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娜·丽斯年斯卡娅诗选

李寒译

英娜·丽斯年斯卡娅诗选

李寒译

葡萄之光

我是否需要往日——不知道——

泪水能否使我欢愉？

一如从前，石油的钻塔

总与柳树为伴。

又是以端庄文雅的仪表

结束了夏天！

小毛驴驮着装满葡萄的

筐子，像一大杯亮光：

正午之光——在白色的葡萄里，

黄昏之光——在黑色的葡萄里，

而我来得及做的事情，

多么脆弱，就是为此写下诗行。

从现实的土地上，

为了能够获得甜蜜之光，

我在自己的笔记本里

记录下临近的快乐，

记下和风与顺风，

记下葡萄之光，

记下那些，神奇童年的梦境，

即便它们有些凄凉。

三个星期了，灵魂被……

三个星期了，灵魂被

哭个没完的不幸刺痛。

一场雨过后，天气转凉，

心境变得平和，心情渐趋轻松。

从早到晚，我重新

呼唤着自己的爱情：

我使你具有了人性，

请你把我也敬若神明！

生活，我要和你断绝联系……

生活，我要和你断绝联系，

要和你断绝联系，

不去践踏

自己脚掌上的尘土，

不用贪婪的呼吸

加重空气，

也不让最后见面的朋友

心情抑郁……

我熟悉这个女人，就像熟悉我自己……

我熟悉这个女人，就像熟悉我自己

她眼神涣散，而嗓音静止，

额发乌黑，像九月的细雨，

她时常把厨房的围裙忘在书架上。

你的小鸽子生活得不错！

她独自尽情吃着，喝着，哭泣着——

对她的爱情都是提前承诺，

而她的痛苦却要自己分期支付。

雨滴淅沥，她觉得那是戒指

从纤长的手指上滑落，滑落……

看面孔我就能认出这个女人，

可她早已经认不出自我。

披肩从紧瘦的黑色连衣裙上滑落……

披肩从紧瘦的黑色连衣裙上

无声地滑落到地上。

愿你早日升入天堂，

我罪恶的悲伤！

如果听凭理智妄为，

许多事情我是否能理出头绪？

那吹熄的蜡烛在陌生的房间

散发出甜蜜的气息。

钢铁的针尖下面

远方的机关在嘶叫。

愿你早日升上天堂，

我原初的耻辱！

陌生人的手指下面

我的手在战栗。

世界挤满了漂泊者，

而云彩——充斥了记忆。

钟声敲响，几只红褐色的松鼠……

钟声敲响，几只红褐色的松鼠

把纤细的云杉摇动，

这个梦中，我没有梦见——

伊甸园的啤酒花和自由的芦笛声。

在莫斯科近郊发出脆响的腐烂物下

我会这样安静地消失，

即使把我叫做傻瓜和聪明的妈妈

到那时也会向我鞠躬。

假如我真的死去……

假如我真的死去，

请不要相信，我已经死亡，

我生活在汝拉山上，

我化作苍鹰的灵魂。

它生有双头，在国徽之上

张望着生命与死亡，

相信我的哀求吧，

当它吩咐时，那就快去。

快去，你就会遇见我，

你会理解那两只不同的眼睛，

一只是白昼的真理，

另一只是黑夜的谎言。

就让我化作它的灵魂，尽管消沉的翅膀

下面有些霉烂，

假如我真的死了，

请也不要认为，我已经死亡。

老年在增长——人在肉体中缩小……

老年在增长——人在肉体中缩小。

一月月，一周周，屈指可数，

一天一天，寥寥无几，

事实上，只剩下了我和她

面对面，形影相依。

老年问我些什么，我该如何作答？

我翻拣着记忆，就像挑拣荞麦粒——

我未必能收集

上等的粮食去煮粥——有许多渣滓，

许多黑色的砂砾。什么也别问！

生命像处于蒸气上。

不，别向我提起罪孽，我有什么过错？

我不是鬼蜮，也不是苦行的修女。

我从深处擦净灵魂。

我贪婪地活过——毫不犹豫中断了所有联系，

我糊涂地活过。可是你看，现在一切恢复正常：

对于我——你是唯一。

头发日渐稀疏了……

头发日渐稀疏了

额头再也戴不上花环。

死亡有自己的边界，

而生活没有终点，——

同人在背叛，

梦境已把我遗忘，

日落时分，我要挣脱束缚，

竭尽自己虚弱的力量。

西北风击打着我的面颊，

那些路标多得数不清，

我用石头雕凿出十字架，

好慢慢地扛着它前行。

让颤抖的手指穿过戒指……

让颤抖的手指穿过戒指，

穿越过去与未来。

大街上从来没有这样稀疏的光线，

而你比光线还要散漫。

把帽子的后面戴到了前面，

而天鹅绒的裙子——里子朝了外边，

从身边走过的人看着你，

像是在看冒傻气的外国女人。

祖国已经不再是你的母亲，

而是你的女儿，是你生病的孩子。

你无法理解——那就不要理解，

你不能领会——那就不要领会。

整个生活——是一只啁啾的短笛……

整个生活——是一只啁啾的短笛，

我向它贴紧了双唇，

而诗句——只不过是模拟

海浪的仿制品——

汹涌而来，迅疾而去，

它在我的生活中

扯断锚链

夺去声音

我沉默无言。而松树的树冠……

我沉默无言。而松树的树冠

紧贴在台阶旁歌唱，

那是你的目光，疲惫的男孩

和年轻智者的目光。

松树在歌唱——只有蔚蓝的天空

才会这样顺便把她颂扬。

而我沉默无语——在伸出的脖子上

存放着不知是谁没有过磅的行李。

但还是请不要从那些地方

这样凝神地注视着我的眼睛，

在那里每当深夜星空会替代花园，

而天使会替代夜莺。

栏目责编：皮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