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嫣
[楔子]
“你这样打扮实在是太美了!”
我斜睨一旁的闺蜜千惠一眼,从大梳妆镜里看化妆师一笔一笔细致地给我上妆。
三天后是我十八岁生日,千惠说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便是在影楼为我照一套古装写真。
拍了几个造型后我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头上缠绕的假发也越来越闷热。千惠又从悬挂的众多服饰中翻出了戏装,也不管我的叫嚷便让造型师为我打造戏台上青衣与花旦的模样。
我拖着沉重的戏服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摆着各种美姿,灯光不断闪烁,我却感觉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僵硬。看到摄影师打了个响指告诉我说搞定时,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身边的人影儿越来越模糊,直挺挺栽倒下去。
我最后的意识是,完了,我怎么这么丢人啊。
[一]
醒来,竟发现自己摔倒在大街上,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无一丝气力。我环顾四周,并不是我熟悉的街道,远远还能听到卖糖葫芦的声音。
我没有细想,咬牙撑着身子站起来,刚打算迈开步子找个人问问这是哪里时,突然从身后跑来几个男人将我团团围住。
领头男人捋起袖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后咬牙切齿地说:“我让你再跑!”
他的话让我云里雾里。跑?难道我刚才一直在跑?体力不支才摔倒在这儿吗?
恍惚中身旁一阵清脆的摇铃声响起,我扭头竟看到了有轨电车,再加上周围奇异打扮的路人听到响动也慢慢聚拢过来,这种莫名其妙的现象只有两个解释——不是做梦就是我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穿越了。
我暗自掐了一下大腿,吃痛的感觉提醒我是第二种情况。男子见我不再跑了,上前拉过我的胳膊说:“走,回去!我劝你以后就不要有逃跑的念头,小心惹怒了班主有你罪受。”
他到底是什么人?又要带我去哪里?居然对我这种柔弱的小女子也这么粗鲁。我猛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穿越狗血剧情,不会是带我去青楼出卖色相吧?刚好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
“你带我去哪儿啊?松开手行不行?我自己会走。”我鼓起勇气恶狠狠地对上他的脸。
他冷哼一声:“松开你一不留神又让你溜了!”说着抓我的手又下意识地紧了紧,“你也省省吧,你生是明莺的人死是明莺的鬼。”
最后一句话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看来我的预感没锚,我真的穿越成了青楼女!
直到男子把我强行推进了一扇门,纠结难过的我才松了一口气。进门前我瞥了一眼牌匾,明莺并不是我料想的青楼,而是一家戏院。
明莺戏院四个烫金大字着实让我激动半晌,暗暗说服自己,虽戏子的身份低微,总比窑姐儿要好过千倍。
戏院正在扫地的小姑娘见我灰着脸进来,说:“九师姐,又是一撮毛去追你的吧?他这个人真讨厌!”
原来方才羁押我的男子叫一撮毛?怎么会起这么滑稽的名字呢?强忍着笑意时小姑娘附到我的耳边小声说道:“九师姐,下次你逃的话记得先把一撮毛捆起来,最好把他的嘴也堵上,让他变成一撮烂毛!”
我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姑娘也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你们俩笑什么?十三,你活干完了吗?”
小姑娘一听连忙噤了声,低着头继续扫地。
他又扭头指着我说:“阿九,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我都算不清你究竟逃跑了多少次!要是嫌练功苦,你自己争口气当角儿呀!”说罢他甩甩袖子转身走了,最后一句话还在空中飘荡,“你一个女孩子再不知天高地厚我就把你卖去窑子,那里倒是过得舒服!”
