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盛放

耿永飞仔

一

我24岁时的那一年春天，思虑着要写作一个叫做《恣意盛放》的中篇小说。

巴尔扎克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我现在来个篡改，说成小说是心迹的恣意盛放。我一直为这种恣意盛放而着迷，于是自己走入小说中，诡异却愉悦地生存。

我开始动笔写作《恣意盛放》的前一天，坐了一整夜火车先到省城，之后转乘大巴，孤身前往黄河岸边一个叫做荒原的县城。我一路清醒，没有合过眼，没有吃过东西。带着一个旅行包，装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另外钱包里藏了张银行卡，存有20000元人民币，这些钱是我之前两个学期的教书薪水。至于书，只带有两本，一本是最新版的现代汉语词典，一本是安妮宝贝的《莲花》。到达的日期是2月14日。到时已是中午两点，寒风凛冽，我的头发被吹得散乱且沾了尘土。

没有人来接我，其实整座城里都没有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汽车到站后，我把旅行包放在身边，坐在车站的台阶上发呆。发呆已成我的一种习惯，习惯于静静坐着发呆，随时随地。

几十分钟之后，我站起身，提着旅行包，沿街找住宿的地方。

首先矗立在我眼前的是荒原宾馆，门口散散乱乱地停了一些中低档的小轿车，与外部装潢古老的宾馆浑然一体，散发着陈旧而破败的气息。我想着，这不能进，我不习惯所有冠冕堂皇的东西，对其一直敬而远之。但倘使这些所谓的至高无上向我示威，或者侵害到我的正当利益，我必然会狠狠还击。在这个社会上，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可以打折我的腿，但我绝不会向你下跪。这么说扯远了，继续找住宿的地方。

我闯进了一条看似繁华的小巷，小巷的左右两边全是门面房。卖杂货的居多，偶尔也有几家饭馆。继续向前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农贸市场。我穿过农贸市场，峰回路转，到了另一条小巷的巷口，抬头张望过去，左右齐刷刷的有十多家旅店。

就住旅店吧。因为准备长住，我挨个进去查看住宿条件以及旅店环境。最终选择了一家叫做诚意的旅店，房间在二楼，一个小单间。内置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台电视机。重要的是供有暖气，窗户临街。卫生间在楼层的拐角处。

洗澡之后，我回到房间，关了门睡眠。

缘于极度的疲累，我这一觉睡得很沉。睡梦中，在荒山跋涉，时而有不计其数的恶人追赶我，时而有神奇美景迷恋我，而后出现爱的人，倾心相拥，继续前行。

当梦境里出现丰盛佳肴时我从饥饿中醒来，其时为2月15日的凌晨六点。

出门找寻食物，农贸市场已经沸沸扬扬地热闹起来了。

我在早晨的市场吃了早点，而后独自在整个县城游走，太阳慢慢升起来了，硕大、纯净、明亮，没有温度。我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穿过挨挨挤挤的巷子。没有目的，可以一直走，亦可以随时停下来。街面上的人各忙各的，依旧有寒风吹，冷。

二

回诚意旅店后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着手写作《恣意盛放》。

关了房间的门，拉严实房间的窗帘，场景人物逼真映现于脑海中，我在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

《恣意盛放》中的女孩灵儿向我走来。

灵儿个子高高瘦瘦，留着短发，单眼皮，面色瓷白。不化妆，时而抽烟。生于1985年7月，在读大学专科，同时，着手经营一个上下二层四间门面大小的中档餐馆。

餐馆开在省城西京高校聚集的大学城。早在灵儿上大学一年级时已思谋策划开餐馆，之后对餐饮行业进行各方面的了解，筹资。选地形看门面房，请厨师聘服务员，终于在灵儿读大学二年级的第一学期，餐馆隆重开业。餐馆的名字叫十里香餐馆，主营各种炒菜以及面食，附带有酒水凉菜，特色菜为鸡鱼类的各式做法，面食方面的特色为饺子，饺子馅鲜味美，招人喜欢。

餐馆聘有三个厨师，四个服务员，其中的一个厨师是灵儿的结拜兄弟，叫亮子。

餐馆开业之日，灵儿请了学校的所有任课老师以及班里的全部同学，再加上在西京城读大学的好友，当日餐馆大小桌子爆满。所有人都对灵儿表示祝贺，并扬言自己以后只要吃饭，必来十里香餐馆。酒足饭饱之后，让灵儿诧异的是，大家在告别时都往灵儿手里塞钱，50元、100元、200元不等，说是贺礼，收下是必须的。

送走所有客人，已是夜色深沉。灵儿给餐馆的厨师服务员开了个小会，嘱咐了一些开店待客的基本规矩，以及第二天的必要支出明细帐，之后便匆匆赶回学校宿舍。

躺在宿舍的架子床上，熄灯后的黑暗中，灵儿感觉舒服、温暖、安全。灵儿喜欢这种被漆黑包围的感觉，什么都看不见，但熟悉的呼吸声就在房子的其他角落。可以什么都想，亦可以什么都不想。另外，老师同学以及好友的深厚情谊和大力支持让灵儿感动。这个时候，灵儿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三

我来荒原县城时带有手机，但一直调至静音，压于旅行包的底层。

灵儿的思想，灵儿的情感，灵儿的生活彻底淹没了我。我每日对着电脑屏幕打字，长时间的不吃饭、不喝水、不睡眠。打字的间隙，会突然站起来在房子走动，来来回回，重复数次后坐下继续打字。

一周后，我突地想到杰行天下，便拿出手机来看。手机上有38个未接电话和3条短信。除了两个陌生号码，其余的全是杰行天下打来的。三条短信也均来自杰行天下。

杰行天下是我的一个网友。

上网时，我喜欢玩QQ。我和杰行天下的相识，缘于他不停地发视频给我。我点击接受后，看到杰行天下的脸庞英俊，便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天。之后，我每每上网，杰行天下都在网络的另一端守候，从聊天中得知，杰行天下通过我的QQ空间，阅读了我放在日志栏的不少文字，并且点击文字后边的链接，进入到我在新浪做的博客网页，阅读了我其他更多的文字。这让我感动。搞笑的是，杰行天下通过看我的文字，竟然认为我是一个饱受生活与情感重创的离异妇女，年龄至少不下三十岁，没猜错的话，应该还带有孩子。他喜欢我文字里的干净与灵气、理性和淡漠，认为我是才女，便执意要和我聊天。我这才了解了杰行天下不停发视频的本意。

其时，我在一所乡镇中学教书，聊天的时日，杰行天下的女友另嫁他人，杰行天下也辞了与女友同在一个单位的工作。

杰行天下一再向我倾诉，自己在情感上受了很大的伤害。也对，相恋七年的女友突地另嫁他人，这足以击垮一个男人的自信与坚强。我顺便追问杰行天下女友离开他的原因，他的回答不足十个字，却道出了婚姻的势利与爱情的无奈，这短短的几个字便是：工作不正式，没有房子。每次讲诉完毕，杰行天下总要附加几句话，说是自己现在也看开了，该放就放。

我感慨世人皆有伤在怀，却也在慢慢地依恋杰行天下。比如着急上网，一和杰行天下聊天就很开心。时光在敲打键盘的指尖间缓缓流走，一晃，与杰行天下聊天已有半个多月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学校的网络中断，我上不了QQ，杰行天下便打电话过来。杰行天下在电话中把自己的家庭背景、个人经历以及目前的状况挨个交代了一遍。之后说到情感，还是那个弃他另嫁旁人的女孩，让我感动并能铭记的是，杰行天下说完对那个女孩的感情后，用平静的语调，缓缓地对我叙述了这样一句话：“之后我便认识了你！”

我和杰行天下的情感在逐渐加热升温。

杰行天下说要来我所在的乡镇看我，我执意要他确定日期，以便等待。他思虑了一会，说：“11月16日吧，刚好是周末，你没课。”我说：“那你可一定得来，一诺千金啊！等你！”他补充：“我必定来看你，只可能提前，绝不会推迟。”

终于等到11月16日。在前一天晚上，我还特意打电话给杰行天下，查问他记不记得即将到来的一天自己要做的大事。杰行天下说：“你就放心吧，亲亲，明天见！”

那天，我睡足后起床，把整间办公室彻头彻尾地收拾了一遍。看看时间，已是早上的十点，我想杰行天下一定已在路上，在来赴约的途中，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打电话给他。找来手机，在电话拨通的瞬间，我怔住了，系统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寒意从脚心冷至后脑勺。然不甘心，下意识的动作，过几分钟拨一次电话，过几分钟拨一次电话，接通后次次提示已关机。

我一直把电话拨至晚上，突然担心杰行天下在来的路上有了什么不测。上网从他QQ空间的留言板找到常在他身边的朋友的留言，继而确定号码，加为自己的QQ好友。终于加上后，说毕客气话，我急切地询问：“杰行天下去了哪里？”对方告知我，杰行天下家中有急事，一大早回家了，匆忙之中没有带走电话。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过了一周，我没再于网络中见到杰行天下，更没收到他打来的电话或发来的短信。

我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开始慢慢遗忘杰行天下的影子。

又过了一周，我终于还是收到了杰行天下打来的电话。当时我正在吃饭，本想这辈子与其都不会再有联系了，可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极其开心。杰行天下的话语里，满是愧疚之意，并解释说自己的母亲突然病倒，做了大的手术，所以没能如期赴约。我接了电话，忘了继续吃饭，直至冷却倒掉，却满心欢喜。

我和杰行天下的联络在中断两周后恢复正常，可我心里总有阴影笼罩。先不必说杰行天下不能信守诺言，如期赴约。倘使他真的有急事，那也该在有空隙的时候拿起手机，通知我一声。一天没时间，不方便，两天没时间，不方便，那三天之后必定有时间，也必定有方便的空隙。我不为杰行天下没能来看我而耿耿于怀，我憎恨他遇事不告知我，让我空等。

我们后来的交谈，没有再提及见面的事。这一次的失约，足以抹杀所有的期待。

四

不述前缘，查看三条来自杰行天下的短信。

第一条：情人节快乐！你在哪儿？

第二条：你在哪儿？

第三条：亲亲，我想你。

三条信息的时间跨度不足一周，也就是我在荒原县城的这几日，杰行天下通过打电话与发短信在找寻我。我暂时抛开灵儿，关了房间的门去街上散步，再次行走至荒原县城的汽车站，我坐在上次刚到时坐过的台阶上，思量我和杰行天下关系的走向。

坐了一个下午，我拨通了杰行天下的电话。我说：“你在做什么呢？我在荒原县，有空的话，咱们去省城西京见个面。”

我的这个请求来得突兀，但杰行天下的内心还是有一丝丝的惊喜。最终达成共识，第二天一大早，彼此从各自所在的县城出发，直奔省城西京见面。

短信、电话联系了一路，汽车载着我对与恋人首次相见的期待在高速路上飞驰。

当我到达，杰行天下已至，在钟楼附近的快餐店等候。到了快餐店的门口，我停住脚步，打电话给他，我说我到了，在门口。很快，杰行天下出现在我的面前。

抬眼看过去的一瞬间，我的心魂全被摄走。我不知用怎么样的言语可以恰如其分地描写杰行天下的英俊，但我用我的人格担保，除了影像资料中，杰行天下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子。

