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局长访谈录之济南市天桥区反贪局局长:从细节突破案件

柳小荷

屈指数来，周晓武在反贪岗位上已经工作了18个春秋，如今已届不惑之年。2001年出任山东省济南市天桥区反贪局长。他说自己“不为地位，不为金钱，不为鲜花和掌声”。

这些年他查办的大要案，有罪判决率为100%，还曾不止一次地破获“零口供”案件。

坐在记者对面，周晓武说他对自己的总结是：“与其说我适合反贪这个工作，不如说这个工作适合我。”

每个反贪局长都有自己的压力点

《方圆》：您看起来似乎很阳光？

周晓武：是吗？不行了，远不如当年了，身体胖了许多。不过要说阳光，我倒没什么秘诀，可能是心态的原因吧。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日常生活中，我是一个不习惯愁眉苦脸的人，总觉得那样不解决任何问题。

《方圆》：就这么简单？

周晓武：（思索）还有一个原因。我从小就有一个当军人和警察的目标，后来我学法律，毕业后分到了检察院，那时检察院拥有相当一部分专业军人，所以我自然而然地受他们的影响，喜欢挑战性的工作。甚至，自己都把自己当做军人，从而过把“军人瘾”。

遇到问题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想去克服，或者想积极乐观的一面，尽量不要让自己和自己带的团队泄气。如果你今天不问，我还真没总结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当然，我也没觉得我跟别的反贪局长有什么区别，其实每个反贪局长都有自己的压力点，只是释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方圆》：您最大的压力点是什么？

周晓武：深挖大要案的时候，是我压力最大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我会和全局的同事紧握“法律准绳”，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从2003年我开始查办大要案开始，有罪判决率就是100%，这需要真正做到稳、准、狠。比如，在查办山东省济南市某银行营业管理部后勤服务中心主任孙义贪污涉嫌500万元的案件时，孙义以“记不清”为由，让我们折腾了好几个月，均无所获，这时，办案组成员的情绪都滑到了低谷，再加上马上要过年，于是这团压抑的情绪悄悄蔓延。说实话，我当时也压抑。

《方圆》：如何释放这种压抑的情绪？

周晓武：说也奇怪，我有一种想法不知对不对。譬如攻克孙义贪污案的时候压力确实大，但每每夜间熬了一夜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雾气沼沼的清晨中，宽阔的大马路上，清洁工人在工作，我就觉得自己跟他们一样，是做着同样的工作。他们是在别人的睡梦中勤恳地工作着，清扫着路面上的垃圾，而我们呢，也是在深更半夜研究案情，摸索案件突破点，是在清扫社会当中的垃圾，最终让社会就像清扫过的马路整洁而有秩序。说实话，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神清气爽，充满了干劲，一点都不觉得疲惫了。

现在看来，实际上就是在这些日常的思索鼓舞下，孙义最终没能逃过我们的“火眼金睛”。关键时刻，我在孙义的一个破旧的电话号码本中，发现了一组神秘的数字，从这组数字打开了突破口，从而使得涉案金额由5元钱变成了500万。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孙义在走上被告席之前说的一句话：“检察官，你们赢了。”

会用脑子办案

《方圆》：您觉得在反贪工作中，什么是最重要的？

周晓武：在反贪工作中，我觉得智慧是最不可或缺的。

《方圆》：在你的记忆中，有没有智慧与力量较量得格外激烈的案子？

周晓武：这话说起来有点远了。那是2002年，我刚刚担任反贪局副局长。年轻力壮，干劲也足。当年年底，上级检察院将山东省某公司总经理王某涉嫌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特大案件交给我们反贪局查办。当时最难办的是王曾任政府部门要职，社会关系网层层交织，加上他涉案罪名多、案情复杂，在我们调查之前，多家单位已经尝试过苦头，都没有任何结果。我们接手这样的案子，难度可想而知。

《方圆》：那怎么突破呢？

周晓武：我习惯于从乐观的方面思考问题，当时的状态就是迎难而上。

《方圆》：过程很艰辛吧？

周晓武：何止是艰辛。立案以后，意想不到的事情马上就发生了。一名重要的行贿人闻风而逃。如果这个人抓不住，那对于我们破案将是致命的打击。于是，我带领办案人员一路北上北京、沈阳，然后又南下广州、深圳，跟踪过去。

北上的时候火车没有暖气，冻得不行，大家就相互依偎取暖；南下时，我们在炙烤中徒步排查，最终，才把已经逃到边境的行贿人捉拿归案。就此，获取了案件的最为关键的证据。铁证如山，王某不得不低头认罪。我因此还被领导称赞为“会用脑子”办案的干将。

《方圆》：除侦查技巧外，还有别的难题吗？

周晓武：往往是案子刚进门，八方都托人。对此，我有我的原则：不为权所屈、不为亲朋所动、不为金钱所迷惑、不为利益所诱惑、不为恐吓所畏惧。

再回首，十几年了，我自认为是经受住了无数次的考验。上门求情的人都说我是“冰的性格”，而实际上你也感受到了，我算是一个感情丰富而阳光的人。我这另外的一面，也可以说是我工作中智慧的体现。

办案要亲历亲为

《方圆》：你是一局之长，怎么带团队？

周晓武：我们反贪局共有6个办案组。这几年，每天早上一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各个办案组转悠。主要的是与主办检察官一起安排工作进度，并且针对办案中的疑难问题与大家一起研究解决。晚上下班，等各个办案组回来，逐一听取汇报。办案中，我既是指挥官又是战斗员，排查线索，异地抓捕，蹲点守候，深夜突审，总之，哪里有困难，我就要出现在哪里。

《方圆》：记忆最深刻的一次经历是哪个案件？

周晓武：办理济南市市中区劳动服务某公司路建民案，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从分析线索，突审疑犯到调查取证，每一步都不能有半点闪失。有那么一次，我到银行地下室档案库中调取证据，里面冰冷刺骨，又加上缺乏休息，我得了重感冒。同事们都劝我休息，我说：“不要紧，吃点药就好了。”而实际上，我回到办公室却一口气吃了3倍于平时的感冒药，这才把案子盯下来。那次，是我们运用严密的证据链条，锁定了路建民涉嫌贪污下岗职工培训费的证据，把一个从侦查到审判拒不认罪的案犯，送上了审判席。

《方圆》：算是一个“零口供”案件。

周晓武：对，是一个细节发挥了重大作用。还有一个类似的案子，犯罪嫌疑人周某有个特点，就是不会去银行存取款，而是把所有的钱都放在家里。我们在他家搜查时，发现了几捆还打着捆扎条的钱，出于直觉，我意识到这些捆扎条也许会有用。所以在扣押时，也作为证据提取了。周被逮捕后，一直不开口认罪，侦查陷入僵局时我们去行贿人取款的银行进行核对，证实行贿人取款时的捆扎条与我们提取证据的捆扎条是一致的。这个案件就在没有口供的情况下构成了完整证据链，不攻自破。

责任编辑：张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