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央视热播的主旋律大剧《中国地》以其壮烈雄浑,慷慨悲歌的艺术风格塑造了一批具有民族大义的抗日英雄群像,该剧热播以5.148%的高收视率创央视今年新高。《中国地》讲述了“九一八”事变后,今辽宁省朝阳市清风岭地区一个叫“赵老嘎”(赵天龙)的汉子,凭借忠勇狭义的精神,带领全家、全村民众浴血奋战,保护自己生存的家园。后来在中国共产党的支持和领导下,坚守清风岭这一为数不多的抗日根据地“中国地”长达14年之久,用自己和亲人的鲜血与生命同日军周旋和对峙的抗日传奇故事。他们击退日本大的正面进攻5次,小的战斗不计其数,坚持抗战,誓死不降,使清风岭成为傲然屹立在满洲大海中的一个中华孤岛,极大的振奋了全国人民抗战的信心和决心。
该剧气势恢宏磅礴,故事情节曲折动人,人物塑造生动形象,成为该剧成功的重要因素。
人物形象的塑造是结构叙事性文学作品重要因素,一部叙述性艺术作品成功与否也取决于能否创造出血肉丰满,真是可信的艺术形象。
《中国地》主要人物的设计别具匠心。编剧既运用传统程式化的
塑造人物的方法,也运用自己独特的塑造技巧。所谓的程式化,原来专用于中国的戏曲表演中。戏曲表演演员都必须遵循一定的程式规则,平时进行规范的既定动作的训练,舞台上不允许有自然形态的原貌出现。一切自然形态的戏剧素材,都必须按照固定的美的原则予以提炼、加工、概括、夸张、变形,使之成为节奏鲜明,格律严整的技术范式,来表达赋予其的意义,这种范式即程式。演唱中的板式、曲牌、锣鼓经,念白中的韵味、声调,表演中的身段、手式、步法、工架,武打中的各种套子,以至喜怒哀乐、哭笑惊叹等感情的表现形式等等,无一不是生活中的语言声调、心理变化和形体动作变形后的规律化,即程式化的表现。总之,程式是中国戏曲舞台实践中形成的一整套独有的虚拟性和象征性表现手法。“有了程式,戏曲表演就有了被感知和被把握的物质外壳,这个外表与鲜活的生活总是矛盾的。矛盾表现为:生活要靠程式给予规范,又要突破它的规范,程式要靠生活给予内容又要约束生活的随意性。而优秀的戏曲演员常常能充分发挥程式的积极作用,赋予戏剧内容以鲜明的表现力,并在掌握戏曲表演规律的基础上,大胆突破旧有的程式。所以,戏曲的程式,并非一成不变”① 笔者借用这个词语不是否定当前影视剧人物创作的突破,而是在有意的区别开原先成熟的塑造人物技巧和有创新意识的人物塑造方法,旨在进行人物塑造技巧经验的积累和梳理,彰其新意,显其生命。
《中国地》把人物设置在东北辽宁朝阳地区这一地理空间,人物生活环境确定,给剧中人物形象设置提供具体的依据。14年的跨度,大多生活在东北地区冬天的人们,大都穿着厚实臃肿的棉衣,女人罩着厚厚的头巾,除了外来的抗联战士外和日本军队之外,外来人也穿着厚重的棉衣,例如向东、马县长、从延安回来的永清。这一外形的设计赋予人物浓郁的地域特征。就生活环境而言,土坯方,矮土墙,火炕,大红灯笼,炕桌和炕柜等道具的使用,也符合东北人独特的生活环境。显然导演着意刻画人物的外形设计,这一点也卓见成效,是《中国地》可圈可点的部分。因为人物生活的环境直接影响着人物的性格形成,一直为创作者重视。正如恩格斯说:“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② 环境包含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而自然环境往往又体现人物内心世界,社会环境又集中在自然环境中体现出来。民族的灾难在自然环境体现为生活环境的恶劣和人们面对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奋斗不止的心态。这些传统的塑造技巧比较成熟,也包含于所谓的常用的程式化的技巧。
