搁浅状态。现在全国人口的流动性非常巨大,查找一个人的下落,犹如大海捞针。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小王有一次和做交警的朋友小张无意间提起这个事,小张说几个月前他处理过一个交通事故,肇事车主就叫任德行。
小张说的交通事故,正是付春光被轧死那件事。小张说那天任德行驾着一辆中巴车去西山办事,在容州西南郊的山间公路上与付春光的轿车相遇,俩人在互相躲避时,付春光没把好方向盘,车子滑向了深沟。而任德行见出了事故,连忙停下车,报了警。
这事看上去是一次简单的交通事故,当时处理得也很顺当,现在雷警官一听,疑窦顿生。假若这个任德行就是金丰云往其帐上划钱的那个任德行的话,显然有悖常理。甭管付春光的死怨不怨任德行,但毕竟与他有关系,其家属应该是对他很恼恨的,然而现在为什么金丰云不但不恼恨他,反而把钱都转他帐上呢?这不是仇将恩报嘛!看来金丰云和任德行的关系不一般。那么,往深处分析,这个交通事故是偶然的,还是有预谋的呢?
看来只要找到这个任德行,案情就会峰回路转。可是,这个任德行现在哪里呢?
雷警官让小王弄了个寻人启事,把任德行留在警方的身份证复印件上的小照片印到寻人启事上,然后把寻人启事贴在了容州的大街小巷上,看看这个任德行是否还在容州。
然而效果不理想,寻人启事贴出去多天,没有人打电话联系。
这应该在预料之中,任德行得到钱财后,绝不会再在容州停留。那么他会去哪里呢?鉴于任德行和金丰云不是同龄人(俩人相差近十岁),排除同学关系后,那也就只能往生意或情人关系上猜了。如果是生意或情人关系,那只能是在金丰云走入社会、参加工作后。金丰云父亲说她毕业后随同学去了南方某市,他们是不是在那里……
雷警官和小王来到金丰云曾打工的地方,在当地警方帮助下,果然就查到了金丰云和任德行的下落。金丰云上的是服装学院,学的是花色搭配专业,来到这里后,便在一家大型服装厂上班。而任德行早已是这家工厂的采购员。任德行在全国跑采购,对纺织、印染行业了解得很深。据那家服装厂知情人透露,金丰云和任德行好上后,以嫌这家工厂待遇较低为由,三年前俩人已经双双离职。
任德行在全国跑采购,对纺织、印染行业了解得很深。知情人透露的这句话,引起了雷警官的深思,看来这个任德行,对容州的印染业,应该不陌生呀!
雷警官和小王回到容州后,开始在春光印染厂周围悄悄调查。
任德行与春光印染厂周围的几家厂子确有业务来往,不过都是在几年前。这里的印染加工价格,由于租赁场地费用低等原因,所以比其他地方便宜一大截子。凡是知道这个地方的服装工厂,便把这里视为生财之地。任德行辞职后,没有把这里的业务关系交底给所在的那家工厂。原因很简单,他从中取了利,服装厂里不知道这里有多实惠。既然这里价格不比别的地方便宜多少,他辞职后,那家工厂也就不和这里联系什么了。
那家工厂不和这里联系,正中任德行心意。不干扰最好,他好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原先和任德行有业务来往的几家厂子的人很配合调查,他们说任德行这人城府很深,行事很诡秘,说话不显山露水。他很爱打探消息,但从不正面问,而是拐弯抹角地不知不觉地套出你的话。
雷警官问任德行与春光印染厂有没有业务关系?他们说没有。他们也感到纳闷,任德行对这个厂子很熟悉,但从不和这个厂子发生来往。要说春光厂印染的布料花色、质量都是很好、很独特的。
没有业务关系,那么他和春光厂的人有没有过联系呢?雷警官问得很详细。
他们说开始没有,任德行后来不跑业务后,曾又来过一次,有人见过他和春光厂的准老板娘金丰云接触过。
这是个重大消息,金丰云怎么来的厂,怎么知道的春光厂内部及付春光的情况,这恐怕都离不开任德行的指点。任德行为什么要让女友在那家工厂辞职,来到这么个小厂子里呢?
案情已经清楚明了,任德行、金丰云有大的作案嫌疑。可是,现在犯罪嫌疑人去了哪里?他们会不会就此罢手呢?
小王经过仔细分析后认为,金丰云是高学历,任德行估计也不是文盲,现在的知识阶层只要弄到钱,大都会像贪官那样,想法移民国外,他们会不会也卷款外逃。
雷警官说有一定可能。近段国内掀起一股移民潮,许多有钱人争着办理移民国外签证。不过根据最新消息,现在许多国家都抬高了移民门槛,如加拿大、美国,个人没有500万元以上资产,是不会准入的。金丰云和任德行诈骗的这笔钱,除了他们的挥霍和送人,估计移民已经不够;再者我们已经去金丰云家调查过,以他们的狡猾程度,可能已有警觉,所以目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不外逃,他们会去哪里呢?”小王有些茫然。
雷警官沉思了一下,道:“根据经验判断,他们可能在南方的某个地方,毕竟那里是开放的前沿,外来人口众多,比较好隐蔽;再说,任德行本身就是江南人,语言、习俗都很随流。”
“这么说,他们可能在南方的某个大城市。”小王猜测着,心头又涌起了希望。
“不一定在大城市。这两个人是非常狡猾的,现在又有了钱,他们或许会通过贿赂,在一些小地方安身的。监管方面,毕竟那里会比大城市松懈得多。前段时间媒体上报道的山西某县,一个东北在逃犯不仅在那里通过假身份证安下了家,还娶了一个领导的女儿为妻呢!”