简单的交谈后，走进快餐店，吃东西，聊天。

网络上相爱的人，走到现实中，面对面坐着吃东西，彼此都有些许微妙的紧张和拘束。

吃完东西，走出快餐店，我们在站牌前乘坐了一辆公交车，坐于顶层最前边的位子，于西京城穿行。

期间杰行天下牵了我的手，我把头依靠于他的胸前，聊天、观景，和爱的人在一起，就这样幸福甜蜜地存活于世俗红尘中。我后来时常想到这个镜头，想时心意颤抖，觉得美好。

车到终点站后转乘别的车，在公交车上漫无目的坐了多半天，暮色降临。

之后，我们牵着手于西京城的各条街道行走。走完一条街，再走一条街，西京城有足够的街道供我们行走。走至深夜，杰行天下说：“咱们找住宿的地方吧！”我点头。此刻，我的心全被他带走。

由于双方都劳累困顿，想好好洗个澡，所以最终选择在一家浴场住宿。

夜间拥抱亲吻，杰行天下说：“给我！给我！！给我！！！”我下意识地一次次拉开杰行天下撕扯我衣服的手。到最后，两人困倦睡去。

第二日又是一整天的游逛，书店、公园、超市等等，处处留有我们的身影。我的头刚够及杰行天下的肩，所以他总给我一种伟岸之感，我为他的高大而深感荣耀。

第二日的夜晚，洗漱后在床上相拥看电视。杰行天下关掉电视机，若有所思地说：“我没有正式工作，又没有房子，怎么向你家提亲呢？！”我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回答他：“我不看重物质条件，我只爱你！只要我们彼此相爱，一定会在一起。”我的语气坚定有力，不容置疑。

后来我们说到彼此的理想，心意相通。杰行天下亲吻我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似乎突地想到什么，一个人自己开心。我问他笑什么。他立马又露出同样诡异的笑容，说：“我在想一件事，你敢不敢做？”我摇头。他接着说：“那我敢呢！”说话间开始再次撕扯我的衣服。我抓紧他的手，不让他动。他说：“亲亲，我不动你，咱把衣服脱了，抱抱住睡觉，这也不敢啊？”他再次亲吻我的额头，亲吻我的脸，亲吻我的嘴唇，亲吻我的耳朵，亲吻我的脖子，我的衣服被他在亲吻中一点一点褪去，恍恍惚惚中，我失去了任何思维意识，沦丧了最后的防线。

在西京城连住三日，我和杰行天下准备远走水县。水县坐落于西北地区的沙漠中，一年四季风沙扬街，严重缺水，正在被沙漠一点一点吞噬。

五

离开省城西京之前，我一个人去大学城游荡。我对杰行天下说，我小说中的女孩灵儿在那儿开店，让我去看看。杰行天下便独自上网看电影等我。

生意度至瓶颈，灵儿焦虑的容颜更显苍白，已无血色，吃不下去饭，只是抽烟，叹息。

餐馆刚开业的前几个月，周边的食客都抱着尝试的心态来吃饭，图个新鲜，再者也有班里同学常来光顾的原因，所以生意不错。可渐渐地，收入一日不如一日。灵儿查看账本，卖出去的炒菜越来越少，吃面的也不多，只有饺子的售出相对稳定。

到了饭点，顾客不进来也不能出去拽啊。更为可气的是，过路的食客通过观察餐馆客人的多少而选择进与不进，这样，人多的餐馆食客会更多，人少的餐馆更为无人问津，冷冷清清。“处于同样的地形，为什么隔壁几家餐馆生意兴隆，且能恒久持续呢？”灵儿在想。

到后来餐馆生意惨淡到当日的收入不够第二天的支出。又过了几日的某一天，灵儿早上上课时再次苦闷地想到自己的餐馆，经营成现在这个样子让人烦躁，退也不能，进也不是。最后灵儿想到下课放学时的饭点，再加把劲，或者能多卖点钱。这个想法犹如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企图靠一根稻草活命，但至少在人绝望时还有这么个念想。然就连这么个小小的心愿都未能达成。灵儿从学校上完课后急匆匆地赶回餐馆时发现店门紧闭，灵儿吃了一惊，猛地敲打，里边无人回应。灵儿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店内空无一人，桌椅乱摆一堆。

波兰插图画家Pawel Kuczyński作品

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亮子，等待良久，系统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给其他两个厨师打电话，同样接不通。最后给服务员打，餐馆前台的抽屉里传出了来电提示的音乐。

灵儿慌了神，首先担心的是自己的店员被人给害了。西京城，鱼龙混杂，乱得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锁上店门，灵儿在餐馆的周围来回转，手里紧握手机，等待其随时响起，又把目光扫向行走的路人当中，搜寻熟悉的身影。

已是中午一点，灵儿依旧没有店员的任何讯息，灵儿的脑海几次闪现出报警的念头，但似乎总有一股力量死死地把她拽住，要她不要拨出110。

灵儿突然想到，那几个女服务员喜欢上网，也许会在网吧。灵儿火速跑到就近的网吧，办卡，开启电脑，登陆QQ。在登陆QQ之前，灵儿先把QQ设置为隐身状态。惊喜的是，果然看到几个服务员都在线。灵儿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注视着那几个彩色头像，从包里摸索出烟抽吸。抽吸的过程中灵儿在想，亮子他们去了哪儿？他们这么干是为了什么？

离开网吧，回餐馆的路上灵儿顺便在超市买了包方便面。回去后关闭餐馆的门，自己动手把面煮了，另加两个荷包蛋，佐料全部放入，煮熟后添一些香醋进去。把饭盛上桌，灵儿又从冰柜拿出一瓶冷藏着的雪碧。待全部吃光喝尽，灵儿上楼去二层服务员休息的小房间睡觉。

睡眠至下午六点，灵儿醒来。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误了学校中午的班会，继而想到辅导员肯定点名了，自己必然得去辅导员办公室承认错误。灵儿起身走出小房间的门，看到餐馆正在营业，厨师、服务员都在忙，他们看到灵儿时眼光闪闪躲躲，紧张的身体在颤抖，一个服务员甚至于把拿着的空碗失手掉落在地，咣当，咔嚓，一个刺耳的响。所有食客把头转向地上的搪瓷碎片，厨师们透过操作间的玻璃窗向外张望，服务员就地呆呆站住。灵儿走向门口的那张空着的桌子，拉过椅子，坐下抽烟，目光转向街上的路人。

餐馆今日为何直至下午才开门营业？生意惨淡，让大家都泄气了吗？可就是关门也轮不到厨师服务员做主啊。这里边的猫腻一定与亮子有关。作为灵儿的结拜兄弟，在灵儿不在店里时，亮子有权力拿一切主意。但是亮子是怎么都不会把自己何以不按时开门营业的实情说出来的。

事实上昨夜灵儿刚离开餐馆，亮子他们就将餐馆打烊。这么着急关门为什么？亮子伙同其他两个厨师要去两站路以外的一个赌窝打牌。他们已去过多次，但昨晚赌得大，输红了眼，直至第二天早上还在持续。已是早上九点，还没有厨师回来，店里的服务员也按捺不住了，锁了店门去网吧上网。

直至晚上，没有人向灵儿承认错误。大家看到灵儿不言语，也就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灵儿今晚离店的时间迟，快至凌晨，已没有任何客人，街上也不见行人，灵儿发令：关门开会。

开会时灵儿说了以下的话语：首先我特别感谢咱们店里的厨师、服务员，在这几个月以来和我一道全心全意经营料理咱们的餐馆，长时间的友好相处，诚挚相待，已使我们之间的情感同如亲兄妹一般，能和你们在一起，是我一生的财富。可现在，我们店里的生意不容乐观，甚至于逐步恶化，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相信这只是我们遇到的一个小困难，使餐馆生意兴隆的办法一定会有。这样吧，从明天起，咱们餐馆停业整顿，一周之后，重新开张。你们想逛街的逛街，想回家的回家，但手机必须保持畅通，以便我能随时联系到你们。停业整顿这一周，工资照付。散会。

六

我漫步于大学城，迎面时而走来一些大学生。有的独行，有的结伴，有的三五成群，旁若无人地嬉戏打闹。从眉宇间看过去，个个有知识分子的儒雅与轻狂，举手投足之间，尊贵得以体现。

我的心思全在灵儿身上。在大学校园，我驻足于宿舍楼、教室、图书馆、操场等地方，想着灵儿在这些地方存在的身影。从校园出来我挨个看一家一家的餐馆，想着灵儿的好强与艰辛。

两个小时后，我离开大学城，去找杰行天下。

逛街，购物。在晚上，我们搭上了开往水县方向的火车。

火车走了36个小时后，到达水县站。这一程是我已有的生命中，乘坐火车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最为特别与让人难以忘记。这是一趟开往神秘未来的火车，并且有幸福相伴。

走出水县出站口，我和杰行天下已被风沙笼罩包围，寸步难行。其时正是春季，风沙肆意横行之时。

紧闭嘴巴，坚持不吃到沙子。我和杰行天下搭上出租车，让司机把我们从火车站拉到可以住宿的招待所。在出租车上，我对杰行天下说，到了咱先好好洗个澡。司机听到后苦笑插话：“吃水都困难，何谈洗，整个县城没有一个可以洗澡的地方。”我黯然，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深感抱歉。很快，出租车把我们载到一个叫做温情的旅店。

洗脸刷牙，我和杰行天下都在尽量节约用水。吃了点零食后，我们在温情旅店相拥入睡。

到达水县的第二日，我和杰行天下开始于全城漫步游走，熟悉县城的整体布局以及生存现状。另外还有一个目的，租住居民的出租房。

水县地域广阔，住户分散。全城足有十公里长，楼层稀疏，平房居多。街面上的房子并不连着，零零散散，自成一派，整个县城在风沙中一片灰蒙蒙。城中心有一口湖，全城人依靠这口湖活命。湖的前边修有庙，一年四季供奉水神。

我们在县城边沿一户农家院落租了一间平房，房东就在隔壁房间居住，出了院门便是大漠。

租好房子后，我身体内所有女性柔情复苏。让杰行天下陪我一块去城里的购物中心买床单被褥、做饭的电磁炉，以及一些生活必备用品。带着行李，我们从温情旅店搬至出租房。

有了居住的安乐窝，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在此找一些工作做。

七

我时常想，女性身上散发的最为诱人的潜在魔力就是母性吧。男女之间，肌肤相亲时，男方总习惯性地把头贴于女方的胸前，这是对母体的一种深沉眷恋。我一直把杰行天下看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我喜欢看他脸上露出的天真无邪的笑容，喜欢看他开心，喜欢看他伤悲，喜欢他耍小心眼装作很劳累的样子让我给他喂饭，帮他洗脸。有时在黑暗中平躺着交谈，看他眼睛闪烁、嘴唇一张一合会觉得特别亲。

夜间，当杰行天下睡熟后，我爬起身，穿着睡衣，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写作《恣意盛放》。

灵儿在餐馆停业整顿期间更为忙碌与憔悴。首先是员工的调整，四个服务员没什么问题，厨师须撤换。亮子是灵儿的结拜兄弟，一直为餐馆的经营忙里忙外，再者亮子炒菜手艺高超，店里鸡鱼类的特色菜全是亮子主炒，亮子是店里毋庸置疑的中坚力量，不可动。其他两个厨师，一个是饺子馅配料的能手，店里吃饺子的食客大都冲着他而来，并且他还能调拌味美劲道的凉菜，也得留着。另外一个什么都能做，然而什么都做不精，人本分老实勤快，但需换掉。一个餐馆能否长久立足，饭菜的味道至关重要。另外灵儿观察到，西京城在餐馆吃面食的人相对多，而自己餐馆的面食味道平平，毫无特色，这使大量食客流失。所以，撤掉什么都能做，但什么都做不精的那个厨师另聘做面食方面的能手，该果断，快速。

