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
卡通绘画创作主体的文化心理分析
李奕
卡通绘画的发展到目前为止已经走过了十多个年头,伴随着卡通绘画的诞生及在当代青年艺术家创作实践中呈现出来的普遍化倾向,人们对于卡通绘画的争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卡通绘画的创作主体多是70年代末期及80后以及90后的艺术家群体。卡通与动漫的记忆可以说伴随着他们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不可否认,童年记忆对人生的影响是巨大而深层的。它从未因为生命的成长而停止产生影响。当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当面对现实的潮水一遍遍的冲刷时,卡通显然成为一代人集体缅怀青春,唤起共同语言的最佳表达方式。卡通绘画显然正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的产物。然而,面对卡通艺术在当代的如火如荼,我们不禁要思考潜在于这一现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是何种文化现状及心理状态导致了艺术家们纷纷投入到卡通的怀抱中,本文试图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在这一现象背后的诸多文化心理成因。
卡通人物的情感直接而热烈,具有强烈的是非观。相比黑白混淆,充满各种潜规则的社会生活真实现状,显然更富有吸引力。纵观卡通绘画的方方面面,都在向我们透漏出一种虚拟的信息。动画所营造的虚拟的情景变成了这一代人集体意识的一种表达。在艺术创作上,从事卡通绘画的艺术家们倾向于通过各种绘画形式与载体来营造梦境一般的“永无乡”,一种对于童年及青春期的图像消费大潮由此拉开序幕。卡通最早是源于插图与漫画,插图与漫画都带有强烈的叙事性以及揭露与批判的痕迹,而当现代以电影电视为主的传播媒介取代以往以纸质为主的传播媒介时,卡通很快地抛弃了以往的批判性与叙事性,很快演变成了纯粹以娱乐为主要目的的娱乐形式。以电视电影为主要传播媒介并以卡通和虚拟游戏为主要娱乐方式的动漫得到了大规模的发展与扩进,然而同样受制于传播媒介的身份,为大幅度的节约人力成本与资金成本,让它在表现形式上,倾向于概念化与符号化,这种概括鲜明与精简醒目的特质也大大降低了图像的可叙述性与深度,所以以动漫文化为母体发育起来的卡通绘画一方面制造出了能唤起强烈时代共鸣的视觉符号,另一方面却也束缚了艺术表达的广度与深度。
不相信幸福只相信享乐,不面对现实只沉溺于虚幻,显然已成为青年一代具有普遍意义的一种共性,至少是并不鲜见的一种现象。然而,对于世界的物质化理解和符号化表现如同将自来水管中的水放到精致漂亮的玻璃杯里一样,改变的仅仅是载体而已,改变不了杯中仍是自来水的本质,这种提纯的过程,显然是不留痕迹的。在表达的可能范围内,童话与卡通为这一代画家开启了另一个潘多拉的魔盒,青春洋溢的人物动作,伤感迷离的虚拟时空,鲜亮的色彩,所有这些都让创作者和观看者暂时忘却现实的残酷与真实,即便这种忘却是形式主义的。尽管诸多以卡通绘画为主要创作题材的画家的画作已经呈现出了不同的图示面貌及气氛,然而对物质欲望的享乐与沉迷以及对现实的疏离和逃避仍然是他们的共同之处,诸多画家通过日复一日的绘制各种卡通图像,一方面坦率而直白的表达自己的物质欲望,另一方面也为自己与当代纷繁复杂的种种现象之间筑起了一道屏障。在需要直面的勇气及表现出适当的判断力的生活面前,沉溺显然比挣脱更为容易,疏离显然比直面更为便捷,挪用显然比淬取更加轻松。然而,卡通只是现代都市人通往纵情享乐的一种渠道而已,当享乐的潮水逐渐退去,人们不得不仍然面对生活本身。于是,逃避成了常态,享乐成为方式,人们只能不断在狼狈的生活中寻找避难之所,在一轮又一轮的感官刺激中麻痹自己。
对童年和青春的缅怀也是卡通绘画在新一代艺术家创作实践中如火如荼的一个重要的心理成因,在卡通一代成长的记忆中,童年来去匆匆,青春来势汹汹,伴随着国产及日美动画的启蒙,卡通一代充分领略了卡通这一新鲜艺术形式的魅力,各种动画伴随他们度过了物质充裕的童年时光。而伴随着经济大潮的一次次冲刷,西方的价值观和审美观通过各种渠道迅速的渗透到中国年青一代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的青春仿佛刚刚开始就面临着结束,一切都短暂的让人不敢相信。当他们回过头来审视伴随自己成长的卡通形象时,赫然发现自己童年的伙伴仍然洋溢着或童稚或青春的光芒,而自己已被抛到生活的漩涡中,在生活仿佛陀螺般越转越快的时候,每个人都惧怕时间的沙漏那无休无止的流逝。于是,对卡通形象的一再描述成为艺术家留住童年与青春的重要手段,仿佛只是通过对一系列卡通形象的复制以及对卡通情景的虚拟与再现就可以阻止时间的流逝,这显然是一厢情愿的乌托邦式体验,另一方面主观上排斥生命的成长,人为的主动切断了从现实中汲取营养继续体验生命的脐带,很难想象作为中国当代艺术界最为年轻的一个群体居然已开始陷入集体的怀旧与追忆中,而且短时间内看不到醒来的迹象,我无法试图想象当他们逐渐迈入而立之年,不惑之年甚至知天命的时候,是否还会做着和现在一样的梦呢?
