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篮球球员大陆淘金

唐磊

10月30日，曾文鼎随上海队乘坐3个多小时大巴从上海到浙江诸暨，参加2011中职篮季前赛。

“就要见到吴岱豪了，你开心吗？”出发前一天，有人问他。

“有什么好开心的，又不是见女朋友。”曾文鼎大笑着回答。粗粗的辫子、浓密的胡须，身高2米04的曾文鼎很醒目。他被誉为“台湾第一中锋”，在大陆球迷中人气很高。

曾文鼎和吴岱豪曾是台北再兴高中篮球队的队友。2011年，两人为学校赢得台湾高中篮球联赛冠军，现在他们都是中华台北队的内线支柱，新赛季却又同时出现在中职篮的赛场上。

台湾第一中锋来啦！

除了被称为“台湾姚明”的田垒之外，台湾最好的篮球运动员都先后到中职篮联赛试水。签台湾球员无须付出转会费，而且球员职业素养高，好用，这是中职篮球队的共识。

而台湾球员也乐于到大陆享受高薪。大陆的薪资有时可以达到台湾的数倍。

从1999年台湾球员郑志龙加盟上海队算起，为中职篮效力的台湾球员超过15名。中华台北男篮在2011年亚洲男篮锦标赛上获得第8名。13名队员中，有5人先后在中职篮效力。

“来大陆打球，薪水当然是很重要的原因。”曾文鼎对《中国新闻周刊》直言，“这里是亚洲最高级水平的篮球联盟了，有很多好的球员，能让自己在球技上有个提升。就像留学生留学，想到更好的环境进修。”

据媒体报道，上海队和曾文鼎签下3年合约，算上比赛奖金，他的年薪将达到200万元人民币，约合950万新台币。而根据台湾篮球联赛SBL（以下简称为SBL）相关规定，为防治球员恶意疯长薪水，球员月薪不得超过12万新台币。

“12万新台币的规定现在形同空文。球员收入还有奖金，另外私人馈赠部分也没法算。比如台湾银行队的一些球员同时是银行员工，在银行也领一份薪水。”台湾资深篮球评论员朱彦硕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在大陆的收入会高很多，一年相当于台湾两三年的，而且大部分合约的薪水是税后的数目。在台湾，球员要缴约20%的税。”

早在2011年初，曾文鼎与台湾裕隆队的合同到期时，就曾有意加盟上海队，但无奈中职篮球员注册时间已过，只得短暂加盟日本联赛。如今终于来到大陆。

“职业的皮，业余的骨”

1999年之前，台湾职业篮球联赛球队的投资者多是建筑公司的企业主，钱烧得厉害。王立彬、郑志龙这样的球星，月薪最高曾达到四五十万台币，超过现在SBL任何一名球员的年薪。

亚洲金融风暴后，投资人撤资，职业联赛运行5年后结束。直到2003年SBL成立，共有7支球队加盟。但和大陆的中职篮一样，SBL没有成立台湾职业篮球联赛曾有的、脱离于台湾篮协独立运营的“联赛办公室”。这就使得台湾篮球缺乏独立运作的机构和能力，只能被篮协这类官方部门掌管，这是日后SBL萧条的伏笔。

篮球运动是由国民党带入台湾的，部队眷属集中的眷村曾是篮球活动最集中的区域。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篮球之于台湾原本是一项“外省人”的运动。

基于此，SBL7支球队的基地和为其投资的企业基地几乎都在台北。每逢比赛日，各队就被集中在一个球馆比赛，较贵的一档门票是700新台币，一张能先后看两三场比赛。而台北的电影票在去年涨价后，通常只有300新台币一场。

每次比赛的现场观众多则五六千人，少则几百人。台北著名的小巨蛋，SBL通常不租，因为一晚仅电费就得花掉60万新台币。

“你去现场看，真的会觉得非常寒酸。”台湾资深篮球评论员朱彦硕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大陆球迷对台湾篮球有个（认识）误区。觉得弄得很热闹。

比赛门票都归台湾篮协所有，球队每年会从电视转播费中分得一些钱，每队大概500万新台币，其他再无收入。而SBL球队一年的运营费用大约在1600万到2000万新台币间，投资人大都是不缺钱的金主，大多是从事建筑业或者有政府背景的大公司。他们之所以投资球队，并不为利益回报，而是因为可以抵税，也相当于为企业做广告。

“两岸都是中国人，学人家的东西（成熟职业联赛）都是学到皮毛。SBL是职业的皮，业余的骨。中职篮从我的观察也是半职业的，看起来很职业，但是细究起来不行。”朱彦硕说。

SBL一直不温不火。虽然收视率、影响力一直是位于台湾职业棒球后的第二联赛，但球员的薪水和联赛竞争力都无法提升。

依照台湾球员的实力，难以在美国和欧洲的顶级联赛立足。但随着大陆中职篮联赛红火起来，竞技水平和薪资都超过SBL，顶尖的台湾球员开始向往加盟。

中职篮球队也乐于向对岸伸出橄榄枝。台湾球员都经过多年历练，来之能战。而对大陆球队吸引力最大的政策是，台湾球员一旦合同期满，只要互相谈妥薪资即可招募，无须另向其原球队交纳转会费。