除此之外店里得搞一些活动，靠给食客点小实惠来吸引更多的客源。为此，灵儿精心策划了以下三个温馨回馈。1，在本店过生日的食客，送长寿面；2，在本店吃特色菜的食客，免费供应米饭；3，在本店吃饺子的食客，送虾米紫菜汤。灵儿把这三个温馨回馈做成广告，大小不等，张贴于店内外。另，在三条温馨回馈的下边醒目提示：本店新聘面食师傅，手艺超常，做出的面食色香味俱全，欢迎品尝。

接下来还得做的是，加强对员工的管理，必须奖罚分明。

一周后十里香餐馆重新开张，经过灵儿的精心调整，店里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谈不上有多红火，但总算正常运作了。

灵儿如愿度过生意上的瓶颈，个人情感却陷入灰暗中。从上高中时起相恋的男友在北京读大学时，爱上了班里的女同学，渐渐地弃灵儿于不顾。每每想起男友此刻正和另一个女孩勾肩搭背，你侬我侬，情深意切，灵儿就会陡然失意，面色暗淡，觉得生活因失去他一个人而不再有意义。烦躁，无聊，不停地抽吸烟，却又抑制不住满满当当的思念。

有时会不由得拨通电话打过去，却只是扯些闲言碎语。再也召不回他的心，无力，委屈。

人们总是调侃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的结束代表新的即将开始。这话说得对。

灵儿遭遇了新的爱情。

一个由八个知名歌手联合组织的巡回演唱会走进西京城的各大高校。年轻的学子，总是与这些音乐呀，梦想呀，有着丝丝缕缕的缠绕，一定程度上，依靠这些支撑着自己的精神世界。所以对这样的演唱会，同学们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一日中午上课时，班里的同学已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心情，叽叽喳喳，议论声此起彼伏，说是当日的晚上，演唱会将会在自己学校的礼堂举行。一个女同学告知灵儿，全是帅哥啊，晚上有的看了。灵儿饶有兴趣地接过女同学的话，说：“真的全是帅哥？那咱会会他们。”说完周边听到的同学全笑了，正在上课的老师投过来不满的一瞥。

到了晚上八点，演唱会正式开始。早在演出开始的前一个小时，灵儿她们宿舍的六个女生已早早到场，在观众席占据优势位子，边聊天边看演出前舞台上的一些准备工作，等待演出的开始。

说是知名歌手，灵儿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亦未听过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歌。灵儿今日来此观看演出，完全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歌手们在台上，个个激情饱满，活力四射，个性张扬，依靠夺人心魄的嗓音做着在音乐上不可一世的王。

演唱会持续了三个小时。结束后回到宿舍，舍友们边洗漱边讨论这些歌手所有闪光点以及不足处，当然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对同一个歌手，很多时候并不能达成共识，但大家的兴致依旧很高，直至晚睡熄灯后还在讨论。

灵儿对每个歌手都不发表多少言论，只是待舍友诉说自己的高见时顺着舍友的意愿插科打诨，引得全宿舍哄笑。

渐渐地，舍友们都停息下来慢慢入睡。灵儿再次被黑色与静谧包围。想到远在北京的男友，想到男友这些天来日日与班里的女同学厮守，一块学习，一块吃饭，一块逛街，一块看电影，夜晚漆黑时一块于各种隐秘的地方索取占有彼此的身体，眼泪缓缓流出，唯有绝望肆意横行心田。

带着无限伤感与失落，灵儿在睡梦中回到了故乡，回到村子里的学校。坐在教室上课，上课的老师板书后转身时灵儿看到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谁的脸？灵儿突地想到是演唱会中一个叫做光亮的歌手的脸。他做了灵儿的老师，处处对灵儿好。最后所有背景虚化，整个时空只有灵儿和光亮。爱意在传达，双方的眼里心里唯有彼此。

八

第二日，灵儿的脑海一直闪现昨夜的梦境。灵儿突然想再次见到光亮，灵儿想好好再看看他。

昨日已有同学购买过光亮的光盘，灵儿跑去借过来在多媒体教室观看。因为昨夜的梦，灵儿觉得自己与光亮之间似乎有了一层特别的关系，可这种微妙的关系只有灵儿自己知道，唯恐被旁人看出。灵儿把自己一个人反锁于多媒体教室，一遍又一遍地观看光亮的光盘。

之后灵儿急着知道光亮他们今晚在何处演出，灵儿要去看，要去再见见光亮。这事容易打听，很快灵儿确定了光亮的演出地，开始忙碌自己手头的事，忙完后灵儿花费心思打扮了一番，于晚上八点演出开始前到达演出地。

此次前往演出地，只为看光亮。灵儿在现场关注光亮的所有行踪，把光亮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看得清楚。

连看十场后，光亮他们在西京城的演出活动告一段落。这些天间不停歇地追看光亮的演出，灵儿渐渐地淡漠了男友带给自己的不快，回想起来也不再那么伤心。观看演唱会时让灵儿欣慰的是，期间有一次当光亮唱完一首歌后，下边的观众欢呼不让他走，灵儿也在其中起哄，大声叫，再唱一首《逢场作戏戏了谁》，彼时光亮突地向灵儿投过来一瞥深情的关注，灵儿接过眼光的瞬间怔住了。光亮在台上说：“好，把一首《逢场作戏戏了谁》送给大家，谢谢你们！”

灵儿在晕晕乎乎中听完这首歌，光亮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让她的心颤抖不已。这么些天灵儿痴迷追逐着看光亮的演出，终于今日光亮也看到了她，并且听到了她的声音。

曲终人散的失落与寂寞会更为长久地困扰占据人的心田。所以人们爱热闹又怕热闹，怕热闹过后的冷清不堪承受。

不再有演出，光亮消失得好似不曾来过。细雨朦胧的星期天，灵儿于西京城找寻光亮的身影。行走于街上的人，灵儿一个个看过去，企图看见光亮的模样，灵儿甚至不放过行驶中的各式车辆里人们的影子。

当没有了事做的时候，灵儿总控制不住自己要往街上走，在每个路口观望来往的行人。期待见到光亮。

想得多了，便会见面。到后来灵儿确信完全是自己的想念把光亮召唤到了自己的身边。

一日傍晚，灵儿漫步于西京城最大的广场——钟楼广场散心。钟楼广场有一帮秦腔爱好者正在进行露天演出，周围围了一圈人。

灵儿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围过去。在看秦腔演出期间，无心的一瞥，灵儿在自己的斜对面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轰的一下，血直往脑门溢，灵儿突地满脸通红。装作漠然，心思却全部涌向光亮。她感觉到，光亮也看到了自己，正在人群中一点一点地挪动移向自己。灵儿开始紧张得发抖，光亮在距离自己两米远的地方站住不动了，看神态，似乎在一心一意听秦腔。灵儿也装作专注听秦腔的样子，持续一会，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光亮时光亮也正把目光向她扫过来，两人对视时同时都给对方报以微笑。这一笑更让灵儿心意泛滥开来。又过一会儿，灵儿发现光亮转身走出人群，向广场休闲的石头凳子走去。看到光亮坐下休息，灵儿的心开始怦怦跳动，她要向光亮走去，可却迈不动脚。去吧，去吧，去走到光亮的身边。灵儿下定决心后浑身轻飘飘的，抬起脚，向光亮移去。

短短的十几米路灵儿走了几个世纪长，灵儿后来一直回想不起来自己怎么走向光亮的，可就是这一走，灵儿彻底走到了光亮的身边。

当时的情景是，当灵儿走到光亮两米远的地方时光亮已站起身作了迎接。

光亮笑脸相待，灵儿先开了言。

“我看过你的演出！”

“我见过你。”光亮接话。

接着两人在钟楼广场进行了漫长的交谈，说到那次的高校巡回演出，说到彼此的情况。

期间光亮从钱包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灵儿，灵儿接过粗略地看了一下说：“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一个。”说完从挎包里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给光亮。

互递名片的私心一目了然，都想着此次分别后能再有联系。本来灵儿大可不必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但灵儿希望的是，自己能接到光亮打来的电话。

九

电话在当晚灵儿刚回到宿舍时骤然响起，光亮关切地询问灵儿到了没，灵儿心里一暖。

之后是频繁的联系，找各种理由见面。比如灵儿说，“大学城有一家麻辣烫特别好吃，我想去吃了，你来陪我吃吧。”比如光亮说，“我想去超市购物，你也去好吗？”两个人要想联系，能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的理由来，俯拾皆是。

灵儿和光亮谁都没有提及爱，但已在恋爱中。

我和杰行天下居住于水县。我们把未来设计得安然美好。邻居们对我们的到来深感不解，说这地方，迟早是要被沙子吃完的，大家都往南方水多的地方跑，你们来这做什么？！常年太阳的暴晒，干旱缺水，大的风沙已使乡亲们的身体干瘦枯黑，心思麻木悲切。

我们来这做什么？

这是我的一个心结。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崇拜金钱，有人艳羡高官，有人臣服厚禄，我有别样的欲念，对大漠有虔诚的敬仰与无上的憧憬。

早在读中学时的假期，我就跑去拜谒大漠，大漠的荒芜单调与厚重苍凉让我深受震撼。那时候我想，一个人若能耐得住大漠般的寂寞与枯燥，有大漠般吞噬万物的胸怀，那该是怎样了得的大气与深沉。

我也多次幻想自己有一日能在大漠居住，让大漠的风沙锤炼我不屈的气质，让我的此生经受荒芜的洗礼能承受任何之重。

我想着，这一天总会来，因为这是潜意识里的心心念念，但我无法确定具体什么时候能去大漠居住。大学毕业后上班工作，在偏远的乡镇中学教书，每日精神充沛，心意高洁，日子过得忙碌充实。中午没课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头发洗干净，坐于学校国旗下的台阶上晒太阳，天空瓦蓝瓦蓝的，有大朵大朵的云漂过，无限舒心。我热爱那个地方，在外界人的眼里，那是个穷山恶水，特别苦焦的一个地方，但在我的眼里心里，那是一个充满灵气的地方。神仙在那定居着，我与神仙同在，我汲取着雨露精华，内存光芒，不可侵犯。我为自己刚刚踏入社会时能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工作而深感荣耀与骄傲。后来我决意去荒原县写作，看重的也正是它的沉寂荒凉，寒冷诡异。我一直在追求自我，追求本真，成就属于自己的个性。习惯于向真实厚重的东西靠近，遗弃浮华与虚假。当我确定了与杰行天下的爱后，我说要去沙漠，去水县，没想到杰行天下积极响应。他正像如一个顽劣于路边的孩子，没有方向却时常忧伤，似乎在等待着一种召唤，一种可以使生命过得有意义的召唤。所以我们来了这，为了我，也为了他。

外人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我们想要的生活，已在实实在在地盛开着，明亮着。

每日于大漠闲逛也不大好，我们开始找寻可以做的事。

一度的找寻，一度的选择，反反复复的忙乱，杰行天下终于在电信公司应聘成功。主要任务是去各个基站维护网络信号的正常运行以及给县城与村镇装宽带。月薪1500元。我暂时不打算找工作，忙于写作《恣意盛放》。一切等小说写完成再做定夺，这是我写作道路上的一件大事，也是我人生道路上的一件大事。

