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考试背后的经济链

■本刊记者 徐浩程

国考热催生出一条炙手可热的“国考经济链”。短短十年，从教辅图书、培训班，到交通、住宿、餐饮，再到专门的公务员服装、形象包装，只要和公务员考试沾边儿的产业都火起来了。公务员考试所体现出来的经济拉动力让人不能不叹服。

10月30日前几天，距成都市区13公里的郫县团结镇，又迎来了每年一次的盛宴：宾馆房价从平均50元涨到200元以上，各类包车费用也成倍上涨。这一切只因为四川省公务员考试的一个考点设在该镇的四川师范大学成都学院。

这些只是公务员考试经济链中的见缝插针者。2000年以来，公务员考试已催生、带动出了一个完整、巨大的经济链。

“春江水暖鸭先知”

这条经济链从何时开始萌芽尚无从考证，不过其中最初的一环是图书教参。

2000年之前，参加公务员考试的考生，购买的教材多为国考命题组成员共同编写，或各省人事考试中心编写的指定教材或应试指导。

不过，这些教材大多是在考试大纲出来之后才开始编撰，而考生在这之前就非常希望能阅读到内容翔实的参考书籍。这就为其他公务员考试教参的出版提供了生存空间。

2004年，当华图教育涉足公务员考试教参时，这个市场已经比较成熟，竞争也白热化了。

而此时，公务员考试经济链中另一大环节——公考培训才开始起步。“如果只是看书，难免会有疑惑需要解答，而且有些问题理解也不透彻。这样，公务员考试培训就逐渐兴起。”华图教育副总于洪泽告诉《决策》。

虽然政府机构再三强调没有指定培训班，公务员考试考查的是平时积累的能力，短期培训没有用，但市场总会自发应时而生。由于国家《行政许可法》规定了国家单位作为录用方，不能开办任何形式的公务员培训班，这就给民间资本涉足这一行业的充分权力。

按照于洪泽的梳理，早在2000年，零星的培训已经开始了，不过那多是“大学老师临时将参考学生组织起来答疑解惑，还不系统，也不成规模。”

在这种环境下，公考培训市场一点点壮大。等到2006年，华图、中公等培训机构开始全国布点时，公考培训已经“快到爆发的临界点了。”于洪泽称。

当时，《公务员法》正式颁布实施，国家对公务员需求量开始加大，公考热的苗头也已经出现。这一年，于洪泽在全国各地走访公考培训后发现，尽管最初的一批华图分校尚不能盈利，但是一旦开班，就有不少考生前来报名。“‘春江水暖鸭先知’。当时10月份国考培训班一开班就有人来，很明显这个市场已经起来了，差的只是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在两年后到来了。“2008年金融危机让就业问题凸显。当时北京就业竞争力指数是1：3.88，即一个职位有4个人竞争。许多大学应届毕业生毕业即失业，突然感觉就业是个问题。于是，各地公务员考试报名人数激增，当年国考报名人数就突破了100万大关。这也带动了公考培训市场迅速扩张。”

短短十年，公务员考试经济链中最大的两环——教辅图书、培训市场从无到有，快速壮大。同时，从交通、住宿、餐饮，到专门的公务员服装、形象包装，只要与公务员考试沾边儿的产业也跟着火起来。公务员考试所体现出来的经济拉动力让人不能不叹服。

数十亿的市场

在百度中输入“公务员考试培训机构”，能找到相关网页约99.9万篇，绝大多数是各培训机构的介绍和广告。

通过网络“公务员吧”查询，可以查到公考相关的81192个主题，754778篇帖子，这里面95%以上的帖子都与销售公考资料和推销培训班有关。其中，单是省公务员考试的考前培训班相关信息就有20多页，随意点开一页，详细的公务员考试辅导班信息立即跳出来：基础班、模块班、强化班、冲刺班、点题班、万元包过班……不同阶段的备考培训班，让人眼花缭乱。

