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困扰着全人类。天才作家三毛、歌王迈克尔·杰克逊、香港艺人张国荣,都饱受抑郁症折磨。抑郁症是世界性难题,迄今仍未有良好的治疗药物,无数患者仍在痛苦中挣扎……
本文主人公于洛生曾是重度抑郁患者,患病6年后通过自救奇迹般康复,并成为诗人和科普作家。如今17年过去,病情再没复发。下面是洛生的自述——
弄丢班费让我抬不起头
那年我14岁,读初二。一天中午,我吃完午饭回学校上课,突然发现放在课桌抽屉里、同学们交上来的55元班费不见了!钱丢了,一股凉气从脚底蹿上来,直达后脑。上课了,老师说什么我都听不见。刚下第一节课,我失控地走向讲台,对老师说:“钱不见了。”我至今还想得起来老师和全班同学注视着我的惊讶眼神。第二节课开始了,班里很安静,可我分明听到无数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中午他回家了,那班费被他带回去了。”“看不出成绩那么好的学生会是三只手……”
那时,我是全校有名的文理双优生,父母和学校对我寄予的希望很大。我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全市数学和物理竞赛,几乎次次都是第一名。可我这个双优学生竟丢失了全部的班费!老师只说再找找,没说别的。可从那天起,我感觉一块厚厚的帘子遮住了我自信的天空。我在班里再也不敢抬头……
此后的半年间,我发奋读书,发誓要优上加优,可我感觉注意力没有从前集中了。我努力说服自己:钱已经垫交了,也没人说我偷,没必要在班里活得那么卑微,可我还是抬不起头。
发病的那天,事前没有任何征兆。那天上午,春天的太阳很温暖,第二节课开始后不久,我忽然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老师的声音消失了,我只看见他的嘴巴在动;班里的同学明明都在安静听老师讲课,但我感觉他们一齐朝我喊:“优秀生也偷钱!”“他数学竞赛倒数第一!”“他还好意思坐在班里……”片刻,我突然觉得非常沮丧,活着没有意思,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从这一刻起,我成了一个抑郁症患者。我仍天天去学校上课,可我经常走错楼层,走进另一个教室,坐在另一个学生的座位上,直到老师喊“起立”,直到我发现注视着我的同学全是一张张“陌生的脸”时,这才羞愧满面地跑出教室……
杰克逊和我吃的药一样
我休学了,从此走上了漫漫的求医之路。从西药到中药,我吃过的药多到可以用汽车拉!我发现了一个事实:我从得病到如今恢复的20多年间,全球治疗抑郁症的方法几乎没有发展——著名摇滚歌星杰克逊死前吃的药,和我20年前犯病时吃的完全一样!
眼看我已休学4年,家里人着急了,我要再不回学校就没有机会读书了。母亲求我:“儿子,你去学校吧,能不能读书不要紧,你只要到班里坐着就行。”我流着泪说:“妈妈,我不想去。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两个月没有睡着过,每时每刻都头痛欲裂……”母亲哭了,拿起笤帚打我,边打边说:“儿子,你不能就这么毁了。回学校,先保住学籍,别的以后再说,好吗?”我满腔的委屈喷涌而出:“妈妈,我连死都不在意,还在意读书吗?妈妈,别再逼我……”当伤心的母亲再次朝我举起笤帚时,我心一横,一步登上窗台,一跃跳了下去。
家人紧急将我送进医院,我的右臂和右脚骨折,嘴唇和脸都被戳破了,缝了好几针。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不与任何人说话,我的脑子一刻不停地急剧运转,死过一回的我,决定活下去,虽然活着很难,但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姐姐的宣泄疗法让我好转