杰行天下每日开着越野车于各个基站间奔波。刮大风的时候，信号容易中断，杰行天下得一次次跑出去抢修。所以说不准什么时候杰行天下就得出去工作，随时待命。鉴于此，杰行天下向单位申请了单人居住的宿舍，我们退了租住的房子，我随他住于他们单位。

十

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恋爱时不提及他们共同的未来，这其中，必有猫腻。

光亮和灵儿在如火如荼地相爱，但光亮始终没有说过要娶灵儿为妻的话语，始终没有立过地久天长的誓言，甚至于没有带灵儿见过他的朋友。

灵儿期待长相守，渴望听到光亮郑重地对自己说，我亲爱的灵儿，做我的娘子吧，我将用我的所有力量，保护你一生。可光亮不说。灵儿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学业尚未完成，谈论这些过早，所以光亮不说。然这样的解释似乎不能成立，灵儿在读书，光亮可以等啊，再说也用不了多久就毕业了。每每想到这些，灵儿总感觉有些不快，但与光亮在一起时，光亮一直百般疼爱灵儿，不该有猜疑。不该有猜疑吗？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一种预兆，要出什么事了，甜美的恋爱将要受重创。

一日中午午睡，灵儿被手机来电音乐吵醒。从包里翻出电话一看号码，是光亮打过来的。习惯性地喂一声后，电话那边的声音让灵儿打了一个激灵，打电话的不是光亮，听筒里传过来的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说：“你好啊。”灵儿说：“你好，你谁？”“我是光亮的姐姐，你是光亮的女朋友吗？”女孩语气温柔但似乎想确定什么。“是啊，姐姐好！”灵儿并没能听出来电话里暗藏的杀机。“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你是做什么的啊？”电话那边继续询问。灵儿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做姐姐的，没有这么问话的。灵儿下意识地提高戒备心理，说：“我是酒店的服务员，我们好了一周多吧。怎么了？”电话那边似乎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复，准备挂电话，客套道：“那你有空来家里玩啊。”灵儿回话说：“好。”在挂电话之前，灵儿说：“光亮呢，让我和他说个话。”电话那边言语，光亮出去了，不在。

挂完电话，灵儿想起，自己没有听说过光亮有个姐姐，打电话的这个女人，言语漏洞百出，她怎么拿着光亮的手机？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灵儿起身在宿舍心神不宁地走动，来来回回的重复使原本的烦躁愈加强烈，摸索出烟抽，焦虑。不能再往出拨电话了，只能等，看电话那边的动静。继而又想用一切方式找到光亮问个究竟。

光亮不再出现，不再打电话过来。

这是灵儿此生的第二次恋爱。第一次败得一踏涂地，第二次再度遭遇危机。

时间会给所有疑惑一个准确的答案。灵儿只能等待，他确信，光亮一定还会来找她。

去教室，心意烦乱根本看不下去书。去餐馆，照看生意也好，毕竟赚取金钱才是每个人立足的根本。

灵儿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可却不由得发呆。抽烟时不注意总会烧到手指头。

第三天，灵儿在餐馆前台坐着查看账本，电话突兀地响起。灵儿好似被吓到，打了个激灵，拿起一看，是光亮的号码。心里惶惶恐恐的，冷静了几秒后，灵儿按了手机上的绿键。

“喂？”灵儿强作平静。

“你在做什么呢？”是光亮的声音，灵儿舒了一口气。

“我在餐馆，你在哪？”灵儿回答后续问。

“我在街上，今天晚上在西京剧院有我的演出，咱一块去，好不？”光亮说清楚了打电话的目的。

“好。”灵儿应允，事实上早已在等待光亮的出现，想着必须弄清楚打电话的女孩是谁，必须明确自己和光亮之间关系的走向。

“那我来餐馆接你，你等我。”光亮挂了电话，急着见灵儿。

待光亮到来后灵儿和他一块在餐馆吃了饭，之后出门。掩盖的真相即将揭晓，男人的贪婪要被曝光。

光亮搂着灵儿的身子，灵儿抱着光亮的腰在街道上走。灵儿说：“现在距演出还早着呢，咱们走着去西京剧院。”这不是在商量，而是一个决定，光亮说：“好啊。”

在路上，光亮不多说话，只是会突地旁若无人般亲吻灵儿的额头。灵儿下决心开口，猛地把目光看向光亮的眼睛，说：“咱们结婚吧！”

抱着光亮腰的灵儿的胳膊感觉到光亮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光亮沉默，继而说，“好啊，现在就结。”

灵儿说：“你有个姐姐？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

光亮说：“我知道，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的未婚妻。”

灵儿早在惶恐不安地等待自己预感的确认，如今一下子答案明朗却满腹的憎恨与绝望，脑海空空荡荡，茫然无措，泪水夺眶无声流出。

不指责，指责毫无意义。

光亮把话说出去后自己也惊住了，搂着灵儿身子的胳膊感觉到了灵儿浑身在抽搐，只能更紧地抱住灵儿。这个貌似坚强冷漠的女孩，其实内心柔弱得不堪一击。

灵儿不再追问关于那个女孩的任何事，光亮欲解释又无奈地摇头。

事实上早在光亮认识灵儿之前，光亮已有婚约。女孩家世显赫，乖巧精干，是光亮的大学同学。光亮死死追了两年才将女孩追到手，女孩喜欢光亮对自己好。上次灵儿发短信给光亮，被女孩看到，非要打电话过来。光亮反复解释说是一个没有头脑的歌迷，喜欢自己，非要和自己好，自己也就逢场作戏。但绝对不会再有此事，光亮只爱女孩。

这些灵儿不知道，但灵儿能猜到。

十一

当晚光亮于西京剧院演出，演唱歌曲《逢场作戏戏了谁》。歌词流转：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我们都是狡猾的虫子，在爬行的过程中丢失了心，一度贪婪，一度享受，最终面目全非，面目全非的伤，找不回她，逢场作戏戏了谁，戏了谁？

灵儿坐于下边的观众席，深情凝视。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他，将不再属于自己。想到这些，灵儿的心境又倒回到上次失恋的苦痛中，有过之而无不及。跑到剧院的卫生间抽烟，盯着镜子里的容颜，空洞无表情，看不到未来。

演出结束，光亮找到灵儿，走出剧院的门，已是晚上十一点。两人很少说话，走过街边的夜市，灵儿说：“你给我买一个烤玉米，我想吃。”光亮慌忙去挑了个颗粒饱满烤得焦黄的玉米买给灵儿，玉米冒着热气，散着孜然和辣椒味。

灵儿感到了满足，在这一刻，光亮是自己的男人，他在深夜买了烤玉米给自己吃。

在夜色中，灵儿慢慢地一口一口把烤玉米吃完，光亮陪在她身边。灵儿希望这一刻能定格，生命就此冰冻尘封。一个硕大的玉米在灵儿的磨蹭中还是被吃完。灵儿有些遗憾，继而又说，我渴了，要喝水。光亮赶忙跑去买水。

两人依旧没有多少言语，一直走路。到了一家酒店门口，踏步进去。

进了房间，关好门，光亮把灵儿抱起，灵儿胳膊套着光亮的脖子，身子紧贴在光亮的身上，开始抽泣。光亮想把灵儿放在床上，灵儿不肯。光亮亲吻灵儿的嘴唇，在亲吻中还是一点一点慢慢把灵儿放在床上，在光亮放手的一瞬间，灵儿大声哭起来。哭声凄楚悲痛，灵儿闭着眼睛，双手慢慢垂落一边，浑身无力。

光亮伏在灵儿身上，让灵儿别哭，用舌头舔干灵儿的眼泪，抱紧灵儿的身体。灵儿睁开眼睛，看到光亮的眼和脸，充斥着万般柔情。忍不住伸出双臂抱住光亮的脖子，亲吻光亮的嘴唇。在灵儿把自己的嘴唇移向光亮嘴唇的一瞬间，光亮把自己的舌头伸进灵儿的嘴里索取。两人忘却所有，恨不能把对方融入彼此的身体，合二为一。不知不觉中，两人都不再穿有衣服，光亮举起灵儿的腿，亲吻灵儿的脚，之后亲吻灵儿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情欲弥漫整个房间，灵儿飘飘忽进入天堂，听到光亮言语：“灵儿，我爱你。”灵儿把嘴贴向光亮的耳朵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两人一夜没有睡眠，一夜爱抚对方的身体。做爱，一次又一次。但几乎没有说话，没有未来的恋情，能说什么，只有绝望。灵儿希望这一刻，自己能死，死了也就死在了幸福中，不会有以后的痛。

天还是大亮了。灵儿和光亮离开酒店，灵儿去了学校，光亮回了家。告别的一瞬间，灵儿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这个男人不属于我。光亮想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娶她，相伴到老。

灵儿强迫自己慢慢死掉爱光亮的心。一个不能娶自己的男人，爱他做什么。光亮的所有一切，将与自己无关。让日子被学业和生意填充得满满当当。让光亮淡化至消失，永久地离开自己的世界。

灵儿不再给光亮打电话发短信。光亮演出增多，又有未婚妻的缠绕，很少再去看灵儿。偶尔会找个方便的空档，打电话给灵儿，询问灵儿的近况。

说是要忘记，灵儿还是忍不住想念光亮。每个日出日落，灵儿想着不知光亮此刻做着什么，吃了没，开心不。每次接到光亮的电话，灵儿的心都咚咚地跳。想着光亮惦想着自己，心里甜蜜，继而又想到光亮不能娶她，立马心灰意冷，觉得整个世界都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意义。深不可测的绝望吞噬嚼咬着灵儿的心。

混混沌沌的，和光亮分开已有一个多月了。当灵儿在餐馆吃饭时突然感觉恶心，跑卫生间呕吐，猛地惊觉，向来准时的例假没有来过。怀孕了？怀孕了！

灵儿跑到附近的药店买来可以测试早孕的试纸，关紧卫生间的门，按照试纸上提示的步骤，进行检测。结果验证了之前的猜测，试纸浸入尿液后很快呈阳性。

灵儿慌了神，首先想到光亮。自己应该在第一时间把这个讯息告知光亮，这是自己与光亮的爱情结晶。但是，现在自己与光亮之间的关系已逐渐发展为没有关系的陌生人。说还是不说？孩子怎么办？灵儿焦躁地找出烟，在即将点燃的一瞬间又立马把烟放回烟盒，想到抽烟会对孩子不好。

十二

我和杰行天下的屋子大小有二十平米左右，靠门的右侧设有一支上下铺的架子床。上铺放置一些暂时不用又不能丢弃的东西，下铺是整洁干净的床单被褥，供我们睡眠。床的对面，也就是门的左侧放有一个一米多高的小桌子，桌子上面是一个24英寸的旧式电视机。屋子的最里边是窗户，紧邻窗户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紧挨办公桌放有一个高低等同于办公桌的厨柜。屋子里的所有设备全已呈现，整间屋子看上去简单却不简陋，因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居住，散放着诱人的清香，叫做家。