剧中大部分人物性格的刻画比较厚实而丰满。叙事性艺术作品中故事情节的矛盾冲突设置是至关重要的。“所谓矛盾,是剧中人物相互之间在性格上、文化观念上存在对立性;这些对立性潜在于人物的言行表演,但未曾有直接的斗争;所谓冲突,指人物的言行在剧中处于明显的争斗状态,而且这种矛盾不经过第三者的介入,这种不和谐的局面通常很难以自我结束。”③英雄人物赵老嘎性格塑造是通过剧中四对矛盾冲突的设定来展现的:1、本地习性和外来习性的矛盾;2、传统伦理和实际人情的矛盾;3、自给自足和大众解放的矛盾;4、民族生存和外来侵略的矛盾相互交织互相渗透来完成的。在诸多的矛盾冲突中占据主要地位的无疑是民族生存和外来侵略成为贯穿全剧的主线,同时也是完成赵老嘎这一英雄形象塑造的主要策略。矛盾冲突的各极都有主要的代表人物,但是诸多矛盾又集于赵老嘎一身。剧中人物的矛盾互相交织构成情节的相互连接和互相的交织推进。在各种矛盾的交合的过程中,各种人物悉数登场亮相。《中国地》的结构也是一条线索为主,其他线索成网状交织呼应,并排推进。这是中国古典小说塑造人物惯用的技法,在情节推进的过程中展示人物的性格。(如下图)赵老嘎是矛盾冲突的中心地带,一切矛盾冲突都围绕他展开,他的态度有的是坚定明朗始终不会变化的方面,也有不断犹豫迟疑不决的方面;有的是由衷而发,但也有的是自己心口不一或是自己都弄不清楚。这个人物多重矛盾的设置,为塑造人物丰满的性格提供了机制保障。
人物性格按照传统的程式化脸谱式的划分笼统可以分为忠奸两派,也最能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例如刚直不阿、忠勇正值、侠肝义胆的赵老嘎;善良仁爱、周密细致的赵妻;遵守诺言、诚实守信,但不失愚昧的赵二嘎;苟且偷生、胆小怕事委身于日寇的陈庆生等等。
除了传统程式化的人物形象塑造的方法外,编剧有意识的运用模糊叙事原则来塑造人物形象,并且取得非常好的效果。“所谓模糊叙事技巧指的是存在大量模糊叙事,其基本机制是:就某一件事而言,原本具有是与非、有与无、对与错等相对的两极,先分别或同时展示出这两极的对立、差异,然后双方在共同的环境下互相牵制、互相渗透、影响,慢慢地对立和差异逐渐耗散或是消弭,使原本清晰或似应清晰的界限趋于模糊。”④这种模糊制造了新的意义隐含空间,将观者引向更深一层的思考,并形成了含蓄、言近旨远、混整的美学效果。模糊叙事的原则相较反讽而言,同样适合影视作品人物塑造的文本实际。就《中国地》而言,这样的人物设置最为典型主要是北村次郎和赵妻。相对于整个的故事情节而言,贯穿于全剧的线索是民族矛盾,各个矛盾交织敷衍在这一矛盾上下波动。因为抗战题材的主旋律作品通过历史的民族矛盾展现当时中华儿女英勇不屈,坚忍不拔,仁爱大气的民族精神和民族气节,因此尖锐的民族矛盾成为剧作展示的主要内容,中华民族与日本民族之间微妙而又复杂的民族情结再次成为观众情感投射的重点对象。《中国地》在设置民族矛盾的时候,矛盾冲突两极的人物形象一极是日本帝国主义军阀北村大郎,一极是中国抗战民众。近年来,随着观众群体欣赏视野的拓展,国民党正面战场的抗战题材的作品越来越多的进入影视剧,并且成为影视剧热衷表现的题材,如《亮剑》、《我的团长我的团》等等。