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幕短剧《首领》赏析

2011-08-15 00:45刘洁
大家 2011年7期

刘洁

独幕短剧《首领》赏析

刘洁

《首领》是法国著名戏剧家尤奈斯库(Eugene Ionesco)的独幕短剧。这是一部“荒诞派戏剧”的作品。剧中所展现的种种观念和技巧都显而易见地带有20世纪先锋派戏剧的特点。对于剧本的赏析方法往往因人而异,但大致可以归纳为这么几个步骤:戏剧性感受、作者技巧分析、作品意义和主题的揭示等。以下即从这几个方面将该剧本加以具体分析。

一、戏剧性感受

阅读《首领》剧本首先使人产生一种不同寻常的戏剧性感受。该剧开幕时出现了三个人物:报幕员、敬仰者和女敬仰者。他们正期待一个重要人物——首领的到来。可是,首领却没有出现。于是报幕员与两位敬仰者急切地去寻找他。接着上场的是年轻的情人和女友。只用了寥寥数行的对话,就描述了他们从首次相遇到表白爱情,从表白爱情到提出和接受婚姻这样一个情感丰富,变化迅速的整个过程。他俩下场后,报幕员和两位敬仰者又重新出现。报幕员用非常激动的口气描述首领在台后的活动:他伸出拇指,接受了一个工具箱、一只刺猬、一束鲜花、削尖的楔子……等等。报幕员还描述了他弄断了栏杆、品尝树根、允许一群儿童来到其跟前等。在两位情人后来的四次上场中,他们彼此间似乎失去了兴趣,并且很快地爱上了两位敬仰者。他们加入了等候首领出现的两位敬仰者和报幕员的行列。最后,首领终于出现了。但却是一个无头首领。报幕员、两位敬仰者和两位情人居然接受了这一令人震惊的事实,并且开始相互询问起姓名来。全剧至此结束。《首领》的剧情也好,人物也好,都给人以一种荒诞不经的印象。然而,戏剧冲突和戏剧意义却贯穿于整部作品中。

二、作者技巧分析

《首领》的剧作者没有给剧中人物起任何具体的姓名。他们在剧中的言谈举止表明他们已被高度抽象化、概念化。或者说他们已是一种符号,一种象征,代表有关现代社会的某些观念。两位敬仰者实际上是台后人群乃至整个社会群体的象征,代表了群体的信念、现成的口号和盲目的顺从。他们在舞台上的出现暗示了人类个性的泯灭,人们无法独立思考和行动,丧失了本体。两位情人象征着人类真情实感的枯竭和男女性别的模糊。他们不仅可以互换角色,而且可以交换伴侣。崇高的爱情蜕变成无意义的、庸俗的儿戏。报幕员象征着新闻媒体。他向人们报道首领的一举一动。甚至还解释为什么众人见到的是一个无头首领——天赋可以说明一切。首领尽管在戏剧接近尾声时才出现在舞台上,但却是整部剧的中心人物。他象征一切人们盲目崇拜的偶像式人物,如恺撒、拿破仑、希特勒等。崇拜者往往失去理智,成为独裁者和集权主义者的生长土壤,而被崇拜者似乎并不比崇拜者好多少。尽管他们被人捧为天才,但实际上早已丧失理智(没有脑瓜),成了无头首领。他们会做出“抚摸刺猬”,“品尝着树根”等不可思议的事。

尤奈斯库在剧本中还使用了高度程式化的语言,其特点是人物语言的平庸和滑稽往往通过富有节奏的重复表现出来,从而表达或者强调某种抽象的概念。语言的价值在这里受到了贬抑,因为发生的事情要比所说的话更为重要。人物对自如同孩童的语言一般简单。追赶首领的报幕员反复使用单调贫乏的语言来描述首领的到来和离去,如“首领来了!”“他来了!” “安静!”“他走了!”“快跟上去!”等等。而且荒诞可笑的是,他要求敬仰者“安静!”“别动,”别“把事情弄糟”,自己却大喊大叫“首领万岁!”他比敬仰者更狂热的举动似乎把首领给吓跑了。报幕员向他人提供的最重要的信息莫过于首领的一举一动。但首领的动作通过他别致的语言描绘更显得滑稽可笑,同时也将他自己变成了笑料。台上台下不时响起的欢呼声不仅强化了这种滑稽场面的戏剧效果,而且也暗喻了社会心理所具有的盲目性。人人都随波逐流,根本不考虑结果会是怎样。年轻的情人和女友首次上台时相互之间用的是空洞而简短的客套话和口惠应酬。在他们相爱之前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的对白象征人类情感的平庸、机械、盲目和衰竭。两位敬仰者的语言也往往如出一辙,一个说,一个重复,像是鹦鹉学舌。这种做法也“感染”了两位情人。在某个戏剧场面中四个人轮流地说:“对不起”而且越说越重复,越说越没有意义。