杰行天下单位没事做的时候就陪我一块逛街，或者去外边买菜回来在家做饭。杰行天下会做各式各样的饭菜，且能做得味道鲜美。做饭时杰行天下的主要任务是做，我的主要任务是在他身边和他说话，给他打下手。当然每次饭后我都得把碗筷清洗干净放回原位。有时我们一整天窝在房子里聊天，打闹，做爱。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比往日快，做一些简单枯燥的事双方仍会饶有兴趣。和杰行天下在一起时我很少写作，其一是因为快乐使我顾不上触碰文字；其二是因为有人在我身边我写不出字来。所以我的小说写写停停，停停写写，与预期的计划颇不相符。不过生活与生命的美好也正在于此，不可预测。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未来的我们做什么都虚位以待了，我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正像如我写作的小说，开头无法预测结尾，真正结尾了才是最终的结尾。

杰行天下出去工作时我一个人睡足起床，洗漱、收拾房子，之后打开电脑写作，他不回来我不吃饭。有时闷了便跑去街上游走，进新华书店看书，看的过程中挑选一些买回来。有时和街上的小摊贩聊天，聊他们的生活，聊他们的生意，都甚为开心。

有一次在街上游走，我看到一条狭窄的小巷子，时而有骑自行车带孩子的人驶过，好奇心的驱使，我进入小巷。行走数百步后小巷豁然开朗，道路变宽，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幼儿园，继续往前走，路过三四个幼儿园后水县第一小学出现在我眼前，里边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我被诱惑，因为教师出身，所以对学校和学生特有感情。我停住继续向前走的步伐，准备进去看看，我想知道这座沙漠之城的小学是怎么上课的，孩子们又是怎样一番状态。

我很快步入校园。

学校有一座三层的主教学楼，教室全在楼上。教学楼的背后是一个大的操场。学校占地面积挺大，但建筑很少，校园里零零散散地栽有一些树。学校整体有一种空旷之感，孩子们的读书声给这空旷注入了无尽的活力与希望。

我坐在靠近一楼边沿教室的台阶上听里边的授课情况。侧过头刚好能看见讲台上走动的老师和老师背后的黑板。此节课讲的是《信箱》，这是一篇自读课文，主要内容讲了家里的信箱由哥哥哥什提亚掌管钥匙，妹妹娃丽一直想也能掌管钥匙。对待邮递员送错的信，哥什提亚把它放在门外的台阶上等待邮递员到来后拿走，娃丽看到邮递员迟迟不来，担心收信的主人着急，便自己冒着风雪将信送到主人手里。这是一个感人的故事，对小学生能够替他人着想，多做好事有很大的教育意义。老师通过让学生复述课文内容，以及学生自己讲诉亲身经历的一些类似的故事，使得学生的学习兴趣被调动起来，课堂活跃，属成功的课。

下课后同学们都跑出教室玩，老师也出来活动，看到我后向我走过来，以为我是学生的家长，和我交谈。他在上课时看到我在外边听了他的课。我说：“老师你讲得很好，不过我想给你个小建议，也许可以采用，就是你在讲析课文前于黑板上让学生认读生字时，注音可以让学生自己完成，学生注不对了你再加以指导。”老师听后心领神会，感谢我给他提了好的建议。之后问我是哪个学生的家长，我说：“我是在这闲逛的，以前做过教师，没事了便坐这儿听了你的一节课，受益匪浅。”老师继而问我：“那你现在做什么事？”我说：“什么也不做，每天闲逛。”老师听后思虑了一下说：“那来这和我一块教书吧。”我以为是开玩笑的话语，笑着说：“好啊，就怕你们校长不同意，得花钱给我开工资啊。”老师笑着说：“你这样的美女来学校教书，校长肯定同意。”我插话：“可不敢这么说，我哪算美女，能让人看着不碍眼就烧高香了。”两人都笑了。

和这个老师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似乎是一个心意相通的隔世好友，聊得很愉快。很快上课铃声响起，我赶忙说：“你去上课吧，我不打搅了，我回呀。”他说：“好。”我转身向校门方向走去。当我走出几步远时忽地听见后边有人叫我，我下意识地回头，老师追了过来，说：“我们学校有个女教师即将生小孩，学生的课丢下没人接，如果你愿意的话来我们这帮个忙，工资按代教老师的标准开，我是这个学校的教导主任，叫李儒，办公室在二楼，行的话来找我。”我感觉很意外，接话道：“好，我回去考虑考虑，感谢你的看重，李主任，咱们有缘再见。”老师说：“那我去上课了，你慢走，希望能再见到你。”我微笑着和李儒告别，最后一瞥，记住了他的模样，中等身高，面容清秀，戴着眼镜，算不得很帅但足够儒雅。

十三

待我回到房子，杰行天下正在做饭。他问我去哪逛了。我说沿街走，不过有新的收获，在一条小巷的深处发现了几所幼儿园和一所小学。还认识了学校的一个老师。我故意说成是一个老师，含糊了男女的概念。杰行天下忙于做饭，也没细问，说：“那很好啊，你去给咱把土豆皮削了。”

这顿饭吃得很香很饱，洗完碗筷，时间不早了，杰行天下躺在床上看电视。我端过来一盆温水放于床边的地上给杰行天下洗脚，洗完后我换掉水给自己洗，最后洗了两人的袜子晾于床尾的架子上，关好门，我上床钻进杰行天下的怀里和他一块看电视。

没看多久，杰行天下便示意要做爱，我们用各种姿势做，最后累了，平躺着说话。说到男女之间为什么要在一起，我认为是因为一个人太过孤单，两个人在一起相互吸引，相互理解，相互关心日子才过得更有意义。杰行天下说，是因为彼此想着要做爱，在一起了就是为了做爱，不做爱在一起做什么？并且列举了一大堆例子来充实自己的观点。我突然感觉杰行天下庸俗，想着不知道白天认识的李儒他是怎么看待这个事的。

第二天，杰行天下没事，他开了单位的越野车带我去临近水县的一个小镇赶集。

在沙尘的笼罩中，隐约映现出低矮的房子，窄窄的街道，密密麻麻的人。再往近了能看到街道两边的地摊，凌凌乱乱地摆着。我们将车停在街头，然后挤进人群。我们把街面上的店铺与地摊一家家地挨个看过去，对一些没见过的商品进行咨询。街上聚集的人群大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他们可不像我和杰行天下一样是来玩来逛的，他们都有正事。有的来买，有的来卖，有的来会亲戚，有的来看对象。还有一些赌鬼酒鬼也来此逍遥。各式人等，齐聚于此。这也是好不热闹的一个小社会。

波兰插图画家Pawel Kuczyński作品

逛了小半天该回了，我说去街上的小饭馆吃了饭再回，杰行天下随了我的心愿去路口的饭馆。

进了饭馆，我对饭馆内部的布局进行了仔细的打量，包括店里的客人以及老板服务员的言行我都暗暗注意着，因为我小说中的灵儿在开餐馆，所以我对此较留心。

吃饭的过程中，我对杰行天下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昨天给你说的事？”杰行天下问我：“什么事？”我说：“就是我认识了一个学校的老师。”杰行天下说：“记得，怎么了？”我说：“那个老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说学校的一个女老师要生小孩想让我去代课。”杰行天下说：“那教导主任是男的还是女的？”我说：“男的。”杰行天下说：“你不写小说了？”我说：“误不了。”杰行天下说 ：“随你。”

回去后，晚上睡觉前我对杰行天下说：“我决定去那个学校代课呀，反正至多也就半年的时间，给这的小孩上上课，也不枉我来水县。”杰行天下说：“好啊，你去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隔了一日，我和李儒再次相见。我直接去二楼李儒的办公室找到他。李儒说：“我还担心你不来呢。”我说：“我怕你担心所以就来了。”

李儒让我接的是六年级的课，两个班的语文。即将生孩子的老师为终于找到代教而高兴，可以安心生产去了。教书对我而言是轻车熟路，做了一些必要的交代后我便开始正式上班。学校给我的待遇是月薪500元，吃饭免费，如需要的话给安排住宿，在集体办公室办公。

我没想过要找工作，这么低的待遇也是为我所不屑的，然因为热爱教书事业，或者还有其他不可理清的原因，总之是缘分吧，我开始重操旧业。

李儒问我在哪住，要不搬到学校住近点，省得跑路。我说在电信公司的宿舍，等以后不方便了再说吧。

十四

灵儿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怀孕的这件事必须得告知光亮。至于要不要这个孩子，现在还不能确定。

灵儿想着要打电话给光亮，把光亮约出来。拿出手机刚把号码拨出又立马挂断，灵儿想到，光亮身边现在有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冒昧地打过去怕不方便，用自己的手机可能会带来麻烦。于是灵儿出门去了一家话吧。在话吧找了靠里边的位子，坐稳后提心吊胆地把号码拨过去，心怦怦直跳，这是灵儿自从上次和光亮分开后首次给光亮打电话。

电话通了，每一声响都漫长且诡异得让人心跳，这声响随时可能停止，电话随时会被接起。彩铃中断，一个女人的声音：“喂？”灵儿的心瞬间冰凉，但不能不搭茬，故作镇定地说：“这是光亮的手机吗？”对方说：“是啊，你找光亮有事吗？”灵儿说：“我是光亮的朋友，能让光亮听电话吗？”对方说：“你叫什么名字，光亮现在不在，让他回来后回电话给你。”灵儿说：“那算了，我改天再打给他。打扰你了。”

走出话吧，灵儿放弃了再给光亮打电话的意念，也突然决定了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是光亮留给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样东西。自己此生可能无缘再拥有光亮，但一定可以拥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至于以后会不会再拥有爱情，这个孩子会不会是自己以后爱情中的拖累，灵儿不愿去想。灵儿也不再想念光亮了，她只想要这个孩子。

灵儿想着，现在是4月份，7月份自己就毕业了，这不会影响到学业。自从第一个男朋友背叛自己后，灵儿觉得什么都不可靠。如今光亮再次欺骗伤害自己，灵儿怎么都不能再相信男人。灵儿也不愿去怨恨他们，怨恨他们结果是这样，不怨恨他们结果也是这样。现如今上天赐予灵儿了宝贝，让灵儿有了绝对安全的情感寄托，灵儿要生下自己的孩子。

灵儿不再感觉孤单，每时每刻都有肚子里的小宝贝在陪伴自己。灵儿想着宝贝会一点一点慢慢长大，有可能像灵儿，也有可能像光亮。宝贝是灵儿与光亮生命的融合与延续，是天底下的最美好最珍贵。

女人们总在抱怨生养孩子太累太麻烦，其中的幸福与甜蜜却抑制不住于抱怨的话语中漫溢流淌。一个女人，从决定要孩子那一刻起，已提升铸就成女神。灵儿变得快乐，再次觉得生命美好，亲爱的小宝贝呀，灵儿妈妈此生有你，别无所求了。

毕业在即，灵儿的论文已准备完善并获得通过，学校早已停课，平日没什么事，只等待领取毕业证书。灵儿还住在学校宿舍，准备等到7月份再离校，于自己餐馆附近租一小公寓供自己和小宝贝居住。学校宿舍只剩灵儿一人，舍友们都出去实习或找工作了。灵儿学的专业是“新闻采编与制作”，灵儿热爱自己的这个专业，不过因为灵儿是专科生，就读的又是普通高校，所以毕业后找相关的单位上班有一定的难度。但灵儿对自己的专业一直虔诚信奉，并敏感于这个行业的动态，有时间的时候总刻苦研读专业方面的理论知识。灵儿认为，不着急露脸，现在没必要出去低眉顺眼做个小打杂的，浪费时间。等待自己有了足够的知识储备与能力后再出去工作，要做就做能让人刮目相看的角。至于经济来源，灵儿餐馆的生意较稳定，收入不菲。前一阵子，缘于情感的失落，灵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现在因为小宝贝的出现，一切都美好起来。灵儿忙于餐馆的生意，忙于阅读一些新闻学方面的书籍，偶尔也和朋友出去玩，甚至于开始饶有兴趣地观看电视剧。灵儿不再阴郁着脸，不再抽烟。

