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商务新闻语篇功能的比较分析

钱 坤

(华南理工大学广州汽车学院,广东广州 510800)

系统功能语法的创始人韩礼德(M.A.K.Halliday,1994/2000:F41)在谈到他创立系统功能语法的目的时曾说:“The aim has been to construct a grammar for purposes of text analysis:one that would make it possible to say sensible and useful things about any text,spoken or w ritten,in modern English.”即功能语法是为了给语篇分析提供一个理论框架,而语篇分析不是为了分析而分析,而是通过它来说明语篇表达了什么意义,怎样表达意义以及为什么会表达这样的意义等问题。本文选取《中国日报》(China Daily)和《美国商业周刊》(Business Week)上的两篇新闻报道,通过功能语篇分析指出二者的异同,并试对国内商务英语写作教学提出建议。

这两篇语篇分别选自中国日报官方网站和美国商业周刊官方网站。中国日报是我国最早的全英文日报,语言地道,主要以在华英语读者为对象,报道大多数为中国人撰写。美国商业周刊是美国主流商业报纸,其语言风格、语篇特点是当代商务英语的代表。所选取的两篇报道都属于“软新闻”,并且报道的主题都是“美国经济衰退对中国的影响”。本文试图通过二者的分析对比,发现商业新闻英语语篇的特点和国内商务英语和西方“纯正地道”商务英语的差别,以对商务英语写作教学提出可借鉴之处。

1 语言层次

1.1 音系、字系层面

我们首先对两篇语篇语言层次的最底层——音系和字系层面进行了分析。由于这两篇语篇都刊登在平面媒体上,通过书面形式实现所要表达的意义,分析主要集中在词汇密度、语法复杂度、字系结构、词汇特点等字系特征上。

(1).词汇密度

词汇密度是指语篇中实义词数与所有单词数目的比,它直接反映了语篇信息量的多少。实词包括名词、动词、副词和形容词;虚词包括介词、连词、助动词和代词。词汇个数的计算标准以WORD的字数统计为准,即:词条按其具体组成部分的数目来计算:United States(2个),Chinese exports(2个);缩写形式算作一个词:can't(1个);名词所有格算作一个词:world＇s(1个);数字算一个词:8%and 12%(3个);复合词算作一个词:year-on-year(1个)。按照以上标准,两篇语篇的词汇密度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词汇密度比较

从表1可以看出,两篇语篇的词汇密度都较高,并都处在新闻语篇的词汇密度范围之内。这说明商务新闻作为新闻语篇的一种体裁,主要功能是传递信息,而不是像文学语篇那样供读者欣赏。同时,二者的词汇密度又都不及报道时事的消息类新闻语篇,这是因为所选取的两篇语篇都是“软新闻”,主要目的是在报道事实的基础上向读者阐明作者的观点。

(2)语法复杂度

我们用语篇中从句数和句子数的比例来表示语法复杂度。从句比例越大,表示语法复杂度越高,反之则越低。需要指出的是,这里的句子是以句号为单位的sentence,与下文纯理功能分析中的“小句”clause不同。同时,这里的“从句”包括传统语法的定语从句和同位语从句,因为我们认为“语法复杂度”主要以从句比例衡量语篇结构的心理复杂性,而定语从句、同位语从句和其他从句一样具有这种结构上的心理复杂性。

两篇语篇的语法复杂度如下表:

表2 语法复杂度对比

这张表反映出两个问题:第一,与其他类型语篇相比,新闻语篇,尤其是商业新闻语篇的语法复杂度较低。这符合新闻的特点:读者读报的时间一般都不多,如果句式复杂,会招致读者厌烦。第二,《商业周刊》所载语篇的语法复杂度明显低于《中国日报》,我们认为这代表了商务语篇的发展趋势。我们知道在商务信函中有句式趋于简单,用词趋于通俗的趋势,目前国内的商务英语写作教材大多已经认识到并指出了这一趋势,并敦促学生模仿。从上表看出,西方商务新闻在句式上也开始大量使用简单句,我们认为这主要还是为了节省读者的时间,用简单明了的语言把事情说清楚,让读者用较短的时间、花较少的精力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与此相比,《中国日报》还停留在以从句来显示语言地道的阶段。这一点值得引起我们在商务英语教学中的重视。

