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为何捂金惜售?

吴海

对于私人破产者而言，为了还债，首先要放弃的就是家里储存的金银细软，然后再去请求政府援助。然而某些身处债务危机的国家却紧握手中资产，然后宣称没能力偿还债务，以寻求他国帮助。在欧盟，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希腊就是最近的一个例子。

希腊的筹码

肇始于2009年底的希腊债务危机，并未在欧盟出台一揽子援助计划之后得到缓解；相反，由于债期临近，希腊破产之虞日趋甚嚣尘上。

尽管6月29日希腊议会成功通过新的紧缩计划，在未来3年内削减财政预算300亿欧元，以便在2014年将财政赤字控制在国内生产总值的3%以内。尽管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对希腊再次施以援手。可是，历史和现状让人们相信，希腊危机阴霾远未散去。

在希腊国内，总理帕潘德里欧和他的同僚们不得不尽力去安抚因紧缩计划而福利受损的广大民众；而在国外，他的政府还得时刻保持一张笑脸，来讨好那些对施援希腊颇有微词的欧盟大哥大们。

事实上，以德国为代表的欧盟经济强国在援助希腊问题上委实左右为难：如果不救助，欧元将会受到损害；如果救助，就无异于拿本国公民的税收为希腊人的高福利买单，且欧元区除了希腊，葡萄牙、西班牙、爱尔兰等国也在破产边缘苦苦挣扎，需要填补的窟窿实在太大。虽然在多方博弈下德国还是加入了援助大军，但对希腊缺乏自救计划、一味向其他国家和组织请求援助的行为早就颇有微词。

因为在他们看来，希腊、葡萄牙等债务危机国的自救能力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微不足道，他们有足够筹码来还清相当一部分债务。而这个筹码就是这些国家丰富的黄金储备。但是，让救援国颇恼火的是，这些债务国似乎根本没想过去动用那些数量惊人的黄金储备来缓解本国危机，而只是寄望于他国援助。

希腊正是这样一个典型。在同欧盟、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就新的一揽子援助计划谈判的同时，雅典却坐视114吨黄金储备而不用于救急，而这笔数量庞大的黄金足能装满许多辆大型卡车。

据估算，希腊央行储存的那些闪闪发光的金条价值58亿美元。如果卖掉这些黄金，那么即使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希腊在理论上也能独立偿还一部分将要到期的债务。

不过，即使变卖掉所有黄金储备，希腊仍然需要巨额的援助资金来度过难关。换句話说，如果不希望欧元区遭受重创，那么对于那些欧盟经济强国来说，这一刀必须得挨。

但对另一个处在危机中的国家——葡萄牙的求援，欧盟各大国显然会非常不爽。因为，葡萄牙政府手握萨拉查政权遗留下的数目惊人的贵重金属。在他们看来，葡萄牙当局完全可以把这些价值高达190亿美元的黄金储备套现用来代替援助。

对于希腊、葡萄牙等国“捂金惜售”的做法，援助国的普通民众也多少有些愤慨。伦敦苏格兰皇家银行的首席商品战略分析师尼克·摩尔在一份报告中指出，他的银行客户们经常会向他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这些处于债务危机中政府不卖掉一些储存的金子。毕竟，即使在经济困难时期，黄金也是全世界范围内普遍认可的可变卖的一种资产。

据估算，欧元区成员国所有央行的黄金储备总价约达到5450亿美元。如果这些黄金全部变现的话，可以一举还掉欧盟成员国12万亿美元公共债务的4.5%。相对于欧洲其他国家，葡萄牙拥有大量的黄金储备且与其经济规模不成比例，和债务相比，葡萄牙的黄金储备价值非常可观。按照目前的行情，如果葡萄牙政府将其383吨的黄金储备投入市场，可以换回193亿美元。

为何惜售？

但是变卖黄金套现显然并不在危机各国的考虑范围之中。葡萄牙仍在积极寻求欧盟的援助，只不过对总额达1160亿美元的援助计划进行了压缩。而葡萄牙要求欧盟援助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居然是如果他们急于出卖黄金储备，那么在市场中将获得不公平条件，但他们却亟需资金来偿还那些数额巨大的未偿债务。而一旦获得欧盟的援助，他们就将不需出售黄金,并有能力偿还今年到期的一大笔债务。

事实上，“惜金”并不是葡萄牙的传统。在欧盟成立的早期，葡萄牙央行并不对抛售黄金感到羞耻，他们曾经大量变卖黄金，其黄金储备也从567吨下降到340吨，这也使得葡萄牙国内的流动性增加了40亿美元。但是自从2007年开始葡萄牙却开始停止出售黄金。

无独有偶，希腊也在同期停止抛售黄金的行为。在本世纪初的几年，希腊曾出售了相当数量的黄金，但当危机来袭之时,他们却开始高度重视黄金储备，以备不时之需，并转而积极向欧盟寻求帮助，借外力摆脱困境。

显然，危机中的各国政府更深刻地认识到黄金储备在维护国家经济安全中的重要作用，因此不愿减持黄金。此外需要指出的是，不动用黄金储备去偿还债务，也许并不能完全归罪于各国政府，各国央行出于对本国经济安全的担忧才是各危机国“捂金惜售”的主要原因。因为政府抛售黄金实际上存在制度性障碍——这些国家的财政部长并不具有直接处置黄金储备的权力。

根据欧盟现行条约，各国的央行作为独立机构并不直接听命于政府。并且在欧盟条约中，甚至还包括不救援条款。此外，条约的第123条还禁止成员国通过欧洲央行为政府财政预算融资。但是在2010年5月欧洲央行购买了希腊债权之后，这一禁令实际上被打破了。然后还有第126条，用来处理成员国赤字超标问题。

只不过欧盟条约中的很多条款更多的只停留在表面形式上，从未被执行过。在希腊这场债务危机之前，欧盟条约有13个案例违反条款但却未被实行反制措施。

其实，对于这些债务危机国来说，现在正是把黄金放入市场的绝佳时期，因为目前这种贵金属的价格仅仅稍低于历史最高水平。对那些每年只能向市场投入规定数额黄金的央行黄金协议签署国来说，当前出售黄金也有很多回旋余地。

在本年度允许出售的400吨限额中，目前只有53吨黄金被售出，其中有52吨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的黄金储备。如果各国央行想在协议框架内出售储存的黄金的话，在9月26日销售配额截止日前，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去操作。

但是世界上的许多央行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们看起来并不愿、也未采取积极行动抛售黄金，因此大量黄金继续被储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