说说生活中周围一些女同胞的怀胎十月吧，老公整日守护于身边，要什么不要什么可以随时发令，在这段时期有着杨玉环般的尊贵。婆家人、娘家人、亲戚、朋友隔三差五就来问候探访。不用亲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些幸福快乐，灵儿何尝不知。但既然决定了要这个没有名份的孩子，就不再企及其他温暖。

十五

我已全身心地投入于异地他乡的教书工作中。每日忙于备课上课改作业，有了闲暇的时间阅读写作。我是作为李儒的朋友被推荐来这的，平日也和他交流最多。遇有什么事，我首先想到的是让李儒帮忙。包括我有了什么开心与不开心的事也都说于李儒听。李儒无微不至地关照着我在学校的所有，时常和我谈论学校、学生的一些情况。慢慢地也谈及自己的一些情况，包括自己的过去，自己的一些生活细节，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家庭，还有自己的情感。

李儒是水县人，生于1982年，大学本科学历，学校的骨干教师以及领导。

李儒在上大学时和自己学校的女同学有过一段童话般美好的恋情。恋情的终结缘于恋爱场地要转换，女同学不肯随李儒从繁华的都市远嫁荒僻的水县。李儒目前属大龄青年，家里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可总也找不着合适的对象。

李儒说自己第一次见我时就感觉我像极了他的前女友，是一种神似。说自己的前女友也喜欢写东西。李儒问我什么时候结的婚。我说还没结，他是我男朋友。李儒又问我和男朋友好多久了。我说去年从网上认识，今年见面后一直在一起。李儒说羡慕我找着了归宿，自己的另一半还不知在何处。我说没有什么归宿不归宿的，生命中有太多的变数，走一步算一步。

每天放学后，我回我和杰行天下的家，因为我在学校吃饭，所以杰行天下也在单位食堂吃饭，我们不再做饭。我依旧在晚睡前给杰行天下洗脚。日子开始平淡，然也有让我感动的事，有一次我得了重感冒，浑身无力，昏昏闷闷的，杰行天下在我身边给我喂药喂饭，我吃完东西后喝了些水便沉沉睡去，待我醒来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杰行天下正爬在我身边空着的床铺上呆呆地看着我，那表情既是一种爱惜又是一种守护，我的心被深深震撼。然而，对这份感情，我越来越心不在焉了，我在和杰行天下做爱时脑海多次浮现出李儒的脸。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恒久的爱恋？我总在怀疑。杰行天下对自己的前女友，李儒对自己的前女友，分开的当时肯定还是心存无限的爱意，但慢慢地慢慢地就不再爱了。尘世间的人，哪怕是找着了自己特别中意的一个对象，结婚了天天在一起，慢慢地把对方的生命与身体融入自己，成了一种占有的同时，其实也变为了一种束缚，还有没有爱？我听人说男人的三大喜事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当然这是一种调侃，但可能也道出一些人心底的隐秘。如果让婚后的男女完全按自己的心愿去对自己中意的对象说：“我爱你！”那么，收到这话的人还会不会是自己的伴侣？或者爱情只能是一段一段的，婚姻是上苍给爱情找的一个归宿。上苍嫌爱情变来变去的麻烦，便让婚姻将其牢牢控制。让世人知道，你进入婚姻的围城再想偷偷溜达出来去找寻别的爱情，那是你个人作风不好，品质有问题，让你有做贼的感觉。不过按目前的情形看，满天下皆是贼，只是让一本正经的脸晃得我们看不清。

我知道杰行天下累了，如果可以婚姻，他会全心全意经营。但我也知道，我在杰行天下的心中远远不及他相恋七年的女友分量重。杰行天下和我来水县，这说明他想着能和我长相守，我来水县是缘于内心对大漠的喜欢与依恋，我敢说没有杰行天下的出现，我依旧会来水县，我也确定，不是因为我，杰行天下绝不会来水县。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思维容易跳跃的女子，做这件事时会突然想到另一件更为感兴趣的事，并会不计后果地迅速离开。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爱谁了。之前想着要和杰行天下结婚生子过一辈子，现在开始动摇这个想法。一个女人，所有的理想，所有的抱负很可能会因为婚姻被全部毁灭。尤其是嫁给一个不懂、不爱自己的男人，这简直是绝对的。

我开始细致地打量杰行天下的模样，掂量他的思维行动，在内心深处一次次地否定又肯定，肯定又否定。女人就是这样，总害怕自己嫁错了人，但往往都嫁错了人。

杰行天下大我7岁，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他考虑，他得结婚呀。

杰行天下的态度是我愿意嫁，他就愿意娶，但也没有非我不可的意思。他说自己老了，把什么都看淡了。我把他的这话理解为并不是很爱我。我开始心痛，相信每个女人都有过这样的心痛，无论嫁了的还是没嫁的。

十六

小宝贝在灵儿妈妈的肚子里一点一点地长大，这期间，灵儿多次想念光亮。宝贝是灵儿和光亮共同的孩子，光亮至今不知。灵儿从打电话找光亮未能成的那一刻起便决意不再联络光亮，但对光亮的爱却有增无减。灵儿多么想让光亮回到自己身边，陪伴自己孕育养育宝贝，可灵儿知道这个愿望要实现太难，光亮早已陪在了别的女人身边，或者已经婚姻，这辈子恐怕是不可能了，所以慢慢地不再想，把所有的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宝贝身上。

每次去医院做检查，亮子都陪着灵儿。亮子对灵儿要生下这个没有名份的小孩极度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只能随灵儿的心愿，替灵儿跑东跑西。

亮子想，灵儿以后还要嫁人，到时就把小孩留给自己，不要让灵儿的婚姻有负担。亮子希望灵儿幸福。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灵儿于西京妇儿医院顺利产下了小宝贝，母子平安。

在灵儿怀孕期间，光亮的未婚妻也有了身孕，光亮奉子成婚。

在灵儿分娩的前一日，光亮的妻子于西京妇儿医院剖腹产得一千金，正入住于医院的7号病房。

灵儿产后被安置于7号病房另一空置的床位。

在灵儿进入病房时，守护在妻子身边的光亮无意间抬头，看到灵儿刚生产完面色惨白的脸庞。光亮吃惊地从妻子床边的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一刹那，灵儿、亮子、以及跟来医院的一个餐馆服务员都同时看见了光亮和光亮旁边床上的女人以及孩子。大家都愣住了，亮子给光亮投过来仇恨的目光。

此时唯有光亮的妻子不知所以然，招呼问候道：“顺产啊！男孩还是女孩？”

亮子答道：“男孩。”

光亮的妻子说：“你真有福气，老婆给你生了个儿子。”

亮子冲着光亮说：“我是她弟弟，他男人死了。”

灵儿说：“亮子，你过来一下，帮我把包里的小毯子拿出来。”继而对着光亮的妻子笑笑，说：“孩子的父亲出车祸去世了。你们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光亮的妻子说：“女孩。”灵儿接着又说：“真好，我就喜欢女孩。”

之后再没有人言语，灵儿和宝贝在亮子和服务员的忙乱中很快被安置好。

光亮被这一切吓懵了。上次和灵儿分别之后不久，便去了外地演出，待回来时得知未婚妻怀孕，便忙着结婚，婚后有更多的事缠绕，一直没能再看灵儿去。怎么也料想不到灵儿会成现在的样子，怀了孩子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光亮感觉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不由得把眼光瞟过去看孩子。

让光亮安心的是，灵儿不让亮子把事情的真实抖露出来。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灵儿是顺产，在医院住了一天便出院回到餐馆附近租住的小公寓。灵儿出院时光亮的妻子下床走动到灵儿的婴儿身边说：“要出院了，让我看看孩子。”在光亮妻子的眼睛对着灵儿的孩子看过去的一瞬间，怔住了，这个小孩和自己的孩子长得极其相似，像极了光亮。光亮的妻子感觉似乎要出什么事了，心里慌慌的。看过之后，不知说什么给灵儿好，但必定得说什么，于是强作镇定，语气柔和地说：“孩子长得真好看，像妈妈一般漂亮，给孩子起名字了没？”灵儿说：“起了，叫灵光。”光亮的妻子听后感觉一阵不快，“灵光，光……”再次意识到，一定要出什么事了，但还是冲灵儿笑笑，说：“好名字。”之后回到病床休息，闭着眼睛，心思却全集中在对面的病床上。

光亮的妻子迅速想到结婚之前的某一天，自己曾给一个女孩打过一次电话，那个女孩说自己是光亮的女朋友，好了一周多了。但又立马想，对面病床上的孩子绝不会是光亮的，世界上的事，没有这么巧，再说自己的命也不会这么苦，两个孩子只是长得像而已，刚出生的小孩能看出个什么来，也有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光亮的妻子一再安慰自己，却也感觉到直觉的可怕，好想再去好好看看那个孩子但没有什么理由了。

灵儿带着孩子出院后的第三天，光亮来到十里香餐馆，让服务员带自己去见灵儿。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光亮很快到达灵儿居住的小公寓。光亮开门进来，带了一堆婴儿用品。

自从上次在医院突兀地相见，灵儿便知道光亮一定会来找自己。所以光亮的出现，对灵儿来说，并不意外。

光亮说自己对不起灵儿，让灵儿受苦了。服务员悄悄离去，房子里只剩灵儿、光亮和孩子。灵儿扑在光亮的怀里哭，说自己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光亮了。爱一个人原来是这般的苦，世界上最害人的毒是爱。光亮说：“灵儿你真傻，为了我，你把自己毁了。”灵儿说：“我困了，你把我抱着，我想在你怀里睡一会。”光亮说：“好。”

灵儿在光亮的怀里慢慢睡着，这一觉睡得特别甜美。恍惚中，灵儿听到有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看过去，是亮子来了。看到灵儿醒来，光亮把灵儿放在床上，站起身欲离去。光亮在离开前，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说里边有两万块钱，密码是灵儿的生日，让灵儿先拿着，以防有什么急事需要钱。亮子冷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光亮滑稽，说：“不缺你那点臭钱，还是拿走养活你家里的老婆吧。”光亮的面色变得难看。灵儿说：“把钱给宝宝放下，你是宝宝的父亲。”亮子不再言语。光亮走到婴儿床前，再一次仔细端详了一遍小宝贝，然后把银行卡塞于灵儿的手里离去。

之后光亮时常来看灵儿和孩子。

光亮的妻子在西京妇儿医院住了一周后带着女儿回家，光亮一直陪在身边侍奉。

光亮的妻子想着，不会有什么事，光亮好好的在自己身边。如今女儿也出生了，稳稳实实过日子要紧，相信光亮也不会再拈花惹草了。再说，从光亮开始追求自己的那一天起到现在，光亮从未对自己有过什么不好。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光亮万般顺从与疼爱自己。渐渐地，光亮的妻子淡忘了那天看到灵儿的孩子时心头蒙上的阴影。