他走了很长时间我都没缓过神来,从大家恭敬谦卑的态度上看,他应该就是戏班班主了。我也从大家的谈话中断断续续了解到,戏班登台唱戏的戏子共有十三人,除了当前名角儿采青有名字外,其余的无论男女全部按来戏班的时间先后顺序称呼,从阿二一直排到十三。
阿九是十岁时被父母卖到戏班的,因为儿子生了大病他们拿不出钱,所以把阿九卖到戏班换钱给他们唯一的儿子治病。
在戏班的六年里,阿九在班主的培训下日日练功,但从小身子弱的她常常拉伤了筋,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就趁人不备逃跑,但每次班主都会派一撮毛将她抓回来。
可以看出阿九是个身子柔弱但性子刚强胆大的女子,但真正的她又去了哪里,为何我会莫名其妙变成她是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二]
这些天我深刻理解了阿九再三逃跑的举动,掉嗓压腿下腰折磨得我苦不堪言。还好我上小学时学过几年舞蹈,否则我定会吐血而亡死在这里。
最让我难以忍受的其实并不是这些,而是天气越发寒冷,晚上却还要躺在冰凉的大通铺上睡觉。褥子很薄,好半天被子也暖和不起来。睡前我都祈祷睁眼后会回到我温暖的家,但每日天刚蒙蒙亮迎接我的都是班主喊人起床时震耳欲聋的敲锣声。
晚上是采青师姐挂牌,采青是班主收的干女儿,多年前已经唱红了整个镇子,很多戏迷都慕名来了明莺,戏还没开,楼上楼下已经坐满了人。
台子上铺了大红地毯,灯光和布景特别绚丽。我在后台远远看着上了妆的采青脸上挂着高傲的笑容,心里不由得一阵欷歔,名角儿的待遇就是不一般,同为戏班的我们在她的光环下显得如此寒酸。
采青唱了出《秦香莲》,怀抱琵琶如泣如诉的唱词把秦香莲的冤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台下掌声绵延不绝。她的滚白技巧让我暗自佩服,正当我陶醉在采青悲恸的唱腔中时,突然听见台下一名男子恼怒的声音,他一拍桌子吼道:“能不能唱点欢快的?老子来这儿听戏是为了高兴,你却哭哭啼啼,吊丧似的!”
门口挂牌写的曲目便是《秦香莲》,他不喜欢听为啥要进来?我在后台毛着腰透过缝隙看到了台下这个一脸凶相的光头胖男人,心里暗自嘀咕,长成那样还挑三拣四。
坐在他身旁的年轻男子身形清濯挺拔,他摆了摆手说:“不就是一出戏吗?何必动怒呢?消消火。”说着递给他一支烟,“不要为难这些戏子了,她们唱出戏也不容易。”
这句话顿时让我对他印象加深,虽穿着军服看起来高高在上,但能体会到戏子的艰辛也算亲民的好军官了。十三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告诉我说他就是许司令,那个光头男人是许司令的远房亲戚,因为曾带兵在前线杀过鬼子,自认功劳很大,养成了粗鲁野蛮的脾气,一般无人敢惹。
而他却没有听许司令的劝阻,起身指着台上不知所措的采青说:“班主呢?叫你们班主出来!老子拿命在前线杀鬼子,却在这里听你这女人闹心!”
杀过几个鬼子就目空一切不把人放在眼里吗?共产党要都是你那样还怎么赢民心得天下呢?我撇了撇嘴,思维游离间班主却笑嘻嘻地站到我面前说:“阿九,他指名点《抬花轿》,这出戏你练过就你上吧!”又转头吩咐其他人,“快去准备!”
我惊讶不已,以前上台只是给采青配戏,班主从未让我唱过角儿。想来这出《抬花轿》整个戏班也只有我练习过,万不得已班主只能硬着头皮让我上了。
我收了情绪开始全神贯注演这出戏,表演很顺利,谢幕时听到光头男人扯着粗粗的嗓子喊:“这就对了吗,唱出欢快的大家心里都舒坦!”
许司令也赞许地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班主,她的唱功丝毫不比采青逊色,看来你们明莺都是卧虎藏龙
深藏不露啊。以后要多给她们登台唱角儿的机会,每个人可都是平等的。”说完拍了拍班主的肩离开了。
我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感激,班主脸上也笑开了花:“不错啊阿九,以前对你的心血真是没白费。以后我会多安排你登台的机会,好好表现。”
我敛眉道谢,却没发现采青眼底的一抹轻蔑。
次日采青登完台,我帮她卸妆时她淡淡地说:“别以为唱了一出被人肯定的戏就幻想着自己已经是角儿了。
我没有接话,继续拆卸她头上的珠钗,她见自己的话成了空气,更加气恼地说:“有我在你们想都别想。”我手一滞,从她头上刚拔下的琉璃簪便摔在地上碎了。
采青反手就扇了我一耳光,直打得我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疼。
“你知道这支簪子多贵吗?十个你也赔不起!”采青像是终于逮着了机会,“我看你拿什么赔!”
班主听到响声过来也心疼不已:“告诫过你们多少次做事要小心,你怎么还这么大意!去院子里跪上两个时辰长长记性!”
