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
初见法师,是在即将起飞的机舱里。法师法相有如“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弥勒佛。空姐提示大家系上安全带,法师不系,空姐不允,法师于是夸张作势地将安全带拉到最长,但仍不足以把他那如波涛般起伏的大肚囊收入其中,法师于是做一怪相冲空姐一乐。空姐不语,走到过道中以手势讲解各项安全事项,事毕,拿着刚才用来演示的一截安全带走到法师座前,左端对右端,右端对左端,咔咔两声,把法师牢牢系在了座位上。法师大乐。
我们所到国度需在第三国机场中转,中场休息达三四个小时之久。一哥们儿寂寞难耐,提出打“拖拉机”,三缺一啊,说时迟那时快,哥仨齐刷刷把眼光投向法师,法师淡然一笑:“行啊,只是我不太会打,你们别怪就好。”一哥们儿问:“法师,您陪我们玩牌,不怕旁边人说您不持戒不精修吗?”法师憨憨一笑道:“出家人嘛,能给人欢喜,给人方便,这就是修行啊。”
辗转到达目的地。该国度,行事必予小费。是夜,在外办完事,回到酒店各自归屋。我鞋刚脱了一只,就听房中电话铃声大作,一接起是法师的声音,急急请我过他房间,语气异于平日的安详平和。我连外套都不及穿就冲了过去。见法师房门洞开,一酒店保洁女工正紧紧拉着法师的手哇啦啦说个不停,眼中竟自热泪奔涌。法师听不懂英语,见我如见救星般喊道:“你快问问她这是怎么了,我一进房门她就跟进来了,一刻不停地拉着我的手边哭边说!”我赶紧上前扶起那位大妈模样的女工细问缘由,这一听我顿时头也大了。原来,大妈早上打扫房间卫生时,按惯例从枕头下取小费,这一取大妈吃了一惊,近三千美金啊!大妈说她工作这么多年拿到的小费总和都没这一笔多,故一定要等房主人回来表示感谢。大妈还说,她家中有个患病的女儿,正急等着钱做手术,今天一见到法师,就知道是佛祖显灵了!说着说着,她又上前以额头贴法师的手,眼中犹是泪流不止。
至此,我完全明白了,肯定是法师不知道这个国家有把小费放在枕下的习俗,把随身所带的美金习惯性地放在自认为最安全的枕头下了。无奈,我只能一一对法师言明,并表示我可以试试向大妈索回,如果不行,我再去找酒店经理沟通,看看怎样才能要回这笔钱。法师沉默片刻后问:“她说她家女儿正需要钱做手术?”我点点头道:“她是这么说的,但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啊!”法师又沉默片刻后摆摆手说:“我相信她。你告诉她,不要谢我,这是她自己积的福报,谢佛祖就好。”大妈听罢,叩首再叩首,拉都拉不住。
听闻了法师的善行义举,那俩哥们又是笑又是气。说不得什么,只好每人把所带银两匀出一些,交法师作为零用。
几日后,任务完成,一行人踏上归程。在机场,法师看中一本书,向我借钱。我奇怪地问他,这几日没见您用钱啊,那些钱呢?法师又是憨憨一笑道:放枕头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