(3)字系结构

系统功能语法认为,在语言这个符号系统中,音系/字系是最底层的层次,意义最终要通过音系/字系来体现。表3就统计了两篇语篇的字系结构特征。

首先从商务新闻语篇的角度看,两篇语篇的长度都较一般新闻语篇长,这与所选取的语篇的类型有关。两篇语篇的主题“美国经济衰退对中国的影响”重点不在于向读者传递消息,而是要向读者分析这种影响;其次两篇语篇每段平均句数分别只有1.33和2.44,大大低于文学语篇,而和新闻语篇的特点符合:每一段只说明一个问题或是问题的一个方面;第三,两篇语篇的句子长度都超过了各类语体的平均每句单词量17.8,这也显示出新闻类语篇信息量大的特点。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日报》所载语篇的段均句数小于美国《商业周刊》所载语篇,而句均词数却大于后者,似乎更符合商务语篇“一般每段只有一个句子,长难句多”的特点。我们认为对此合理的解释是《商业周刊》的字系特征代表了当代商务英语的发展趋势,那就是简明、简练、在一段中用多个简单句代替一个长难句,易于读者理解。当然,仅仅凭两篇语篇的对比不足以说明问题的全部,但这种中外商务语篇的差异应该引起商务英语教学的重视。

表3 字系结构特征对比

1.2 词汇和语法层面

词汇、语法属于语言层面中的措辞系统,商务新闻语篇兼具商务语篇和新闻语篇的词汇特点和句式特点,主要有以下几点:

(1)数词的使用

数字给人以客观、严谨的印象,用数字表述事实,佐证自己的观点,是商务语篇最常用的方法之一。在所选取的两篇语篇中使用数词的例子比比皆是,仅举两例:

例1.The bank forecast a 1.9 percent expansion in 2008,then a rise to 2.3 percent in 2009

例2.In the first half of 2007,net p rofits fell 45%year-on-year to US＄29.7 m illion.

这两个例子中数词的使用使读者认为资料来源可靠,增强了说服力。

(2)大量使用同位结构

两篇语篇中都大量地使用同位结构代替同位语从句和定语从句,如:

例3.Jonathan Anderson,chief Asia economist at investment bank UBS,is…

例4.Dr Nicholas Lardy,a senior fellow at the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IIE)in Washington,notes…

例5.W ing Thye Woo,a China expert w ith Washington-based Brookings Institution,warned…,

这种同位结构多用来表述头衔等,并且值得注意的是这样的表述方法和汉语的习惯不同(汉语头衔在前,人名在后,如“中国银监会主席刘明康”,英语恰恰相反,如'George W.Bush,the American President')。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句式简单,同时突出主要内容(人名),让读者一眼就能看到主要信息,节省读者的时间。

(3)复合修饰语

和同位结构一样,复合修饰语的目的也是使句式简单,试看几例:

例6.In the first half of 2007,net profits fell 45%year-on-year to US＄29.7 million.

例7.…the Hong Kong-listed com pany said in its 2007 interim report.

这两个例子中分别用 year-on-year和Hong Kong-listed代替了比较状语从句和定语从句,这样做的目的还是使语言简练,用较少的篇幅表达较多的意义。这也是前文所说商务新闻语篇的从句比例比其他类型的语篇低的原因之一。

1.3 意义层面

根据韩礼德的观点,语言主要用来表达三种意义,一种是用语言来谈论我们对世界(包括自然世界和内心世界)的经历、看法和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这是概念意义,概念意义主要通过及物性来分析,及物性分为参与者、过程和环境三个成分,共有物质、心理、言语、行为、存在、关系六种过程;一种是用来与别人交往,建立或保持与别人的关系,影响别人的行为,表达讲话人的态度,改变别人的态度、看法等,这是人际意义,人际意义主要通过语气系统来分析;第三种是用来组织语句和话段,把单个的情形、意念连接起来,这是语篇意义,语篇意义主要考察小句的主位结构。(Tompson,1996/2001)在系统功能语言学中,这三种意义又被称为三大纯理功能(M etafunction)。本文将从及物性、主位、语气入手对两篇语篇的纯理功能进行分析。

