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乐韵
僵持不下的局面,往往逼人做出“艰难的决定”。比如澳洲航空公司CEO艾伦·乔伊斯,面对员工持续不断的罢工威胁,竟索性宣布10月29日起“罢航”,所有参与罢工的员工被停工。正因罢工而不得不关闭1/5航班的法国航空,在听了这个“自残”的决定后,或许也要自愧不如了。就连负责与澳航管理层就工资和工作环境谈判的飞行员联盟也认为,这无异于“把刀架在澳大利亚的脖子上”。
10月31日下午2时,在政府授权下,澳大利亚公平就业委员会出手干预,澳航宣布复航。然而,这场持续44小时的罢航,却把全球22个国家的近7万名旅客一块儿拉进来“陪练”,在西澳大利亚出席第53届英联邦政府首脑会议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行程也受到影响。对此,乔伊斯表示“真诚道歉”。
为避免今后再次发生诸如停飞等情况,澳大利亚公平就业委员会委宣布“永久性停止此类行业行为”,因为是澳航本身而非工会导致公司当前所面临的困难。但事情还没完全结束,澳公平就业委员会敦促劳资双方在21天内达成协议,否则双方面临约束性仲裁决定。
导火索
澳航创立于1920年,是澳大利亚最大且历史最悠久的航空公司,也是全球民航业历史最悠久的航空公司之一,每天在澳大利亚本土和全球各航线上的航班达上千架次。发生劳资纠纷本是正常的行业内现象,但从罢工发展到罢航的激烈态势,却让各方始料未及。如果不是闹得这么大,全球媒体大概也不会关注到澳航员工这几个月来的“折腾”。
据彭博新闻社所获数据显示,目前澳航占澳大利亚国内航线市场份额的65%,但国际航线份额不足20%,亏损连连。截至2008年12月底,澳洲航空公司的半年利润为2.16亿澳元,环比下降65%,集團称,剧烈波动的油价、澳元兑美元汇率的大幅贬值以及尊贵级乘客的减少是导致此财务结果的主要因素。
本次澳航劳资纠纷的导火索是,澳航管理层宣布有意加强在远东和东南亚地区的投资和业务,并对澳大利亚本地的企业结构进行改革。今年8月,澳航宣布要在亚洲投资建立一家新的定位于高端市场的航空公司,并在日本推出一家低成本航空公司。这一调整主要是基于“澳航现在业务下滑,正遭遇较大的财务损失和市场份额大幅下降”的现状。而改革带来的阵痛是:澳航现有的3.5万多名员工中,约有1000多名会因此而被裁员。
面对下岗风波,公司三大工会同时组织包括飞行员、工程师和地勤等澳航员工进行了一系列的罢工抗议活动,希望赢得时间与资方谈判,但多轮谈判结果每每不欢而散。到了10月初,澳航罢工潮出现暴力化倾向。据香港《文汇报》报道,多名公司高层先后收到死亡恐吓,来自爱尔兰的首席执行官乔伊斯更接获带有歧视的恐吓信:“工会将打倒你……澳航是我们的航空公司,由澳大利亚人创办和营运,没你这种外来家伙的位置……我们会把你踢出澳大利亚。”——公司两年来没派过息,乔伊斯却获大幅加薪71%,自然成为众矢之的。此外,拒绝罢工的澳航职员亦遭到报复,汽车和公寓遭人毁坏。
其实,很多澳航职员对公司是充满感情、热爱本职工作的,参与罢工无非是想保住饭碗,劳资双方能够坐下来、尽快达成和解,是普通职员最乐意看到的局面。据澳航方面统计,劳资纠纷已给公司造成高达7300万美元的经济损失。
但在接受《每日电讯报》采访时,乔伊斯曾表示,如果等到2012年,工程师、飞行员及地勤人员的劳资纠纷仍未能有效解决的话,澳航将考虑对整个公司进行“大手术”,届时可能有半个公司的员工会面临大换血。
谁是赢家?
乔伊斯此番可谓是作了一场豪赌,赌注不仅是“全面停航后每天可能亏损2000万澳元”的金钱损失,还有澳航招牌的信誉,以及澳洲政府的面子。
有当地乘客在滞留机场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表示,为拥有澳航这样的企业感到羞愧,以后再也不愿乘坐澳航的飞机。有些人因为此次停飞已经额外支出了上千澳元用于改签和酒店入住。国际评级机构穆迪在10月31日一份声明中说,澳航29日宣布停航,可能对这家航空运营商的经营、盈利能力以及品牌价值造成负面影响,其考虑下调澳航评级。尽管澳航已经复航,但穆迪认定,长期看,这家运营商的声誉可能受损。
澳航失尽人心,其他航空公司马上就来争取客源。行业分析师亨利·哈特费尔特认为,航空业竞争激烈,消费者对运营商品牌忠诚度不高。一旦某家运营商信誉受损,消费者可能立即选择其他运营商。
澳大利亚公平就业委员会做出裁定前,维珍航空公司澳大利亚分公司就发表声明,表示愿意在运力允许情况下尽可能接纳澳航乘客,承诺近期为满足市场需求增设航班。业内分析师罗伯特·布鲁斯说,对维珍航空而言,澳航停飞“正是时候”。作为澳大利亚第二大航空运营商,维珍航空新近完成战略转型,取消部分低价飞行服务项目,试图吸引更多商务旅客。
除维珍航空外,捷星、亚洲航空X也相继宣布提供特价机票给受澳航停飞影响的乘客。亚洲航空X表示,任何持有澳航停飞航班机票的乘客,只需花150澳元就能换取亚航X同一目的地的机票。
市场分析师警告,除非劳资纠纷和澳航重整计划迅速解决,这场危机的负面影响会在股市和整体经济中显现。很多专家认为,澳大利亚公平就业委员会作为第三方仲裁机构,没有解决纠纷的能力,根本上还是要靠公司自己解决家务事。
至于政府方面,澳大利亚总理吉拉德批评澳航停飞“做法极端”,打乱乘客出行计划,有损国家经济。这位女总理职业生涯起于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这份工作让她灵活周旋于澳大利亚各个强大的工会之间,结识了许多朋友和盟友,如今她所在的执政党工党又是左翼势力,因此政府在澳航事件中干不干预、如何干预都需斟酌。
其实澳航的困境也不是独此一家。“9·11”之后民航业遭受重创,这两年又遭遇全球罕见的经济危机,恢复甚为艰难。
有数据显示,GDP每增长1%航空业就增长1.5%至2%,同样,当GDP降低1%或增速降低1%,就会导致民航业下滑1.5%至2%。国际航空运输协会统计称,2009年全球民航业正遭受数十年来最为严重的衰退。而国际航协最新数据显示,今年8月份全球航空客运量同比增长4.5%,但相较7月份,增速明显放缓。全球航空货运量则加剧萎缩,8月份货运量下降3.8%,为7月份1.8%降幅的两倍。
联想去年年初英、法、德等多国航空公司员工接连掀起波澜壮阔的罢工潮,皆是因为经济不景气,欧洲各大航空公司纷纷宣布减薪裁员所致。大型航空公司除了大环境萧条、燃料费上涨外的挑战之外,还要面对其他廉价航空公司的竞争。面对员工提高待遇的要求,资方不是拒绝妥协,就是仅仅停留在口头承诺上,因此“罢工”声此起彼伏。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回澳航选择罢航来应对,把所有人干脆全“晾”起来,实在是前无古人。如果不能妥善解决,难保将来“后无来者”,那样的话,航空公司、社会公众乃至国家利益,可就要一次又一次地被绑架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罢工或停工,都没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