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筱晶
比利时布鲁塞尔,欧盟总部。
德国总理默克尔对面,一个背影高瘦的男子是希腊总理,59岁的帕潘德里欧。在内阁制的希腊,他是实质上的国家领导人,他的祖父、父亲皆任希腊总理。
两千多年前,帕潘德里欧的祖先,创建了今日泛欧文明的根基——民主、科学、数学,深深影响欧洲的文艺複兴。
那时日耳曼民族——默克尔的祖先,还被视为是北方蛮族。
但今天,德国成了欧陆第一强国,是全球第一大经济体——欧盟的地下老大。而希腊GDP仅德国的1/10,因为最近的债务风暴,更成了过街老鼠。
默克尔眉头深锁。因为德国和整个欧盟,都为了要不要给这个小国纾困,搞得进退维谷。帮希腊钱还债,会引起德国纳税人的群情激愤;让希腊倒债,则德、英、法银行,将面临巨额损失。金融风暴后,好不容易疏通的资金活水将再次冻结,拖垮经济。
看着帕潘德里欧疲惫的眼神,默克尔沉默不语。她深知,这是她、帕潘德里欧、欧盟,甚至是全世界都输不起的一场仗。最后德国和法国双双对希腊伸出了援手,欧债危机暂时得以缓解。
享受生活忙于度假
希腊,雅典,盛夏7月。
摄氏40度高温,一滴雨也没有。周末空荡荡的市区,拉着布条抗议的人三三两两。各国观光客依然争相爬上帕德嫩神殿,阿富汗、巴基斯坦移民,摆摊沿街叫卖,警察稀稀落落,倚着摩托车谈笑、乘凉。
这里,是示威暴动闻名全球的宪法广场(Syntagma Square)。但电视新闻画面上抗议的希腊人,一半被政府移往他处,一半则跑去度假了。
如果说德国人是忙于工作、贮存未来的“蚂蚁”,那希腊人就像《伊索寓言》中享受生活、活在当下的“蟋蟀”。
欧盟峰会紧集讨论希腊纾困案的周末,希腊南部的伯罗奔尼撒半岛,和爱琴海小岛,塞满了到度假小屋晒日光浴的希腊人。
悠闲的表面,藏不住濒临破产、经济凋敝的真相。宪法广场附近最热闹的厄摩街,尽是因经营不善而关门的商店;残存的商家都在大减价,店内的人潮依然冷清,只有咖啡厅人潮不绝……观光业兴盛、却濒临破产
出乎意料的,希腊的表面并不像个破产的国家。
肌肤晒得红通通像章鱼般的法国观光客,一群群背着大包小包步出地铁;穿着清凉的金发辣妹,在以蓝顶白墙出名的圣托里尼(Santorini)的特色旅馆里,悠闲的晒日光浴;卫城周边的观光餐厅,到了傍晚还是挤满了悠闲用餐的观光客。
地中海湛蓝的天空、大到惊人的棕榈树、咖啡厅里的人声笑语、希腊人的热情好客,这一切让人感觉:破产,好像没在这个国家留下明显的印记,就像卫城两千多年来屹立不摇、地中海的蓝也千年不变。
但事实上,这个印记深得令人难以想象。
我到了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北方,盛产水果的基亚图(Kiato)拜访吴存真与卡帆尼母子一家。我昕着从前在阿拉伯专门开心脏手术的吴存真,跟希腊丈夫回到希腊后,因为语言不通,缺乏当地求职必备的“关系”,所以再也没能站上手术台。我也听着年轻的卡帆尼数着,他有多少朋友至今靠打零工,挣连最低薪资都不到的薪水过活。
我也在风味独具的旧城纳普良(Nafplio)附近的小旅馆里,听着老板乔治说希腊近来的示威抗议,影响了观光的外国人潮;也在高速公路的车上听说,砍了得乖乖报税的基层公务员薪水,而不是砍到猛A钱的高官的钱,只会让希腊的财政雪上加霜……
地中海的艳阳依然高照,希腊人的心里却已蒙上一层厚厚的乌云。
他们清楚地知道,国家的问题在政府。然而为何作为民主起源地的希腊,人民为何无法用选票遏止荒谬的政策?
问题出在政府
结果更令我说不出话来。
我问的每个希腊人,从经济学家、记者、工人、公务员到上班族,全部的人口径一致:因为人民也被政府收买了。
政府用无限扩张的公务员职位、不断调高的薪资福利、各产业的补贴、允许许多产业独占或垄断这种“雨露均沾”式的政策牛肉,让每个希腊人,都成了既得利益者,乖乖奉上他们的选票。
直到今日希腊政府终于无力兑现承诺,这些个30年来吃惯甜头的人们,就突然从天堂掉入地狱。
2000年到2008年平均GDP成长率3%的希腊“经济奇迹”,就像飞机失事坠毁般直线下坠,连续第三年负成长。先前的人人称羡的“奇迹”,成了人人喊打的“投机”。
讽刺的是,起源于希腊的民主,被西方世界奉为圭臬。前苏联的瓦解,更坚定了欧美国家的信心:民主是人类发展的正途。如今,却是民主选出的政府,成了毁了希腊的凶手。
公元前5世纪具有投票权的雅典公民,在众多奴隶的服侍下,可以好整以暇地研究、思考,做出理性思考下长远有利国家的决定。但如今每天为五斗米忙碌的现代人,连睡觉、陪家人的时间都不够,有时间思考什么是长期对国家最好的决策吗?还是会像希腊人一样,被短期的政策利好冲昏头,最后害了国家?
如今,当美国两党互斗导致政策犹豫不决,造成美债风暴危机;当欧洲领导人顾虑选票,一再错失可以堵住欧债危机蔓延的契机……“民主”是否为人类带来最好的发展,也到了一个反思的时刻。
(摘自台湾《天下杂志》)(编辑/袁红)
当时的德国,被讥为“欧洲病夫”。许多企业对德国摇头叹息,通用电气CEO韦尔奇甚至曾说:“离开德国,否则死路一条。”
关键时刻,德国政府的选择就是:要恢複雇用制度的“弹性”。总理施罗德找大众汽车公司前人资长哈茨(Peter Hartz),主持劳动市场改革委员会,挥刀砍向僵化的劳动体制和笨重的社会福利。政治代价不轻。
5年激辩、罢工四起,甚至引起施罗德的社民党10万党员退党抗争。但被称为“哈茨1至4号”的改革方案,却从2003年起,一波波稳定推进。
哈茨方案的内涵,简言之,是一步步缩减失业救济,但给就业者、愿意增聘人手的企业,和愿意找工作、创业的人,较多的支持。“简单讲,就是不养懒汉。”劳工问题专家钢兹总结。
“当时社会辩论得很厉害,我也很不以为然。”钢兹回忆。没想到,2008年的金融海啸,证实改革的必要性,也救了德国一命。
关键时刻,德国的确做了一些正确的关键选择。两任4届的政府大队接力,针对劳动市场做了一连串的改革,并且集中心力支持占德国企业99%的中小企业,终于让德国夺回出口冠军宝座。
(编辑/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