对于强势文化的附和与趋同也是卡通一代在创作实践中自觉或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一种现状。众所周知,中国动画在50年代至80年代末期曾经创造了无数的经典作品,一系列洋溢着浓浓中国风的水墨动画、剪纸动画、偶动画以及从民间美术中汲取营养的其他动画也伴随着卡通一代的成长。这些动画想必也在卡通一代的记忆中留下了诸多美好的回忆,而当他们提起画笔,试图以卡通形象作为母题进行创作实践时,为何对于中国本土创造的经典动画形象会集体失语呢?由于卡通一代急于标榜自己同以往代际的艺术家不同,他们潜意识中认为对国产动漫形象的表述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另外一方面卡通一代又过于急迫的证明自己在艺术取向上的国际化视野和全球化意识,同时为配合享乐主义的大潮,自然要选择光鲜靓丽的日美动画形象。这种对于卡通形象的消费显然也被卡通一代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对时代脉搏的一种呼应,殊不知这种自以为是的呼应仍是一种表面化的理解,缺乏对时代本质的精准把握。即便部分卡通一代画家在作品中没有直接描述日美动画形象的作品,其透露出来的审美倾向和评判标准仍然是以西方价值观为标准的,这显然出于对自己文化的不自信,对强势文化毫无判断力的附和与趋同。
另外一个我们不得不考虑到的真实现状是卡通一代所成长的途径已不同于以往艺术家的成长途径,以往只有极少数优秀的艺术生在通过种种苛刻的删选与选拔后,才能走上成为艺术家的道路,这一过程无疑是漫长而刻骨的。而在卡通一代接受艺术启蒙教育的90年代后期正是中国教育体制改革的重要阶段,伴随着全国各地艺术院校及艺术专业的大规模扩招,潮水一般的艺术生开始涌入各大高等专业院校。在这一代的成长记忆中,没有什么比个人化的体验更为重要的了,每个人都试图在全球化和物质主义的浪潮中做一个时尚的弄潮儿,关注的角度仅限于自己身边的种种琐事以及个人化的一些体验。
在卡通绘画打破一切既定模式的表达方式上,造型上的任意变形,情境上的自由穿插,情节上的大胆拼凑,或许带给了创作者及观看者短暂的安慰与放松。然而,这安慰与放松实在是短暂,效力实在是有限。对既定世界的反叛也是无力的,多数的卡通绘画既没有通过图像提出问题,也没有通过图像试图解决问题。图像本应是人们关照社会与重新建构艺术实践的主要方式和手段,然而多数卡通绘画除了对卡通形象的简单消费,手法上简单的变形、复制、拼贴、并置与挪用外,并没有形成真正有意义的图像作品。让人很难从其作品中解读出个人面对时代的思考与关照。对童年和青春的记忆对任何一代人来讲都是难以割舍的,然而生命的成长显然仍在进行中,尽管卡通一代的艺术实践从卡通出发,并不意味着就该以卡通结束。
潘望.童话即命运(东方艺术·经典3)[M].东方艺术,2006.
(李奕:武汉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动画系,讲师。武汉理工大学在职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