十七

时日流逝得稳当又迅疾，太阳天天东升西落，看似相同却在悄悄转变着，所以人们感受到了春夏秋冬的不同。

我和杰行天下从网络走向现实生活中相亲相爱已有两个多月了。

有一天杰行天下带我参加了他们单位一个同事的婚宴，回来后对我说：“亲亲，咱也结婚吧，多好的事。”

晚睡前一改往日惯例，杰行天下给我洗了脚，把我从床上抱起来亲了亲又放回床上。

杰行天下对我说：“和我结婚了我不敢保证你的荣华富贵，但绝对会让你丰衣足食，我也会用所有的心去爱你。你不愿上班了就别上，在家写作，我也不让你多做家务活，相信你会成为中国当代最出色的作家，我以你为荣。我就是你的私人奴隶，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全听你的。”

我最大的弱点是经不住甜言蜜语的袭击，听到杰行天下对我一番表白后，我的心都酥了，觉得得赶紧把这个好男人抓住，嫁给他。

我们决定在“五一”假日离开水县回杰行天下的家去，见见他的父母，商量一下婚事，之后再回水县继续上班。

情爱中的暖意与快乐腐蚀了我对事情的理智分析，我做出决定，要嫁给杰行天下。我们结婚后继续留在水县，做点生意，攒些钱，在水县买一套房子，最好能是别墅式的独院。我们在院子里挖一个湖出来，再栽一些树，种一些菜，生养几个孩子。闲暇的时候带孩子们出去玩，去全国各个省，条件允许的话，去国外也好。

我们的生活被将要结婚的激情填充，幸福像花儿一样在肆无忌惮地盛开。不过在我即将随杰行天下回他家看父母时，我的情感生活中出现了点小插曲。

当然这与李儒有关。

学校在“五一”放假的前一天下午于水县酒店组织了一次聚餐。大家都特开心，聊天，喝酒，宴席直持续至晚上才散。期间杰行天下打电话过来，我说在外面和同事吃饭呢，人很多，估计得晚一点儿才能回去。

在酒店，我和李儒一直在一起，李儒问我放假这几天做什么，我说和杰行天下一块回家看父母，李儒沉默。过了一会对我说：“吃过饭咱去街上走走吧。”我说：“好。”

从酒店出来，同事们各回各家，都散了。我和李儒在夜色中于水县的街道漫步。这是我们从相识到现在的第一次约会，我们谈论晚上的聚餐，谈论水县的教育，最后回忆到彼此的童年，两人都特开心，不忍离别。夜色渐深，时间过得太快，待我们走到水县近郊的一座旱桥时，杰行天下打来了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去。我说有一个同事喝醉了，我正帮忙往家送。杰行天下说：“这么晚了，要不要我来接你？”我说：“不用了，我一会打车回来。”杰行天下说：“那你回来时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李儒说：“让我把你从这座旱桥上扔下去！”我说：“为什么呀？”李儒回答：“这样我可以在扔的过程中抱你一下。”我无语。

我们停在桥中心不再往前走，两人相对而立，李儒说：“咱们之间永远没有可能吗？”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不知道。”这时淡淡的月光映照着李儒的脸，我觉得李儒英俊得诱人，强忍住自己喜爱的欲念不伸出双臂将他抱住。是的，我不能，我有杰行天下，再者，如果我们迈出这一步，以后不结婚的话连朋友也做不了了。我喜欢他，害怕会失去他。此刻不拥有他是害怕永远失去他。李儒这个优秀的男子，我心里何尝不希望他能做我的丈夫，和我一生相守，但我已经有了杰行天下，并也不打算离开，且正商量着要结婚呢。我突然希望自己能化身变为一个男子，这样就可以一辈子和李儒做好朋友而不会招惹任何风言风语了。我喜欢李儒远远超过喜欢杰行天下，这段时间的相处，交流，他睿智独到的思想、富有情调的个性已将我深深吸引。李儒已是我心中美好的象征。我想着，自己此生不论走至何处，遭遇什么，心里想到李儒便会振作，会觉得此生不孤寂。

我的电话再次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杰行天下打来的，我说在等出租车，马上回去。

我们迈步往回走，找车。隐隐约约，深沉夜色中有车驶过来，李儒说：“车来了！”我转头往前方看的一瞬间李儒突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继而说：“你先走，我另搭车。”

我上了出租车，浑身轻飘飘的，感觉脸上柔柔和和，细腻湿润。想到杰行天下在家焦急地等待着我，我的心也立马飞回去了。

十八

灵儿怀孕期间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想着无论男孩女孩，名字都叫“灵光”，将父母的名字各占一字，蕴含着这个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更是父母生命的融合。

灵光每天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在饿了的时候，或者尿了拉了的时候会哭，是个聪明的宝贝。

做了母亲，灵儿觉得全天下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灵儿依旧深深地爱着光亮，但无论光亮在不在自己的身边，灵儿都不再孤寂，小宝贝让灵儿变得安详，幸福。

餐馆的生意不错，又雇了一名叫花的服务员。花长得很漂亮，看上去精精干干的，是通过亮子的认可来餐馆上班的。

亮子经常把花派来伺候灵儿，给灵儿做饭，给灵光洗尿布等等。花话不多，时常微笑，灵儿喜欢她。

灵儿想着，花若能做亮子的女朋友，那倒是件好事。灵儿的想法不错，只是慢了一拍。事实上花一进餐馆上班，亮子就开始追求她，一周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亮子对花说，他可以对花百依百顺，但有一件事花必须做到，那就是对灵儿要像亲姐姐般敬重与爱。

亮子缘于男儿的羞涩，一直没对灵儿说自己和花的事，这让不知情的灵儿还在暗暗使劲，替亮子追花，和花聊天时总有意无意地说到亮子的好。

平静稳实的日子总不能持续太久，过一段时间便或轻或重要出点什么事，这种概率像女人的例假以及男人的外遇。

灵儿晚睡前没有把窗户关好使得小宝贝遭了磨难，得了重感冒。小宝贝一直哭，怎么都哄不好，发烧，不吃奶。光亮刚好过来，便抱着小宝贝和灵儿一块去了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们搭了出租车，车到达钟楼十字时遇有红灯，暂停。小宝贝一路哭，哭得灵儿和光亮万分揪心。这哭声同时传到隔壁紧挨着暂停的另一辆私家车里，车里的车主在排遣等待的无聊，顺着哭声向出租车里看进来。这一看，不禁心里一惊，是自己的姐夫抱着的孩子在哭，那小孩一定是自己的小外甥了，当他把眼睛看向姐夫身边的女人时愣住了，那个女人不是姐姐，表情焦急又无奈，一定是孩子的妈妈。姐夫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光亮着急得厉害，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舅子在身旁的另一辆车里。在车暂停的这短短的几十秒里，光亮稳顺的婚姻已揭开将要撕裂的一页。

私家车里的主人沉思片刻，打电话给自己的姐姐，询问姐夫现在在哪儿。姐姐说姐夫去了外地演出。年少沉不住气的弟弟给了姐姐一句话：“那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问他在哪儿。”

光亮的妻子感觉到话里的味不对，欲问什么弟弟已挂了电话。片刻后，光亮的手机响起。光亮看到是妻子来电，孩子哭声太大，不能接，便将手机调至静音。光亮的妻子接连打了三次都没接通，可怕的预感再次袭来，光亮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光亮的妻子打电话给弟弟，问他看到光亮在哪儿。弟弟说：“在西京，路上的出租车里，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抱着孩子。”光亮的妻子被这话打蒙了，回不过神来，身子软软的，脑海迅速闪现出上次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小孩和那个女人。光亮的妻子再次问弟弟：“你看清了吗？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的长什么样？”弟弟回答：“肯定是姐夫，我的车刚才和他们的车挨得很近，那个女的短发，瘦瘦的。”光亮的妻子脑海里闪现出灵儿的模样，被彻底打垮了，躺在床上，不能动。

光亮的妻子开始仇恨，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是个无耻的骗子，骗了自己这么多年，表面上说只爱自己，暗地里不知和多少个女孩有染，演出，演他妈个鬼出啊。现在都生出小孩来了，不接电话，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继而又想到自己和刚出生的女儿以后怎么办啊，男人的不忠使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光亮的妻子再次拨打电话给光亮，仍是不接，如果光亮现在能出现在她面前，她必定要狠狠扇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几个耳光。

电话一直拨，一直拨，一直不接，光亮的妻子不由得放声哭起来，为何自己这般命苦，摊上这么个男人。

光亮的妻子哭累了，昏昏沉沉地入睡。电话把她从睡梦中吵醒，拿起手机一看，是光亮打过来的。接通后，光亮用平日交谈的语调问妻子打了那么多电话有什么事，说自己刚才在演出，没顾上接电话。光亮的妻子在电话里不由得冷笑：“演出？你现在立马回家来！”光亮那边的状态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我在外地，现在又是晚上，怎么回来？”光亮的妻子开始愤怒，说：“你回不回来？你不回来我死给你看。”光亮被吓着了，向来温柔的妻子从来没有这样过。光亮赶紧说：“老婆，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千万不要着急，我明天一早赶回来，好不好？”光亮的妻子那边再次失声冷笑，说：“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婆啊？不容易啊。你今晚不回来，以后别想再看见我！”光亮不知能再说什么，妻子的话语尖锐，听口气像要把自己给撕了，今晚不回去真出什么事就惨了，光亮挂了电话。

回到病房，小宝贝经医生的治疗已安静睡去。灵儿在一旁守护，静静地看着睡眠中的孩子。光亮对灵儿说自己有点事，今晚不能在医院陪灵儿和孩子，打电话叫亮子过来吧。灵儿没问什么事，说：“好，你注意安全。”光亮亲吻了灵儿的额头，看了看孩子离去。

十九

光亮再次打电话给妻子，说自己已经叫到了车，今晚一定赶回来，让妻子不要着急，先睡会，醒来后就可以看见自己了。

光亮于街上慢慢游走，现在不能回去，得耗一段时间，现在到家，谎言必定要戳穿，从外地到西京，是有些距离的。光亮猜度妻子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发疯，是不有女歌迷去了家里，不礼貌地对妻子说了什么。

待光亮回到家，进了门，看到妻子呆坐在床上，知道自己回来却不肯抬头。

光亮走向妻子，坐于妻子身边，捧起妻子的脸说：“老婆，谁欺负你了？”妻子迅速打开光亮的手，吼道：“别碰我，脏！”光亮怯怯地收回手，沉默，过了一会问道：“你怎么了啊？”妻子苦笑：“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你今天去了哪里？”光亮说：“外地演出啊？怎么了？”光亮的妻子突地抬起手愤怒地给了光亮一巴掌，狠狠地说：“演你妈个头！你个猪狗不如的臭东西，贱骨头，今天抱的是谁的孩子？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你说啊，说啊，说啊……”光亮终于明白了妻子这么异常激怒的原因，站起身去了客厅，不开灯，呆坐在沙发上。

光亮的妻子怨气发泄得差不多了，看到光亮坐于黑暗中的客厅，心里陡然失落。自从和光亮确定了恋爱关系，就毫无戒备地把自己的所有身心都托付给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对自己好，一直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有好的家世，又嫁了好的男人，这辈子不会吃一点苦，可今天才发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灰暗肮脏，想到的没想到的不幸都被自己摊上。以前想着，光亮长得好看，又是做歌手的，被女孩喜欢在所难免，偶尔有什么也是逢场作戏，光亮不会当真，可现如今光亮竟然背着自己和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光亮的妻子胸口一阵阵发痛。