因此《中国地》的抗日民众也包含先后以马应民和永志为首的国民党正面抗战群体。这两极的矛盾是比较尖锐的,都是用一个个生命的力量进行对峙和抗衡。但是在这中间,编剧巧妙的加入了一个北村次郎这一特殊的角色,使得全剧在情感基调不发生变化的同时,注入了辩证的深度思考,把日本军国主义和日本人民进行有意识的区分和界定,同时又对两国人民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双方如何正视这一严酷而又残酷的历史现实问题,提供了理想的艺术的解决策略。北村次郎和北村大郎是亲兄弟,其实也象征着日本军国主义侵略崇拜者和日本人民也是同族同宗,这种形象设置也一一映射在永志和永清身上,永志跟从国民党抗日死里逃生,永清追随共产党抗日,发动敌后武装抗日,民族矛盾当前国共不应该同室操戈,应该视如兄弟共同抗日一致对外。该剧并没有过多的展示国共作战方略的分歧,这种差异淹没于强大的民族矛盾下。北村次郎这一角色的人物,其实总是不断削弱着民族矛盾的尖锐程度,延宕着故事情节紧张的气氛,尤其是次郎中国式婚姻,使得剧情能够得以在次郎善良和和善的憨笑中缓解。当然这种婚姻注定不会有结局,就如同次郎的前任中国妻子一样,次郎逃出清风岭抱着和平的希望死在军国主义的枪口下,结果个人命运让位于民族命运。第二个人物是萨日娜主演的赵妻,这个人物设置就模糊叙事原则而言比北村次郎人物塑造得还要丰满。这是一个在传统三从四德的教化下长大的旧式妇女形象,“俺当家的”成为夫为妻纲的最好阐释,她也恪守着古老的条条框框,得不到丈夫的允许不能擅自行动,但是,这个人物又具有天生的中和能力,面对丈夫倔强脾气,始终前后周旋,使激化的矛盾得以缓解或是消除,成为赵老嘎非常得力的参谋和危机时刻的缓冲器。在伦理道德和现实的情感满足之间,她更侧重于现实的情感满足,而这种选择正是老嘎身上所不允许有的成分,因为老嘎的任务是成为全村的领袖人物,遵从的是公众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而且具有示范性和模仿性,而赵妻却恰恰弥补了赵老嘎这一性格的缺失。在清风岭所谓的“模范”抗战家族中,其实与村里的其他家庭相比,都具有较多的叛逆分子,发生着更多的违背伦理纲常的行为,从赵老嘎有机会私会,赵二嘎私通后仍然能返回来,撮合永清和翠翠的结合,放任陈庆生的卖国行为,其实犯的都是大忌。而在这尖锐的矛盾中,赵妻的作用比赵老嘎的作用要大。正如赵妻自己挂在嘴边上一句话就是“这不是非常时期吗?”这一人物形象设置中和了老嘎的刚性脾气,缓冲了情节设置中的诸多矛盾冲突,在特殊的年代存在这样特殊的性格显得幽默又无奈。
总之,《中国地》不仅在故事情节设置上与同类题材相较而言有很大的突破和创新,该剧不仅熟练的掌握了传统的程式化人物塑造技巧,更能有意识地运用模糊叙事机制的技巧塑造人物,表现方式上具有很大的突破性。
①中国戏曲内蒙古编委会 内蒙古中国戏曲志(内蒙古卷)【M】 1994版 第224页
②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1888年《给玛•哈克奈斯的信》1995年6月第2版.
③孙桂平 论《《牡丹亭》的人物格局和矛盾冲突设置》【J】温州大学学报2010年3月 第23卷第2期 第81页
④张平仁 《红楼梦》模糊叙事机制探究【J】中国文学研究2010年01期 第4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