SBL7支球队中，4支球队会和队员签订正式合约，球员只有在合约到期后，才能离开。另3支球队的合约为一年一签，或没有合同。但每队之间的球员交易较少，特别像曾文鼎这样的当家球星，罕见转会。

“SBL联赛的指标人物都往外流动，关注度肯定会消失，怎么吸引球迷，这是联盟和球团（俱乐部）需要考量的地方。”中华台北队主教练周俊三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大牌球星离开的空窗期，要看其他球员能否抓住这个时机。”

“在台湾打球的强度一定没有这里高”

上海队训练现场。

黑队多是主力，红队大多是年轻球员。整个上午，主教练帕纳吉奥都在不断纠正队员的跑位。

红队进攻，黑队防守。黑队的曾文鼎朝三分线外指了指，向自己防守的红队球员示意正确的跑位方向，红队球员照做了。

“可能是他忘记了，大家彼此提醒，就能进步。”事后曾文鼎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解释。

随队训练十多天，每天早上来训练时打车难是曾文鼎感受到的最大麻烦。“我和学林、信安（都为台湾球员）交流过，他们说主要不能适应气候和交通。但大家都讲普通话，很好沟通。”曾文鼎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在台湾，队里没有那么多高个子球员，这边水平很明显高于台湾，好就好在这里一天只练一次，下午自己做力量，在台湾早晚各练一次。”

高水平外援，球技不亚于自己的本土球员、平均身高猛增的对手，每个台湾球员在中职篮赛场都将面临这样的全新环境。在来中职篮效力的台湾球员中，只有郑志龙、周俊三、林志杰等少数几人表现堪称明星级，绝大多数球员的得分、篮板、助攻等数据都和其在台打球时相差很大。

“数据下降是必然的。球队有两名外援，攻守重心肯定在外援，他们能力强，也能带动你。台湾球员在这里应该从中发现一些更轻松的打球方式，不必像在台湾，你是一个很紧绷的角色。”中华台北男篮主教练周俊三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周俊三曾在中职篮效力两个赛季，是当时中职篮最好的控球后卫之一，“在大陆，或许你在场上一分都没得，但球队要求你扮演什么角色，你最起码要能符合球队的需求。教练看得很清楚，数据只是参考，表现是教练能看在眼里的。”

“要牺牲，要团队，……”两年前，一段记录台北松山高中比赛的视频在大陆网上热传，队员们在进入高中联赛复赛后这样喊道。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SBL，球员一直被传递着团队篮球的理念。而大陆的赛场上，似乎更加个人化一些。这是台湾球员来到中职篮后最不适应的。有球员说，“球传出去就回不来了。”几场比赛后，光看数据统计，感觉台湾球员什么都没干。

但这些也在慢慢改变。北京金隅队的李学林从高中起就是台湾队内的得分王，加盟北京队后，虽然得分、助攻都不突出，但这名小个子后卫盘活了北京队。中国队主教练邓华德曾评价北京队打得更流畅是因为李学林的串联。

“在场上的贡献度更重要，统计数据不是绝对的。”曾文鼎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

台湾球员好管，受过良好教育，职业素质普遍不错，这是大多数中职篮球队的印象。尤其在生活自制力方面，颇得大陆教练好评。比如东莞新世界队助理教练郑诚对《中国新闻周刊》评价新签的台湾球员洪志善，“他对自己身体的照顾，比大陆球员更细心，洪志善晚上十点半左右就睡觉了。”

至于被不断猜测的关于签约台湾球员的商业回报有多大，目前还没有确凿的统计。但在台湾人聚居的几个大陆城市的球队里，几乎都签了台湾球员。

“从球队的角度来说，签一个队员首先是看实力，我们看重的就是曾文鼎的实力。姚明曾说，每个跟他打球的人，都能从他身上获益。”上海东方大鲨鱼篮球俱乐部副总经理张弛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其他的是属于惊喜，比如商业上的回报。这个可遇不可求。”

台湾的篮球基础很好，高中、大学联赛的影响力甚至超过SBL。通常情况下，球员读完大学后进入SBL，学校为SBL提供了充足的后备人才。但近些年，每年都有很好的高中球员选择赴美国留学，篮球不再是他们未来的选择。而台湾篮球人同样担心，未来好球员会在大学毕业后直接被后备力量匮乏的中职篮球队挖走，进一步影响SBL水平。

“如何能留下优秀球员，让球员球队都有保障。这是台湾球队球员都要思考的。”中华台北队主教练周俊三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们希望队员把最好的状态留在中华台北队里，但他对代表队本身的欲望、融入度会有多少，这是我们比较担心的，他会觉得会不会受伤，运动生命会不会降低。他如何配合代表队的集训时间。今年亚锦赛集训就出现状况，球员要回来，但碍于母队要练球签约等，没办法完全配合，这是比较头疼的问题。”

但来自台湾的球星会激起大陆球迷新的兴趣，而台湾球迷也会关注中职篮的战况。这似乎是两岸球员交流乐于见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