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
有人说中国人最缺乏幽默感。这一点,我不同意,因为我从小就发现中国人处处在表示幽默。就从小谈起吧:那时的左邻右舍也很有意思,那家的阿姨跟我母亲聊天,不知聊到什么,说:“男人嘴大吃四方,女人嘴大吃裤裆。”
“不是吃裤裆,吃家当。”我母亲纠正她。
“吃家当有啥意思?吃裤裆才过瘾嘛。”
那时我还不到10岁,耳朵可尖得很,偷偷笑了好一阵子,甚至笑到今天。
上中学,英文老师也很幽默。最记得教dangerous(危险的)这个词。“想想‘单脚拉屎,多危险。”老师说。
进大学,老师们都是“书画名家”,那幽默就更上路了。
记得有位教授,接到一个朋友送来的古画,请他鉴定,明明是假的,他居然也盖鉴定的印章。而且一边盖,一边说:“唉,如果是行家看到,一定了解我因为人情,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是外行看到,反正他外行,没什么关系。”他这文人的歪理,后来被我写在书里批评,却不能不说他很幽默。
倒是有位女同学的幽默,让我印象深刻。那是上课时,跟她开玩笑,从后面吹她的长头发。她居然转头白我一眼:“有什么冤情?”非但回了话,还给我一拳,把我说成有冤情的鬼,你说厉害不厉害?
大学毕业,进了中视新闻部。那里的同事更逗,每天大家一边写新闻稿,一边开黄腔。
有一回,去秀姑峦溪采访急流泛舟。驾舟的人一边荡桨,跟急流搏斗,一边对船上的救生员喊:“记者如果掉下去了,先跳下去救摄影机,那机器很贵的。”
“天哪,为什么不说救记者?”我喊。
“你掉下去,到下游自己会浮起来,机器不会浮。”他喊了回来。
又记得有一次参加《传记文学》纪念酒会。《传记文学》兴办人刘绍唐致词,笑说:“这杂志把死人办活了,把活人办死了,把我自己办老了。”
短短三句话,幽默地道出他几十年的辛苦和成就,以及对人生的感叹,更是令我佩服。
夫妻之间有了幽默,八成不会“成仇”,因为那仇还没结,就被幽默化解了。同事之间有了幽默,八成不致闹僵,因为原本会造成冲突的“直言”,都用幽默做了“暗示”。
至于这个世界,有了幽默,才显得有意思,“一笑解千愁”。
所以幽默也像太极拳,有软中带硬、虚中带实、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当年林徽因放弃徐志摩,跟梁思成结婚之后,梁思成问林徽因:“你为什么选择了我?”
林徽因笑笑,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看样子,我要用一生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再三咀嚼一代才女的机智与幽默,她那一句话里,包括了多少人生的“不能承受之轻”。
(张金平摘自九州出版社《教你幽默到心田》一书,〔罗马尼亚〕克里珊图,红人漫画中心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