我低头跪到了冰冷的院子里,泪水盈满眼眶却硬挺着不让掉下来,只能在内心哀怨命运的不公。
没多久,膝盖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寒风吹过,撕裂般直达心窝儿。迷惘中见一男子和班主一前一后走来,男子说:“你说我怎么那么粗心,看场戏连包都落下了。”
班主笑着领他往外走:“天气比较冷,公子当心些。”经过我面前时,男子狐疑地指着我问:“班主你也知道天冷,怎么还让女孩子跪在地上?”
我抬头看他,俊朗清秀的面容,穿一身纯白西装。担心说话又惹来麻烦,我只是望了他一眼后便再次低下了头。
所以我也没有看到,就在我仰起脸的一瞬间,他的眸子里突然闪烁了光芒,在昏暗的月光下越发明亮。
他向班主挥了挥手:“不就是不小心碎了支簪子吗?我替她赔你。”说着拿出几锭银子,“够不够?你这样惩罚她会冻出毛病的。”
班主接了钱立马换了笑脸,扶起昏昏沉沉的我后又喊一撮毛将我扶回屋给我熬暖身子的姜汤。
[三]
“阿九,你可知帮你的男子是谁吗?”一撮毛见我缓过劲了凑到我面前说,“他叫秦舒恒,前不久才从西洋留学回来,一直在北平做生意呢。”
若不是次日他又来找我,我也许会把这件事当做枯燥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
我正在整理师兄弟们换下的戏服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清新的声音:“阿九你好。”
不可否认,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暖意,我身子一震,回头正对上他满面笑意的脸:“昨晚冻坏了吧?这是我从英国带回来的冲剂,治疗风寒效果特别好,给你。”说着把一小包药塞到我手心,然后帮我一同收拾起来。
在我的印象中,有钱的阔少一定不会涉足脏兮兮的后台,而对于身份低微的戏子他们更是不会接触,而秦舒恒的所作所为与对我的关心让我的心一下子温暖无比,在这个时空这么多日子以来,他是第一个让我感觉亲切贴心又身心愉悦的人。
收拾整齐后,他带我到饭馆吃饭,一路上给我讲了许多他的故事和西洋趣闻。还告诉我他没有爹娘,留学的钱都是他独自做生意赚来的。
回戏班的路上秦舒恒悄然握住了我的手:“阿九,也许你不相信,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爱上你了。”见我并没有抽出手,他又接着说,“以前有人对我说一见钟情这样的话,我总会取笑他,可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因为你没有出现。”
看过太多情感剧偶像剧的我依然被他这番话感动,心如鹿撞狂跳不已,脸红成一片。
秦舒恒嘴角扬起微笑,轻柔地捧住我的面颊,目光深情缱绻,在我的额头印下一吻。
回到戏班后,兄弟姐妹们都围着我竖起了拇指:“阿九,走桃花运啦!如果能钓上这个金龟婿真是给咱明莺长脸啊!”
我白了他们一眼径直回了屋,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此后的日子里,秦舒恒日日开车到明莺接我去吃饭,逛街,我们一起流连于市井之间,从街边的饰品摊到巷子里的古董店,将镇上大大小小每一处热闹的商铺都逛遍。
逛完街就去郊外荡秋千,他在下面推,让我独自在风中荡来荡去。
后来便和我一同挤上去,然后故意荡到最高处。我吓得抱着他惊叫,他嬉笑着一把将我抱到腿上吻上我的唇。
有时吹起了寒风,怕我着凉他会把外套解下披在我身上。
“喜欢什么告诉我,我全买来送给你。”
我歪着头逗他:“你什么时候来明莺包下整个场子,我只唱戏给你听?”
“这样多麻烦,倒不如你嫁了我,天天在我身边唱给我听岂不是更好?”秦舒恒笑着搂住我,并买了个玉镯戴在我手上,“这么漂亮的手腕,不戴个镯子真是可惜了。过几天我不在的日子里,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
“你要走?”我心里涌起了失落,以前我一直想着离开这里,但是现在这里唯一让我留恋的就是他了。
“有桩生意我必须亲自去北平一趟,等我回来就娶你,再也不让你在明莺受苦。”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像是要将我刻入骨髓。我也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腰,把头深埋在他宽厚的胸膛。
“阿九,等我回来。”唇齿的纠缠让我忘了所有,我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世界只余我们两人。
每晚思念他时我会怔怔地看着玉镯好久好久,脑海中全部塞满他的身影,一个月回来的承诺于此时的我来说是如此漫长。
采青望着沉浸在爱情里的我露出满脸妒意:“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真没想到你这种平庸的姿色也能博得秦少爷喜欢!或者也说不定是你在勾引他,像你这种妄想一步登天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我忍无可忍,也仗着班主最近对我明显转好的态度啪地扇了采青一耳光:“我一直尊你为师姐,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说完心里一阵痛快,瞥了一眼发愣的采青后扬长而去。
[四]
自此事后,我和采青的关系彻底闹翻,她的戏也再不让我参与。而班主给我安排登台的次数越来越多,想在我离开前从我身上再多赚些回来。
我的名气也渐渐传开,他们都说明莺戏班除了采青,还有一个唱腔清润的阿九。我挂牌时宾客的数量逐渐赶上了采青,外出唱堂会的机会也更加频繁。
只是更多时候,我会想秦舒恒,答应一个月回来的日子早已过去,他却依然不见踪影。每日卸妆后我都会朝门外看,期待他会出现,然后笑着喊我:“阿九!”