光亮的妻子躺在床上，盖了被子，暗自流泪。听到客厅发出声响，光亮正向床边走来。光亮的妻子装作睡着了，静静不动。光亮上床躺下，扯开被子，将妻子搂在怀里。光亮的妻子心被柔化，对光亮丝丝缕缕的依恋瞬间涌出，将光亮缠绕。两人谁都不言语，拥抱，亲吻。

良久，光亮的妻子说：“你为什么要和别人生孩子啊？你告诉我好吗？”光亮将自己和灵儿所有的交往全部说出，说自己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光亮的妻子听得一阵阵心酸，但觉得光亮还是爱自己的，思量了一会儿对光亮说：“咱把孩子要回来，咱养着。”光亮说：“怎么可能？别人的孩子，说要就能要回来？”光亮的妻子说：“咱给她钱，给多少都行。”光亮说：“灵儿不缺钱，也不会要咱的钱。”光亮的妻子再次伤心，愤恨地捶打光亮，说：“你怎么就管不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光亮的妻子从一向的开朗活泼变得忧郁易怒，时而想到自己的丈夫在外边有个儿子，感觉像吃了苍蝇般恶心。这个孩子在一天天地长大，亲生骨肉，光亮怎能不爱？光亮的妻子感觉光亮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伤痛，烦躁。后来隔一段时间便歇斯底里地发疯，咒骂光亮做了这些不要脸的事。

灵儿从不过问关于光亮家里的任何，在灵儿这，光亮是自己的恋人，孩子的父亲，至于其他的，灵儿一概不想，也不愿去想。灵儿对光亮家里的变故一无所知。灵儿最初和光亮恋爱时，光亮说出自己有未婚妻的事，灵儿便知道了自己在光亮心中的位置，但无法淡漠对光亮的爱，所以极力地把这种爱转变得美好，切除占有的欲念。人的一生，能有爱的人，无论得到得不到，总是件让人心旷神怡的好事。

光亮越来越害怕妻子了，妻子心里的怨气随时会爆发，光亮随时会挨妻子一顿狠骂。天底下最难听的话语光亮算是全都见识了，妻子骂光亮肮脏得都不配做厕所里的粪便，光亮觉得妻子的想象力丰富，能去写歌词了，就是好像语言太过粗俗，登不了大雅之堂。有一次光亮和妻子刚刚亲热完毕，光亮对妻子说：“老婆，你就是我的全部。”光亮说这话时并没多想，只是要给妻子表达一个妻子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意思，谁知这话不但没能获取妻子的欢心，反而触动了妻子心里的暗伤。妻子听后脸色变得难看，说：“全部？那你的那个儿子呢？我怎么就这么恶心呢？你个败类，虚伪！无耻！”光亮的兴致瞬间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打散消失，很无奈，说：“你想要怎么样？”妻子更愤怒了：“我想要你死，撕破你张狗脸。”说着冲光亮狠狠地扇耳光，歇斯底里的愤恨全被点燃，一下一下对准光亮的脸抽打过去，用尽了浑身的力量。最后瘫坐在床上，撕扯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光亮整日提心吊胆，但不怨恨妻子，光亮知道是自己错了，自己对不起妻子，然光亮心里渐渐淡去了对这个随时都会发疯的女人的爱和依恋。

二十

我随杰行天下回到了他的家。

杰行天下的父母甚为欢喜，杀猪宰羊来招待我。这是一个农民家庭，坐落于深山里。杰行天下的父母勤俭精干，农活样样做得细致。我一直喜欢山里的生活，所以对杰行天下的家很满意。然在这里发生了一件让我很不愉快的事。

我们回家的第二天，家里来了很多亲戚朋友，杰行天下的母亲和姐姐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招待，也上了酒。吃饭时我坐在杰行天下和他母亲的中间，杰行天下没怎么吃，净顾着和亲戚朋友喝酒了。我主要负责给杰行天下的母亲夹菜以及和她聊天，另外招呼一下整桌客人，当然我自己也吃一些。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转头看杰行天下，发现他似乎很激动，情绪高昂，开始对亲戚朋友们说一些胡话。他说：“别怕，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咱们这关系，没得说。早上喝完咱下午再喝，到了明天继续喝，你们谁也别走。”我对杰行天下说：“你喝醉了吧，喝那么多干嘛，大家开心就好。”让我始料不及的是，杰行天下听我说完话后冲我喊：“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和我说话，一个女人，这是你说话的地儿吗？”我被吓到，酒后吐真言，原来杰行天下这么鄙视女人，鄙视我。另外他个人大男子主义的劣根性显现无疑，在众人面前冲着自己的未婚妻喊叫，没有起码的尊重。我的心瞬间冰冰凉。

再待一晚，我们得回水县了。走之前，我想去山上转转。客人散去，杰行天下带我去爬山。从早上餐桌上杰行天下吼了我之后我便没再笑过，表情冷漠。杰行天下也不好再解释什么，我们闷闷不乐地到了山顶。在山顶向四处眺望，我看着远方的云雾朦胧，突地想念水县，想念李儒。

在我和杰行天下离开时，杰行天下的父母说我们想什么时候结婚都成，他们会尽力给操办的。二位老人将我们送出很远，并给了我200元钱让我在路上饿了时买东西吃。

这一趟行程总得来说还算圆满，就是我的心里总感觉不是滋味，是我自己变心不再爱杰行天下了，还是杰行天下确实让我不喜欢了？

我们回到了水县，路上车内窗外的人间烟火让我感受到了生活、情感的无奈。一个人年少时可以有理想，待到成人结婚，有的只是生活和为此而做的挣扎。我心里想着，要不将婚事缓一缓，以后再说。

我同时苦郁地想到，男女之间，爱的终点是不爱。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的心里都生长着一个寂寞的洞，渴望被人认可，渴望被人敬重，渴望拥有鲜花和掌声。但是这个世界上英雄才子毕竟是少数，每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没谁有闲心去关注关心一个普通人的穿衣打扮、吃喝拉撒及喜怒哀乐。在这个时候，身边出现一些异性或同性，把自己看得重要，嘘寒问暖，一块玩乐，一块生活，同性的做了朋友，异性的成了恋人。寂寞的洞被填充，生命和谐。可人不光有寂寞，还有贪欲，渐渐地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再满足，渴求更多更好的东西，这样，在寻找的路上便又重填寂寞。寂寞与贪欲相辅相成，如影随形。我开始告诫自己要安然，但内心里那个寂寞的洞深邃得不可测量，时而将我整个人吞噬。我把爱情看得很透彻，知道在幸福的背后隐藏着更多的变数和伤害，但却不由得一再渴望爱情。爱是我们每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吸上的毒，不死戒不了，有的人死了也不愿戒，有流行歌曲为证：《死了都要爱》。我预感到，我和杰行天下的爱情将要拉上帷幕。李儒在我心里的位置似乎越来越重要，可我又不敢去触碰，唯恐不小心，伤得面目全非。

二十一

光亮的妻子犹如中了魔症，只要光亮一出门，她就认为光亮是去灵儿那里了，又哭又骂，歇斯底里地发疯。光亮说：“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怕了你了。”妻子听后更为伤心，说：“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怕我了？我是老虎啊？她好，你找她去，有种永远不要回来！”

待光亮真走了，光亮的妻子又开始焦急等待光亮回来。她爱这个男人，只是这个男人让她受了天大的伤。同时光亮的妻子惊恐地感觉到自己离光亮的心越来越远了。光亮曾给她立过誓言，说保证一辈子对她和女儿好，在光亮心中，哪个女人都不及自己重要，求她别再闹了。她在当时被感动，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好好过日子，但总也改不了，仇恨间歇性发作。到后来，光亮不再对她能改好抱有希望，她更为崩溃了。

光亮借着在外地演出的名义开始长时间不回家，他受不了那份闹，感觉自己快要被折磨成神经病了。

灵光越长越可爱，小家伙特别依恋妈妈，灵儿一不在身边就哇哇大哭。血缘的相吸也使灵光喜欢让光亮抱着他，喜欢和光亮玩，光亮一来便极度兴奋。

孩子一天天长大，灵儿想着要出去工作，灵儿想着该是发展自己事业的时候了，餐馆生意再好，也只是个小老板，足够养活自己不是她的生存理想。灵儿想着手发展自己大学时所学的专业，能够切切实实为这个社会做一些事，也好做孩子的榜样。出去找工作，学历的限制使得困难重重，再者灵儿没有工作经验也成为顺利上班的绊脚石。不过灵儿已做好了接受任何挫折与打击的心理准备，失败了不沮丧，只是仔细分析失败的原因，看自己能不能改变。有时一天去几家单位应聘，往往都失败而归。经过数次应聘惨败后灵儿得出了结论，不是单位不识人才，而是自己还不足够强。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智者强者才能更好地生存。灵儿醒悟到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找工作，而是完善自己，只有完善好自己才能找到理想的工作。考研？对，考研！

灵儿想着自己读大学时学校不理想，造成自己在找工作道路上的举步维艰。所以，必先确定一所理想的学校，然后进行奋斗。倾尽所有心血，最终将会有所成就。

灵儿想着，考什么学校？脑海来来回回闪现着“中国传媒大学”这六个字，跳不到别处。对的，就考它。灵儿开始着手买资料，制定学习时间表。

灵儿想着，也许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婚姻，但事业一定要做得像样。感谢上天的恩赐，现在自己有了一个儿子，所以生活美好。确定了奋斗目标后灵儿的生活更加充实忙碌，每天养育儿子，照料餐馆生意，看书复习，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一个人理想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理想不懈努力，遭遇任何困苦都不退缩，勇往直前，这样才会所向披靡。这些灵儿都懂，并且也正是这些理念，支撑着灵儿每天严格要求自己，完善好自己的事。困了累了的时候，孩子是最好的安慰。

二十二

我依旧在水县第一小学做代教老师，每日能和李儒相见，这是我生活中的开心所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俨然又温情，暧昧不清。

我越来越不喜欢了杰行天下，也许一个男人心里能容纳无数个女人，但一个女人心里只装得下一个男人。

然而我也不去想和李儒有婚姻关系，我害怕婚后的琐碎破坏李儒在我心中的美好。我希望我对李儒能是永远爱，这爱超越世俗，没有占有的欲念，支撑我走完此生。

我对杰行天下说：“假如我们分手你会恨我吗？”杰行天下说：“不会，我希望你幸福。”我说：“我想去北京。”杰行天下说：“什么时候？”我说：“学校放假之后。”杰行天下不再说话。

我和杰行天下之间开始变得陌生，相爱一场后做了路人。

灵儿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着。我绕了一圈，发觉找一个爱的人婚姻并不是我的理想，因为爱着爱着会不爱。灵儿希望自己最终能做一个优秀的新闻工作者，我呢？永久地居无定所，在各个地方工作、写作吧。

我写的小说《恣意盛放》没有结尾，小说里的人都鲜活地存在着，有太多的可能与不可能将要继续发生。我准备着去北京，带着对李儒的爱。去了北京的下一站会是何处，待定。我的未来是什么，待定。我们所有人的未来是什么，待定。一切待定。我将更为热烈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