(1)及物性结构

我们主要通过两篇语篇中各个过程的使用频度来考察及物性:

表4 及物性对比

由此我们可以作出以下几点分析:

两篇语篇使用最多的都是物质过程,都没有使用行为过程、较少使用心理过程。物质过程体现的是客观物理动作,大量使用物质过程说明新闻语篇“让事实说话”的客观性,是所有新闻语篇的共同特点。而行为过程体现的是“行为者”的主观动作,这显然和新闻语篇所要求的客观性不符,因此极少使用。值得注意的是两篇语篇都用到了心理过程,在两篇语篇共计8个心理过程中,有4个用在直接引语中,1个用在间接引语中,2个是语法隐喻,也就是说,这些心理过程并没有用来体现作者的心理活动,依然符合新闻语篇的客观性要求。

除了物质过程外,两篇语篇中使用较多的都是关系过程和言语过程。通过言语过程,引述专家学者、政府官员、企业界人士的发言来论述自己的观点是商务新闻中的常见做法,体现出客观性和权威性。而关系过程大多是描写性关系过程,即表达“是怎样的”意义,是作者对论述对象的描述而不是判断,仍然符合客观性的要求。

(2)语气结构

系统功能语法的人际功能主要由语气结构和情态来体现。就情态来说,新闻语篇的目的是传递信息,这要通过情态化(modalization)来实现,语篇中绝大多数小句选择了情态化中的可能性(p robability),并且是完全的肯定或否定,因为商务语篇一般不允许出现模棱两可的小句。就语气结构来说,我们对两篇语篇的第一时态动词(操作词)作了如下统计:

表5 语气比较

明显可以看出,两篇语篇绝大多数第一时态动词都是过去和现在时态,将来时态动词很少,这表明新闻语篇注重过去发生的事情和它们对现在的影响,而较少关注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其次,《商业周刊》所载语篇中现在时态动词明显多于《中国日报》所载语篇,这是因为前者偏好使用现在完成体描述过去发生的事情对现在造成的影响,而后者多使用一般过去时。看两个例子:

例8.The World Bank said Tuesday that US economic grow th likely slowed to 2.2 percent in 2007.

例9.Europe has overtaken America as the single largest destination of Chinese-made goods.

前一个例子取自《中国日报》,用了一般过去时;后一个例子取自《商业周刊》,用了现在完成体。事实上,我们完全可以用现在完成体实现前一个句子要表达的意义,强调世行言论的影响;我们也完全可以用一般过去时实现后一个句子要表达的意义,强调欧洲取代美国成为中国的最大出口国这一既成事实,但是原文没有这样用,我们认为这是因为国内的商务英语习惯了引用权威、注重经验(权威和经验往往是说过的话、发生过的事情)的思维模式,而西方人更关注现实,这种差异反应在行文方式上,就是语气成分中操作词的选择差别。

2 主位结构

主位结构体现的是语篇意义,它考察的是作者如何安排信息,如何组织信息的起点。主位是信息的起点,是小句要谈论的内容;述位是对主位的发展,包含了上文中未提到的新信息。主位又分为有标记主位、无标记主位和多重主位。当主位与出现在各语气类别第一个位置的典型的语气结构成分重叠时即为无标记主位,否则为有标记主位。表6对两篇语篇的主位结构作了一个统计。

表6 主位对比

从表6中可以看出,两篇语篇在主位的频率分布上基本一致,无标记主位使用最多,多重主位次之,有标记主位最少。我们可以对此作出以下几点解释:第一,无标记主位多,大多数小句属于正常语序,和新闻类语篇的功能符合。新闻的功能是向读者传递信息,阐明观点,要求易于读者理解,所以其语序一般是正常的。第二,多重主位(如if,but等)使用较多,表示条件、转折、并列、因果等关系,描述客观事物之间的联系,显示出作者态度严谨,每个观点、每句论述都有根有据,有利于说服读者。

3 非语言层次

以上我们从语言层面上对这两篇语篇进行了分析。系统功能语法认为,意义的表达受特定的社会和文化因素的影响和制约,语篇是在情境语境和文化语境中起作用的,语篇分析不能离开对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这两个非语言层次的分析。