这日下了场雨,天气灰蒙蒙湿漉漉的,下午是我的戏《贵妃醉酒》,从化妆开始我便觉有些无力,本以为是天气阴冷的关系也没有在意,谁知在台上唱了一半时突然提不起精神,愣神间不小心踩上了裙摆,直接跌倒,头面也掉下来滚了老远。
台下喝倒彩的声音一下子涌来,我的脸滚烫地烧了起来。班主见状忙把我扶回后台歇息,就听见采青冷哼了一声:“就这么点本事还想跟我争角儿?!”
安抚完宾客,一撮毛就进来喊:“陈老爷在青云楼备下了饭局,邀请大伙儿都去赏脸呢。”
陈老爷算是明莺的老主顾了,连当年扩建戏班的钱都是他出的,班主一直对他唯唯诺诺。
自来了这里,我只是听大家提起过他,这是第一次见着他的样子。他没有中年人该有的成熟稳重,总是一脸嬉笑,眼睛还时不时往采青身上瞥,让我对他的印象
大打折扣。
饭局上我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再加上头还有些隐隐作痛,一直沉默不语,也没有留意他们在聊些什么。
采青坐在陈老爷左手边,指了指我说道:“那便是明莺现在登台最多的阿九师妹了。”
陈老爷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人长得倒是水灵。”然后扭头和班主商量,“把你这个徒弟借我两天吧。”说是商量,却根本没有给班主说话的机会又对身后的助理招手,助理迅速将几张银票塞到班主手中。
班主看到陈老爷的眼睛在我脸上直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虽不愿意,但并不敢得罪他,只好收了钱叹息着说:“陈老爷能看上她也是她的福气。”
我的头痛越加剧烈,视线也有些模糊,还没等吃完饭就趴在桌上沉沉地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着我塞进了车里,汽车发动时轰鸣的响声是我最后的印象。
我啊的大叫一声睁开了眼,屋里亮着昏暗的灯。这是哪里?陈老爷在车里坐我旁边的画面渐渐清晰,那时我意识微弱,只感觉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肩,之后发生了什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我该不会是被他……我打了个激灵掀开被子,还好,衣服还整齐地穿在身上。狐疑问,一个男子进来说:“九姑娘你醒了?”
我看着他有些面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许司令。自从上次他离开戏班后我还没有再见过他。
“许司令?”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他示意我不要动,说:“我叫许晟羽,叫我晟羽就好。”然后笑着给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今日也在青云楼吃饭,看陈老爷的样子便知道他心怀不轨,便在陈老爷回家的路上截住了他的车,本想将我送回明莺,却发现我一直昏迷不醒,就私自决定将我带到了许府给我喂药。
“我找大夫给你看过病,你也太天真了,被人下了迷药都不知道。”
今日化妆前采青不断提醒我让我喝了手边那杯水,怪不得喝了水后我的头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现在想来水里一定下了药。还有陈老爷无缘无故请的那顿饭,也一定是采青提前安排好的。
最毒妇人心啊!想到她的所作所为,我一阵颤抖。
[五]
次日采青见我回了戏班,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下午唱完戏回后台歇息时,一位陌生人送了个雕花的红木盒子。我刚打开,里面散发的亮光便惊了大伙儿的眼。水晶琉璃凤冠上一颗颗珠子熠熠夺目。
“哇!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贵重的头面。”一位师兄说,“阿九你戴上它演贵妃简直是太炫了!谁这么慷慨送你这个啊?”
“还能有谁?真是明知故问!”采青斜了一眼插嘴道,脸上的忌恨越发明显,“跟了一晚就是不错啊!”