“任德行会不会在他们家乡,或者临近县城安家?”小王突发奇想。
“他不会在他的家乡。临近县城或许有可能。不过这都是我们的猜测。我们应该把思路放开,比如他会不会像容州贪官范水研外逃时那样,从沈阳坐飞机,故意来个南辕北辙。那么,以此断定,他们也有可能在东北或者西北某个地方落脚。当然,这种可能不会太大,毕竟人有钱后,大都会去条件比较好的地方。”
“如是这样,就很难找了。人有钱后,就不怎么需要出头露面了。”小王显出了担忧。
“也不尽然。”雷警官有不同看法,“这次诈骗如此顺利、成功,他们难免会得意忘形。这是人之常情。得意忘形,便会忘乎所以。所以,我断定他们不会隐藏太久,这次的风声一过,很可能就会故伎重演。”
“他们还会采用如此的方法吗?”小王有些迫不及待。
“不一定还会采用如此方法。不过,根据他们对纺织印染懂行,熟悉这里边的规矩,所以他们还会在这上边行事。”雷警官有点胸有成竹。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狐狸露出了尾巴。
付春光父亲和儿媳报案的事,由于证据不充分,警方不予立案的消息,近段在春光印染厂不胫而走。这是雷警官让人悄悄透出的口风。根据经验,狡猾的金丰云这时候不会再和家里人联系,但她又会非常想知道案子的进展情况。于是……
原先说见过金丰云和付春光结婚证的胖女人,对此事很感兴趣。金丰云在厂时,知道这个女人是个人物,所以便设法亲近她,把她提成领班,还加了工资,因此俩人关系比较好。金丰云卖掉厂子走时,关照胖女人,以后常联系。
付春光父亲报案、警方不予立案的消息,金丰云又和胖女人联系时,胖女人告诉了她。
雷警官通过电信部门,掌握了她们的通话记录。
金丰云很高兴,放松了警惕,不久,竟设法在容州做开了生意。
原来金丰云和任德行弄到钱后,也曾想卷款外逃,后打听俩人出国,钱有些不宽绰;又得知警方正在调查,于是没敢轻举妄动。他们决定在国内再隐蔽一段时间,设法再搞一笔钱。这时候,任德行家乡邻县一家纺织厂转让,他们接了手。这个厂子生产一种“渔人美”牌T恤衫,由于当地市场饱和,金丰云于是打开了容州的主意。
雷警官迅速带人控制了金丰云和任德行。
面对警方的指控,金丰云一脸的无辜。她说她是付春光合法的妻子,有权处理他的任何财产。至于付春光的家庭情况,她说她不知道。小王质疑她和付春光夫妻的合法性,她让他去问付春光。她说这一切都是付春光让做的。
雷警官转了话题,问她付春光是怎么死的?
她说是车祸,意外。
雷警官问她,和撞车的人认识吗?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说其先不认识。
雷警官亮出了她和任德行原先在某服装公司同居的证明,她无话可说了。
雷警官又亮出了一个杀手锏,她的防线崩溃了。
雷警官亮出了付春光的手机。这是警察当时在付春光的车子里找到的。手机里最后收到的一条信息是金丰云发来的,她询问了付春光从西山回来的时间和走哪条路。
“你把付春光回来的详细信息告诉了任德行。任德行在容州某汽车租赁公司租赁了一辆中巴车,这租赁公司可证明。然后……说吧,把你们的全部阴谋都说出来吧!”
至此金丰云把什么都说了。
原来任德行作为采购员,到容州后,先到的春光印染厂。他发现这个厂子虽不起眼,但由于加工产品对路,生意做得很红火。然而当他和老板付春光接触后,发现这个人竟是个不识几个字的农民,虽掌握了一点技术的绝活儿,但在管理经营上却是个门外汉,于是他便动开了歪脑筋。他让他的女友金丰云设法打进春光印染厂内部,并逐渐靠近付春光,取得付的青睐。
付果然上钩。任德行起初的计划是:以让金丰云参股的方式,逐渐把厂子吞掉,随后让付春光仅做个股东和技术力量存在。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计划正要实施的时候,北京的那个厂子来了。春光印染厂开始走下坡路,付春光也没有了利用价值。到嘴的肥肉怎能丢掉?他估算了一下春光印染厂的总资产,竟有一千二百多万,于是决定铤而走险,开始实施罪恶的第二步计划。
金丰云成了付春光的情人。付春光领她回老家看望生病的母亲的时候,她偷走了付春光和陈莲子的结婚证,以及设法用手机把付春光两口子的身份证都拍摄了下来,然后伪造了付春光两口子的假身份证。随后,她和任德行冒充付春光夫妇到当地民政部门办理了离婚手续。
离婚手续拿到手,他们又伪造付春光家村委会开的结婚证明,然后俩人又到金丰云户口所在地民政部门办理了结婚手续。而这次,金丰云则是真人身份,任德行又冒充了付春光。所以,假离婚和假结婚,任德行都是参与者,而其真实身份却一直没有暴露。
而这一切,付春光却一直蒙在鼓里。
假结婚证办好后,他们开始寻找弄死付春光的机会。金丰云随时把付春光的行踪报给任德行。任德行掌握了付春光的行踪后,制造了那起骇人的车祸。
付春光死后,金丰云以合法继承人的身份,把春光印染厂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