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进步
那天晚上,矿团委组织青岗员下井进行安全稽查。
两个小时后,我和董磊、王雷、刘杰等人在北二采区乘人车场等待着返程的大煤车。北二采区离副井口有一千一百多米,步行最多二十分钟。可是现在矿上对大巷实行封闭,严禁大巷行人,否则,一律按“三违”论处。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一辆大煤车从北四方向疾驶而来。几分钟后,大煤车在北二车场缓缓停下。我们几个人赶紧朝电车头后面那两节专门拉人的车厢走去。车厢里已经坐满了满脸煤灰的矿工,车厢里有两排座位,平时一排坐七人,现在每排都坐了十二人。所以,我和董磊两个人再也挤不进去了。已经挤进车厢的王雷和刘杰大声喊:“再挤挤,再挤挤!”可车厢里根本没有下脚的空。我和董磊都急了,这趟车要是坐不上,估计得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出去。在井下大巷坐两个小时,难熬呀!这可咋办?硬挤肯定挤不进去了,不挤就得在这儿等两个小时。司机已经讲过了,北四方向没有煤了,大煤车两个小时后才能再进。
这时,车厢里的一名矿工开口说:“你们两个人赶紧进来,趴在我们腿上,坚持一下,几分钟就到井口了!”我一听,眼睛一亮,以前在井下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不过坐着的矿工大多数都不情愿别人趴在他们腿上,被一个百十斤重的大活人趴在腿上,谁愿意?一般情况下都是后者主动提出的,趴着的那人嘴里一个劲地说好话:“弟兄们包涵一下,没办法呀!”好话说了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吱声。没想到今天,竟有矿工主动提出让我和董磊趴在他们的腿上,我和董磊激动地连声说谢谢。我体重一百四十斤,董磊比我还重。我侧身躺着,董磊趴在我身上。两个人将近三百斤,被几名矿工的膝盖支撑着,这种滋味只有那几名矿工能体会到。
为了拉近跟这些矿工的距离,我主动跟他们聊了起来,聊他们的工作,聊一个班的工资,聊上井后是否喝酒……黑暗中,一名矿工说:“现在的煤矿工人太辛苦了,最不能容忍地是手指口述,带指标抓‘三违’,一旦被抓了‘三违’,还得到矿电视台录像,丢面子又丢票子。”另一个矿工接过话题:“煤矿工人现在哪还有尊严,活的没有意义,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了。今年以来全国各地的煤矿发生了多少起事故,天天喊不要带血的煤,可带血的煤为啥遏制不住?”
分把钟后,大煤车启动了,隆隆的车轮声淹没了矿工们的谈话。
趴在矿工们腿上的我心潮起伏:矿工们在几百米深的地下,靠着头顶上矿灯发出的光,用汗水、用血肉之躯跟大自然作斗争,他们付出的太多太多。常年在远离阳光、远离喧嚣的百米井下超负荷劳作,矿工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他们对煤矿生活发牢骚,甚至埋怨,都是正常的。我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煤矿生活始终保持着一种乐观的态度,因为他们知道,煤矿虽然辛苦,却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从小的方面说,苦了自己一个,换来的是妻儿老小的笑声;而从大的方面来讲,正是他们这群普普通通的采煤汉子,用一腔真情推动着矿区安全发展的车轮不断向前奔驰……
有人说,天空就像一个和谐的大家庭,那一颗颗闪烁着的星星,不管是明亮的,还是微弱的,它们都在尽力地发着光。即便是云彩遮住了它们,它们也照样熠熠发光。
在此,我想对那些对煤矿生活充满悲观的职工说:“小草从不羡慕鲜花的芳香,它懂得自己生命存在的价值。因为,天空里没有多余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