我暗暗叹息,昨晚和许晟羽聊天时只是提了下凤冠被我磕掉了珠子,他竟然就送了个这么贵重的来。
大家见我不吭声也都不再说话,只有采青还在说:“是谁当时说心里只有秦舒恒一个来着,现在倒好,趁他不在便跟了其他男人。”见我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又抿嘴说道,“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
秦舒恒三个字又让我的心泛起了涟漪,他走的这两个月里,我宁愿相信他有其他生意上的事耽搁了才没有回来。心底挂着他,也就没有反驳采青,采青见我对她不理不睬,独角戏也演得没劲,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走了。
许晟羽却笑着进来,也不管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向我询问:“这个凤冠感觉怎样?若是看不上样子,我再买个别的来。”
“很好,我很喜欢。”我尴尬地答着,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对我这般上心。
这几天他日日邀我去吃饭,闲暇时还拿出枪手把手教我如何上膛……往往此时,我都有种身边人是秦舒恒的错觉。
直到几天后他欲言又止了半天说出喜欢我时,我才恍然大悟,他对我这么好竟是因为喜欢我,我不知道自己何时悄然进了他的心。
但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且我说过这辈子非他不嫁。”
许晟羽比我想象中要沉静许多,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气问道:“那能否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
“秦舒恒。”生怕再站在那里会让彼此尴尬,说完后我落荒而逃。
所以我也没有留意被歹徒盯上了,我刚拐进一条巷子歹徒就冲上来用匕首抵住我的脸。恶狠狠地说:“掏出钱来!”
惊慌中许晟羽突然一个闪身上前与歹徒搏斗起来,混乱中歹徒在他的手臂划了一刀,听到不远处警察的哨声才逃走。
“你流血了?”松了口气的我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大惊失色,“我带你去找大夫。”
许晟羽摆摆手:“这点小伤不碍事,回家洒点药就行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途中路过西洋诊所,在我强烈的要求下他进去包扎了伤口,医生又开了两天的药,叮嘱我说每天都要换一次。
到许府后他不放心我一人回去,又喊司机将我送回了戏班。
第二天登完台我洗了洗手准备去帮许晟羽换药,一撮毛见我要出门,不禁调侃道:“一个是长相俊美的翩翩少年秦舒恒,一个是家底丰厚的陈老爷,一个是有权有势的体贴男人许晟羽,啧啧啧,我说阿九师妹啊,你的桃花运怎么那么旺?你到底选哪个啊?我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着他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我敲了敲他脑门儿笑道:“一撮毛,不管选哪个我都不会忘了你的。要不是你我早跑了,哪里还有机会见他们呢不是?”
一撮毛嘿嘿地笑着,我没好气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走,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秦舒恒回来了。
他一脸风尘仆仆显得很疲惫,我欢喜地刚叫了个秦字,他就上前拥住了我说:“跟我走吧,我们去北平。”
“现在吗?”
“对,现在。这两个月我赚了笔钱,在北平买了栋宅子,现在专程回来接你。”
若不是想起今天还有为许晟羽换药的任务,我差点儿就激动地答应了他。可我不能那么自私,许晟羽毕竟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
“舒恒,后天走好吗?我必须帮许司令换完两天的药。”
“你说许晟羽?”秦舒恒加大了手的力度,抱得我有些生疼,“我不许你去。”
是不是他听说了一些流言飞语?我挣脱了他:“许司令救过我两次,就这样走了我心里一定会愧疚。舒恒,不管外界怎么传,我爱的人永远是你,你等我。”我踮起脚吻了吻他,不再管他怪异的神情迅速转身去了许府。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直接和他走了,日后的苦痛会减轻多少?可生活并不是拍电视,演得不好还可以重来。
[六]
“明天我就要和秦舒恒出发去北平,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许晟羽愣愣地看着我,直到我目光躲闪时他才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到了窗台上的花瓶:“祝福你。”
我摸了把滚烫的脸颊,朝他深深地鞠了个躬:“你对我的帮助我会永远记在心里。”说完转身踏出了许府,走出很远都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灼热的视线。
收拾好东西只等着秦舒恒来叫我,可我等了一天他却无影无踪。
独自在街上散心,却偶然听到两个路人的窃窃私语:“一个时辰后就要在菜市口枪决秦舒恒了,你去看吗?”
另一个人摇摇头:“太血腥了,我不敢看。不过想想也真是可惜了,你说那么优秀的他不好好儿做生意干什么军火的违法勾当呀!”
“是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刀尖上舔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