3.1 情景语境

根据韩礼德和哈桑和Eggin(转引自黄国文,2001)的观点,情景语境由语场(Field)、基调(Tenor)、语式(Mode)三个变量构成。这三个变量构成了“语域”(Register)。因此,我们在这里通过考察这三个变量来考察情景语境。同时,三个语域变量(即语场、基调、语式)与三种纯理功能又是有联系的:语场通过概念功能中的经验意义来表达,基调通过人际意义来表达,语式通过语篇意义来表达。

先看语场,语场指发生的事情或活动。这两篇语篇所讨论的“发生的事情”都是“美国经济衰退对中国的影响”,其重点不是报道“美国经济衰退”,而是论述“衰退对中国的影响”,这样的语场决定了体现经验意义的过程选择中关系过程和物质过程所占比例几乎平分秋色,因为物质过程表达所发生的事情,而关系过程表达“是怎样的”意义。前文已经说过所选的两篇语篇都属于“软新闻”,需要在报道了事实之后作出分析、评论,而不是仅仅报道发生了什么的消息类的“硬新闻”。在商务新闻报道中,这种“物质过程叙事+关系过程评论”的语场是常见的。

再看基调,基调指交际者之间的社会关系。新闻类语篇的基调都是记者和读者。就这两篇语篇来说,记者除了向读者提供“美国经济衰退”这一信息之外,都向读者分析了“衰退对中国的影响”,因此表达基调的人际意义中的第一时态动词选择现在时态的比例都超过了过去时态,虽然“美国经济衰退”是过去发生的事情。

最后是语式。语式是指语言在交际中所起作用的方式,即口头的还是书面的,它影响着主位结构和衔接手段,通过语言的语篇功能来体现。报纸上的语篇当然都是书面语,并且从表6中也可以看出,这两篇语篇使用较多的是无标记主位和多重主位,无标记主位是最自然的语序,和口语最接近,而多重主位使用较多说明商务语篇连贯性强,谋篇布局严谨的特点。可以说商务新闻语篇的语式是书面语中较为接近口语的一种,这和商务语篇的发展趋势是吻合的。

3.2 文化语境

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是社会活动的反映。每个言语社团都有自己的历史、文化、风俗习惯、思维模式、道德观念、价值观念。文化语境就是指语篇在这种特定的社会,文化中所能表达的所有的意义。文化语境由语篇体裁(Genre)来反映,而语篇体裁是通过 “纲要式结构”(Schematic Structure)和“体现样式”(Realizational Pattern)来体现的。

我们所选取的两篇语篇都有标题、导语、正文等部分组成,符合新闻体裁的“纲要式结构”。二者的差异在于《商业周刊》所载语篇在导语之后从个案(中国内地某企业的出口下滑)引入要讨论的话题,而《中国日报》所载语篇直接进入主题。并且这种由案例引入所要报道的话题是西方媒体的习惯做法。我们认为,这正是国内和西方商务新闻报道的体裁差异之一,而这种体裁上的差异正是国内商务英语写作教学需要努力的方向。

4 总 结

通过以上多角度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商务新闻类语篇除了具有新闻类语篇所具有的一般性特征外,还具有强调客观性、注重现实意义等特点。它不仅要向读者传递新鲜及时的信息,更注重分析和评论,并且在这种分析和评论又不把作者的观点强加给读者,而是用事实、政府高官和/或商界名流的言论说服读者。在词汇和句式上,商务新闻语篇具有句式趋于简单、词汇趋于通俗、用案例论证的趋势,这就是商务新闻语篇的一般特点。

同时,我们注意到国内和西方的商务新闻由于不同语境的制约,在语言使用和篇章结构上都有所不同。相对而言,西方商务新闻的语言更加简洁,强调用最简单明了的语言把事情表述清楚。我们认为这是商务英语的发展趋势,应该引起国内商务英语教学,尤其是写作教学的重视。

本文的新闻功能语篇分析也充分证明了用韩礼德所建构的“功能语篇分析”模式是一种可操作性强、实用性强的语篇分析模式。由于时间所限,本文研究所选样本较小,代表性不强,今后研究可扩大样本容量,作出更系统、更全面、更具有说服力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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