跳楼自杀未遂后,我的身体康复很快,也没有留下后遗症,这得益于楼层不算太高和楼下的那块柔软草坪。我人前人后故意装坚强,以显示自杀没有伤害到我,但此举招来左邻右舍更为不解的目光。因大剂量服用药物产生的副作用,无论光线如何,我的瞳仁都会收缩很小,这使得我的双眼有点像鹰眼,能看见正常人在黑暗中或超远距离看不到的东西。我的“恐怖”眼神让旁人更加远离我……
我从此拒绝出门,身体里有一种极度寒冷的感觉,夏天吃西瓜必须热着吃。我害怕风吹的声音,开启易拉罐的响声都会让我惊魂不定。我逐渐出现了强迫症状,坐着或行进中手指不停地划圈,连划成千上万次,如此才能安心。在最严重的时期,我陷入唤不醒的自闭状态,谁也不理。
一年夏天,和我最亲的姐姐回到了我身旁。那时她已经嫁出去好几年了。姐姐的想法很简单:弟弟成了这种样子,得试着帮帮他。姐姐看了大量的心理医疗书后,受到启发,明白心理宣泄会让我舒服一些。姐姐让我躺着别动,然后提示我:“弟弟,你回忆一下第一次发病时的情形,是什么时候?说说当时的环境,都有什么人?”我按姐姐的要求躺好并闭上眼睛,放松自己。
在姐姐面前,我6年前痛苦记忆的闸门打开了,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渴望,一时间脑海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姐姐语气轻柔,但非常坚定:“当时有什么人,他们都说了什么?”“很吵,好像是上午9点,在上物理课,天气很晴朗……”“继续,有什么感觉?”“失控,脑子突然一下子变得非常烦躁……”
“继续,描述当时的感觉!”“感觉心理压力特别大……”
“继续回忆那种不安,有什么情绪都可以释放出来,如果想哭可以哭出来!”……
第一次宣泄回忆,让我有了生病以来的第一次放声痛哭,内心轻松了很多。从那以后,每隔两三天,姐姐就帮我做一次心理宣泄,每次两小时左右。就这样,我和姐姐坚持了一年多的心理宣泄,结果比预料的好得多:我的大量疼痛记忆和痛苦情绪被释放出去,思维也变得灵活了,脑筋也好使了,抑郁症状明显减轻,我的思维、心理和生理趋于正常!
我和姐姐得出的结论是:抑郁症患者,是从婴儿期直至懂事成人,因种种不良情绪长期累积无处宣泄和舒缓,最终导致思维神经出现病变的结果。换句话说,如果不良情绪能得到及时的排解和释放,就可能远离抑郁症的伤害。
运动和理想使我康复
我回到人群之中,经常和球友连续打几个小时的羽毛球,我知道打羽毛球时没有人会刻意注意我的“鹰眼”。有一次,我和当地一个非常有名的高手大战3小时,最终他输在了我的拍下!他握着我的手由衷地说:“你很厉害!”我告诉他,我是个病了6年的抑郁症患者,我为强健体魄而锻炼!他听后非常惊讶。
体育锻炼对抑郁症患者而言,作用远远大于想象。首先,大运动量会让长期服药而致潜伏在体内的毒素排解出来。其次,强健的体能、身体各器官处于良好的状况,会对大脑的思维神经产生强烈、良好的刺激作用,对康复有神奇的效果。
除了宣泄疗法、积极运动,另一个让我挣脱抑郁症的魔爪,成为正常人的重要因素,就是理想!
1994年下半年,我自学两个月后顺利考入当地的工学院读大学;4年后毕业,我又通过了体检,参加了工作。正常的生活唤醒了我一直以来对文学的热爱,从此,我开始了文学创作。我写的诗歌《送别》在网络上发表后,短短十来天点击量就过万,还被做成彩铃流行一时。我拼命阅读中外名著,写了10多万字的关于不明飞行物和百慕大的科幻小说。我发誓,一定要将被抑郁症耽误的青春弥补回来,我要成为当代有思想深度的诗人和出色的科幻小说家。今年的5月份,经过反复修改,我的《心灵杀毒2.0》一书终于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其中记录了我患病到康复的心路历程。
我要对读者讲实话:康复的这17年间,抑郁症的魔影从来就没有走远,它一直在我身边徘徊;每年,因生活中的种种不快或打击,我都会通过心理治疗疏导,让抑郁情绪得到舒缓。有人至今仍当面骂我:“你小子得过精神病!”这种伤害无异于呼唤病魔再次纠缠我。我知道,自我调整就是自救,这种调整将终生伴随着我。毕生努力定有回报,这是我的生活,也是我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