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函谦
头衔换不到幸福
◎颜靖敏,27岁,台北县,家管
我妈妈强势、能干,常说女人要靠自己,不一定要结婚。我爸做生意老亏本,常被我妈骂没用,只能忍气吞声、讨好太太。我不喜欢家里扭曲的气氛,也不愿像妈妈那样整天想赚钱。我高职毕业后就想结婚,好好带孩子、经营家庭。
24岁,妈妈的朋友介绍了当医师的儿子给我。对方大我16岁,外表清秀,谈吐斯文,第二次约会,就问我愿不愿意结婚。“医师娘”这个头衙听起来好风光,认识3个月,他来我家提亲。订婚时,我们请了4桌亲友,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大家都好羡慕,说我从此好命了。
可是我却觉得有点不对劲。订婚前,他会买香水、手表或项链之类礼物给我,很周到,但两人见面却连手都很少牵,过马路时他自顾自往前走,很少回头注意我。他每周固定时间打电话跟我订约会,就像预约看诊,聊天则聊工作、新闻、天气之类无关紧要话题,不谈心事、感情或成长经历。
订婚后,情况没改变。我们唯一一次亲嘴,是订婚时大家起哄,才彼此碰了嘴巴一下。他是有教养、尊重我,还是不爱我?他该不会是同性恋吧?还是性无能……?越接近婚期,我越不安。我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要怎么生活?我想不要结算了,想到他条件好,又很犹豫。妈妈安慰我说这是婚前症候群,叫我赶快办完手续就好了。
去户政事务所登记前,未婚夫说:“结婚后,你要冠夫姓。这样别人才知道你结婚了。”这年头谁还冠夫姓啊?他说,他妈妈、他弟媳都有冠。我妈打电话说:“可不可以再商量?”没想到他吼我妈:“结婚夫家最大,嫁过来就要照我们家的规矩!”我突然觉得被羞辱,就说:“我不结了。”
对方请媒人来协调,劝我冠夫姓没关系,但那种被贬低的感觉挥之不去,我还是决定退婚,聘金还他,双方不再往来。
去年,我认识一个做铝门窗的男生,他大我11岁,我们都是屏东人,有说不完的话,交往半年就结婚了。婚后,教会朋友改口叫我“刘姊妹”。等于冠夫姓,但我不介意,因为丈夫很爱我、尊重我。比方说,他自己想要一台笔电,想了一年还舍不得买,但我需要的东西,他从不犹豫。前不久我生了宝宝,他一下班就赶回家,哄孩子哄到半夜一两点,不曾喊累。那是“医师娘”头衔换不来的幸福。
枷锁就是枷锁
◎潘彦谷,52岁。台北县,教会讲师
32岁以前,我听到结婚2个字就怕。婚姻对我来说等于不自由、被控制、没有自我,就像枷锁。我想要读书,想要出人头地,不想当贤妻良母。偏偏很多男人喜欢我,说要娶我,父母也认为女生就该嫁人,没让我升学。
13岁那年,有个长工骗我爸说我怀了他的孩子,我爸听信了,怕丢脸不敢声张,赶快招他入赘。我根本没跟他交往,不懂大人为何这样安排,只知道不要嫁给他。办完婚礼,趁闹洞房时人多混乱,我带着向同学借来的钱逃到台北。
躲了4年,我到处打工,想家回到故乡。爸爸一直跟我道歉,但没多久还是接受说媒,收了6万元(新台币,下同)聘金,把我嫁出去。这次我没机会跑,婚礼办完就被带到那人家中。晚上我不敢入睡,拿刀跟他对峙,说什么也不愿发生关系。趁白天他家人不注意,我又逃走,陆续躲到台东、台中等地。2年后,那人才放弃,同意办离婚。
20出头,我爱上一个已婚男人H,他太太上门谈判,我不想影响别人家庭,决定回老家,跟一个喜欢我的男孩结婚。宴客当天,来了好多亲友,就在我们准备交换戒指、进行仪式时,H却出现了,他说:“上车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我一上车,他就飞车从花莲开到台北,一副不惜殉情的姿态,还说:“将来再也不会有人要娶你了,你就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吧。”简直像演电影。
他本来开公司很有钱,为了我不惜跟父母决裂,财产也都变成太太的。我们同居几年,生下一儿一女,都跟我姓。他太太没有生育,终于同意离婚。儿子7岁时,我们便请了几桌朋友,算是结婚。但是,没有婚纱照、没有礼服,也没有双方家长到场,我不免有点难过。
更难过的是,除了甜言蜜语追求我,老公什么也不会。我做过建筑、开过卡拉OK,有钱时,老公就到处应酬、搞女人;生意失败,我去做粗工,老公跟来工地,不是为了工作,是为监督我。
我曾学射箭、参加国际比赛,也去读补校,读到神学院毕业。看我上进、出风头,老公就不高兴,动不动吵架。我提离婚,他又不肯。过去我以为有爱情,婚姻就不至于是枷锁,后来才知道,枷锁就是枷锁。但我老了,枷锁那么沉重,我再也没有年轻逃婚时一走了之的勇气了。
甜密过后的恐惧
◎P小姐,35岁,台北市,金融业
前年年底,交往2年多的男友生日,我们共进晚餐。饭后甜点上竞出现1枚1克拉的钻戒,然后他笑嘻嘻地跪下来求婚。一瞬间我很惊喜。虽然我妈认为他的学历和收人不如我,不太认同他,但我觉得无所谓,他浪漫、风趣、工作也努力,便答应了。
,我从高一起谈过不少恋爱,30岁之后,开始考虑结婚。我爸妈感情很好,从不吵架,爸爸常说,多亏妈妈照顾家庭又协助他创业,到现在出门还是手牵手。这让我对婚姻满怀憧憬,眼看朋友们一个个嫁人,我也想定下来,拥有自己的家庭和宝宝。
收到钻戒的开心渐渐冷却后,我对结婚这回事变得有点提不起劲。求婚后,他一直要我,减肥,我提议一起运动,他说不要。为了拍婚纱好看,我还是努力针灸、忌口,减了将近10公斤。看到我变美了,他超开心,对我更温柔,但我突然一肚子反感,好像我只是他的装饰品。
他还是他,我却好像长出不同的眼睛,开始看清很多事。我想起交往以来,只要不小心漏接他电话、约会迟到,他就会很生气,认为我不在乎他,还曾气到骂脏话,抓东西作势要丢我。报纸上各种家暴故事,将来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人在爱情里常常是盲目的,过去我为了避免冲突,不自觉一直迎合他、压抑自己,最后我的感觉是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
有天,男友的同事结婚宴客,我的同事也要结婚,我不能陪他去,他又生气了。我好厌倦,跟他说:“结婚的事先缓一缓好了。”不久,我到大陆出差3个月,不用紧张兮兮检查手机怕漏接,也不必每晚报备行程,好轻松。回到台北,我便主动提分手。
我没把戒指还给他,小心翼翼收好放进抽屉里。那是我对婚姻曾有过的美好想象。如果嫁给他,也会有甜蜜快乐的时刻吧?然而,每次这样想,我很快会清醒:甜蜜过后,接着而来的,将会是无止尽的恐惧和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