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错了菩萨怪谁?

许家祥

一个人看病找错了医生，求人帮忙找错了对象，到机关办事走错了门，这时候就应了一句俗话：“拜错了菩萨。”此时很难堪，很无奈,也很想搞清为什么拜错了？为什么呢？请先看一个小故事：

成都境内有座四姑娘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带着几个徒弟。一天夜里，大殿上供奉的两米多高的如来佛像突然跌下来摔得粉碎，只剩下佛像旁边两个两尺来高的小佛像，一个金童，一个玉女。

第二天是一年一度的禅会，香客很多，没了佛像，如何是好？小和尚们没了主意。倒是老和尚很镇定，他指挥小和尚把散落的泥块搬走，把玉女像扔到柴房，把金童像摆上了佛像的位置。徒弟们心中纳闷，金童像矮小不说，还嬉皮笑脸的，怎能充当佛像？明日香客来了还肯跪拜，捐香火钱？

没想到，第二天一切如常。青烟缭绕，香客如云。人们跪拜时念念有词，一脸的敬畏与虔诚。晚上清点香火钱，一点也没见少。老和尚笑了笑说：“人有一个特性，不管是谁，只要坐在神的位置上，就对他顶礼膜拜。”（2010年第7期《中年读者》）

看来，人们对神的敬畏，并不是敬某一个神，敬的是神位。不管神位上坐的是如来还是金童，是泥菩萨还是草菩萨，只要放到神位上，一样有人磕头跪拜。

然而,菩萨拜错了，总归不是好事。怪谁呢？分析一下原因，总结一下教训，是完全必要地。

怪香客么？不能。香客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是被忽悠的对象，是无辜的受害者。在众多香客中，有几个能分得清如来和金童？又有谁能想到佛是假的？就算有香客看出了真假，又能怎么着？反正就这一座庙一个菩萨，你拜不拜？你不拜，就没有神佛保佑你祛病消灾，遇难呈祥。

怪金童么？不能。如来不在了，金童有了机遇，不上白不上。至于像不像如来，没关系。如果金童不上，让玉女或别的佛上，那可能更不像。更何况，你庙里又没规定神位上菩萨的条件，也没有让香客们投票选举，香客们愿意拜谁还不一定呢？就那个位子，谁不能坐？既不必动脑，也不用动手，一天到晚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谁不会呀？那万人之上的感觉，那被跪拜的快感，那香火缭绕的待遇，多舒服！那可是光宗耀祖，荣华富贵，受用不尽啊！傻瓜才不坐呢。

怪小和尚么？不能。小和尚是“听差”的。老和尚说谁是神谁就是神，不是神也是神；他要谁上谁就上，要谁下谁就下。老和尚要把金童放到如来的位置上，小和尚就要照着办，不能有任何反对的表示，因为他们端着老和尚的饭碗,不管心里有多少想法，也得把金童抬到如来的位置上去，还得正儿八经地引导香客去拜假菩萨。

怪老和尚么？也不能。从表面上看，老和尚是始作俑者，是他要小和尚把金童抬到神的位置上的。可事实上，老和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香客要来，总得有神让他们拜。换一个决策者，也会这么做。

怪位子么？更不能。人是活的，位子是死的。位子就是一块“木头”，是不能决定谁谁谁坐它身上的。不管谁坐，金菩萨、铜菩萨也好，泥巴菩萨、草菩萨也罢，谁来坐都一样，谁来坐都像真的一样。

那么，怪谁呢？怪那座山？怪那座庙？

【原载2010年9月3日《湘声报·征文选登》】

插图 ／ 错位 ／ 菲利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