粗略计算了一下，一个公考考生即便是只报最基础的行政职业能力测试、申论和面试指导，三门加起来少则几百，多则一两千；如果从基础班到点题班全部学下来，则需要1万多元。

除了笔试培训班走红，一些天价面试辅导班的招生广告也在广泛“撒网”。《决策》在某公务员考试网站上看到，费用在1万至3万元的面试“包过，不过退款”班异常火爆，有考生告诉《决策》，如果不提前预订，这样的培训班基本都是提前满额。

总部位于北京、有20多家分校的某教育集团成立了专门的公务员考试培训学校，还提供网上远程培训，举办笔试、面试等各种培训班，提供不同种类的培训套餐，价格从1000元到3500元不等。

那么，这个市场到底有多大？

根据知名咨询机构——德勤咨询等机构发布的《中国教育培训行业报告》显示，2009年，整个中国教育培训市场总值约为6800亿元。预计到2012年，这一数字将变成9600亿元。

“这其中，民办教育机构只占到40%的市场，也即近4000亿元。在这里面，公务员教参与培训占多大市场呢？”于洪泽向《决策》分析道：“我们初步做了一个统计，国考加上各地的省考，去年一年报考公务员考试的人数有近700万人。如果每个人仅在教参上花费100-200元，就是10多个亿。”这尚不包括公务员考试的培训市场。

相关调查数据显示，我国如果每年有100余万人赶“国考”，就能催生近42亿元的培训产业产值。这还只计算了考生最基本的花费，不包括类似“万元保过班”这样的天价培训课程。

而目前，公务员考试的培训率还在10%以下，相较于研究生考试60%的培训率，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

背后的需求

给于泽红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今年正月初二开班的华图国考面试培训班。

“今年3月份国考面试。我们最初在正月十五开了一个班，很快人员就报满了；于是在正月初八又开一个班，没多久，人也报满了；最后只能在正月初二再设一个班，没想到还是有人报名。”于泽红笑道。

急速膨胀的公考培训背后是公考考生的现实需求。

“公务员考试是能力考试，绝大多数题目看起来很简单，例如：‘5，10，15的下一个数字应该是几？’给出了16，18，20，22等 4个供选择答案。只要具有高中数学知识，就可以一眼看出，这是一个等差数列，正确答案是20。”北京语言大学教授谢小庆告诉《决策》，这类考试的目的是选人，而不是难倒学生。

而我国教育一直受“应试教育”的困扰，教育考试也多为知识考试。这导致很多考生在公务员考试中无所适从，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培训上。

同时，随着“公考热”升温，公考竞争加剧，进一步加剧了公考考生培训的需求。

“从全国市场来看，公考培训率最高的地区依次是广东、浙江、山东、北京、上海、江苏。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这些地区不仅都是沿海经济发达地区，而且公考竞争均非常激烈。”一位公考培训师向《决策》分析道，“山东是传统的公考招考大省，每年公考参考的人都很多；北京公考集中了全国的精英，竞争可以说是惨烈；广东公考则云集了广西、云贵等周边省份的人才，竞争也很大。所以这些地方的公考培训率比中西部都要高。”

尽管国家机关一再宣称培训没用论，并通过不公布笔试答案等方式来压制公考培训，但这条经济链显然并不会因此消失。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国外公务员考试同样催生出一系列的培训市场。比如韩国，由于竞争激烈，很多韩国人都会在考试前参加专门的补习班，在韩国各种规模不等的公务员考试补习班星罗棋布。

这其中绝大多数考生会选择脱产班，每周上5天课，每天早晨从9时上到下午6时。这种补习班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一年，补习费一般在30万韩元左右（约2200人民币），再加上10多万韩元的教材费等，两个月的补习要花费至少50万韩元。而在首尔，公务员考试补习班扎堆聚集，还形成了一个“考试村”。

公考催生的经济链已然形成。对于公考组织方来说，重要的显然不是打压，而是如何找到良性互动、相互促进的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