总之,语言的贫乏暗示着思想的贫乏。空洞、冷漠和程式化特点不仅使语言不再具有道德上的力量,而且同时也使语言丧失了交流感情和思想的功能。

戏剧中人物的动作也和语言一样被高度地程式化,从而成了某种观念的化身。报幕员反复做这样一个动作:站在台中,背对观众,眼睛注视着后台。两位敬仰者则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身子贴在墙上,好让首领走过而又不让自己被发现。但首领却只是在戏剧接近尾声时才出现。报幕员和两位敬仰者的机械动作旨在暗示:首领像是一个幽灵,时隐时现,他们起初见到的并不一定是首领的实体,很可能是他的“幽灵”,人群的欢呼也只不过是一种幻觉而已。在这种具有催眠作用的戏剧性场合,他们像是服了致幻剂和兴奋剂,反复“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以表示对首领的敬畏之情。这个“位置”实际上是左右舆论的新闻媒体的位置(报幕员站在舞台的中间,他对首领的描绘和报道直接影响首领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同时,也是首领崇拜者的位置(两位敬仰者紧贴在墙上如同下跪一样,换句话说,他们是匍匐在墙上对首领顶礼膜拜。)但首领究竟又在什么位置,谁也不知道。一实一虚形成了戏剧上的张力。从报幕员口里我们得知首领在“弯腰”、“在跳跃”、他“过了河”、“手里捧着刺猬”跳舞,“向远处吐了一口唾液”、“在换衬衣”、“戴上领带”、“倚靠在栏杆的边上”,又“登上凳子”、接过“一只削尖的楔子”、“接过花”、“拥抱小女孩”,又“把刺猬送给女孩”、“品尝着树根”、“为警察的建立举行典礼”,还“背诵一首诗歌”,“吮他的拇指”…… 所有这些动作如梦似幻,似是而非,勾勒出首领非理性和反理性的一面,同时也讽刺了新闻媒体的荒谬。

简而言之,在《首领》这出戏中,尤奈斯库将人物的形象、语言和动作都作了“漫画式”的处理,以表达他对现代社会的批判态度。

三、作品意义和主题揭示

《首领》这部作品的意义和主题是通过大量的象征、讽喻和暗喻等揭示的。由于该剧本使用众多的抽象概念以图创造诗一般的意象(即非逻辑化的场面),意象的含义便往往显得特别复杂、充满歧义,甚至无法解释。这些必然会强化作品意义和主题的相对性。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整部作品充满了人类的自嘲。透过破碎的舞台形象、零乱的剧情结构、夸张荒诞的语言和动作,我们隐隐约约看到了人类自身的悲剧。这种悲剧的内涵是:人在这个支离破碎,毫无意义的生存空间里,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本体和理智,异化成抽象的符号和盲目激情的玩偶。对心目中偶像的崇拜支配着自己的一切行为。人所应该具备的真情实感(如爱情等)却面临枯竭的危机。当然,这一作品的悲剧性意义和主题是以喜剧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正如作者自己所说的:在我的剧作里,我试图以喜剧手法处理既荒唐又痛苦的人生戏剧。“人若不是悲剧性的,他必是可笑而又痛苦的,实际上是‘喜剧性的’,而通过暴露他的荒诞,就可以创作出某种悲剧。”这种手法实际上也是所有荒诞派剧作家的艺术追求。

[1]黄源深 ,周立人. 外国文学欣赏与批评[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9.

[2]林骧华.西方文学批评术语词典[D].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1989.

(刘洁:西安石油大学外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