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野生动物旅游研究综述

高 科

(长春师范学院历史学院，吉林长春130032)

1 引言

野生动物猎杀、观赏等活动在欧美地区有着悠久的历史。19世纪末期，在一些欧洲贵族中流行着一种以收集野生动物作为战利品的旅行(safari)，狩鹿、狩牛等动物猎杀活动也长期存在于美国乡村地区。同时，观鸟、北极熊观光等野生动物观赏活动也较为兴盛。这些大多是贵族的休闲活动，是野生动物旅游的源流。20世纪80年代，随着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重要性日益为世人所知，人们的自然意识、环境意识日益增长，自然取向的旅游体验深受旅游者的追捧，促使自然生态旅游在世界范围内迅速发展(Higham，1998;Wilson，Tisdell，2001)。作为一种重要的可持续旅游形式(Maclellan，1999)，野生动物旅游满足了游客在自然环境中领略珍稀动物魅力的愿望，也获得长足发展，并成为目前世界上快速增长的旅游类型(tourism sector)之一(Rodgers，et al.，2007)。

野生动物与旅游的互动关系研究一直备受学术界关注。早期研究主要关注旅游对“环境-生物”系统的影响(Sindiyo，Pertet，1984)，但随着野生动物旅游市场不断扩大，经济功能日益突显，开始重视野生动物旅游经济功能对目的地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的重要性研究。进入20世纪90年代，野生动物旅游研究领域在不断拓宽的同时向纵深化发展，逐步形成了以“旅游体验-生态环境-目的地发展”为核心的研究模式。学者们从管理学、生态学、环境学、经济学、地理学、社会学等学科视角对野生动物旅游进行了全方位的研究。与此同时，野生动物旅游开始进入大学课程，如澳大利亚的西悉尼大学(University of Western Sydney)、詹姆斯库克大学(James Cook University)以及美国的中央湖学院(Central Lake College)都开设了相关研究课程(Higginbottom，2004)，研究成果得到广泛应用。鉴于目前国内学界对野生动物旅游缺乏研究，本文对国外相关研究文献进行了一些梳理，以期能引起学界对野生动物旅游研究的关注并为相关研究提供一定的参考。

2 文献概况

本文综述的野生动物旅游研究文献大多数是通过网络检索获得，主要由三大部分构成。

第一，学术期刊论文。以SCOPUS、Elsevier Science Direct Online(SDOL)、Wiley Inter Science、SAGE、JSTOR等五大外文数据库为基础，以All years为时间跨度，以“tourism(Title)+wildlife①为了尽可能扩大搜索范围，检索词 wildlife 还被替换为 bird、dolphin、whale、shark、penguin、seal、lion、turtle、bear、crocodile、camel等具体动物名称。(Abstract，Title，Keyword)”和“recreation(Title)+wildlife(Abstract，Title，Keyword)”为检索方式(截至2010-12-10)进行文献检索，并重点选择刊载在《旅游研究纪事》(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旅游管理》(Tourism Management)、《旅行研究学报》(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国际旅游研究学报》(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ourism Research)、《可持续旅游学报》(Journal of Sustainable Tourism)、《旅游经济学》(Tourism Economics)、《旅游热点问题》(Current Issues in Tourism)、生态旅游学报(Journal of Ecotourism)等旅游专业期刊上的研究论文②由于国外野生动物旅游研究具有明显的多学科性质，研究成果所刊载的期刊分布极广，为了集中反映旅游学界的研究成果，笔者在进行文献综述时重点选择主流旅游期刊上刊载的研究论文。。

第二，学术专著和论文集。近二十年来，欧美学界出版了多部野生动物旅游研究专著和论文集，其中包括被誉为该领域“经典著作”的《野生动物旅游》(Shackley，1996a)、“必备参考书”的《野生动物旅游:影响、管理和规划》(Higginbottom，2004)以及“具有里程碑贡献”的《野生动物旅游》(Newsome，et al.，2005)。另外，Roe等(1997)的《只顾照相，只留足迹:野生动物旅游的环境影响》对野生动物旅游的环境影响进行了系统研究，在学界也较有影响。

第三，与野生动物旅游相关的政府组织、旅游组织以及环保组织发布的相关调研报告。如美国渔业与野生动物局(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对美国与野生动物相关的旅游(休闲)活动的调查报告等。

3 野生动物旅游内涵

国外学界对野生动物旅游有多种英文表达，如野生动物旅游(wildlife tourism)、基于野生动物的旅游(wildlife-based tourism)、野生动物引致游憩(wildlife-oriented recreation)等。Reynolds和Braithwaite(2001)认为，野生动物旅游主要是人们对野生动物的一种非消耗性利用，其涵盖了乡村旅游、生态旅游、自然旅游等旅游活动中以野生动物为互动对象的部分(见图1)。目前学术界一般认为，野生动物旅游是人与动物的一种特殊的互动方式(Orams，1996)，是参观、游览非驯养(非人工喂养)动物的旅游活动(Higginbottom，2004)，这种活动既可以发生在自然环境下，也可以发生在人工环境中(Newsome，et al.，2005)。虽然学者们在研究中对野生动物旅游定义的表述有所不同，但内涵基本一致，即指以非驯养的野生动物(包括大自然生境中的野生动物和人工圈养的野生动物)为互动对象的旅游活动。

图1 野生动物旅游

野生动物旅游是以野生动物为核心消费对象的一种旅游形式，可以根据旅游活动对野生动物的耗损程度，将野生动物旅游划分为消耗型(consumptive)、半消耗型(semi-consumptive)和非消耗型(non-consumptive)三类(Duffus，Dearden，1990)。“消耗型”是指人们的旅游、休闲活动会对导致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造成目的性或永久性的损害，如以猎杀动物为目的的狩猎旅游等。相反，“非消耗型”旅游则不会显著导致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目的永久性的损害，对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的影响最小。此类旅游包括自然保护区的生态观鸟旅游、海洋馆观鲸旅游、南极企鹅观赏游等。然而事实上，任何形式的野生动物旅游都会不同程度地涉及基础设施、野生动物及环境消耗。因此，严格意义上的非消耗型野生动物旅游是不存在的，这种划分只具有相对意义。从目前积累的文献来看，非消耗型野生动物旅游是研究的重点，亦是本文主要的研究对象。

4 野生动物旅游的研究内容

4.1 野生动物旅游产品与供给研究

加拿大普利斯姆环境咨询服务部(Prism Environmental Consulting Services)的研究报告指出，具备下列特点的野生动物可以开发成旅游产品:动物的活动地点可准确预测;可接近;有可观赏性;对人类活动的干扰有耐性;珍稀度高;属日间活动动物(Reynolds，Braithwaite，2001)。Green等(1999)研究发现，对旅游体验具有重要影响的野生动物旅游产品的组成部分包括:物种的感知魅力、脆弱性、独特性和易观赏性。

随着旅游需求的增加，野生动物旅游产品供给在不断扩大，学者们的研究经历了从单独旅游产品开发管理到区域性、行业性考察的路径。从收集的文献来看，早期研究侧重于单独的旅游产品发展与管理，如Shackley(1996b)对骆驼旅游、Davis等(1997)对鲸鲨旅游、Orams(1997)对海豚旅游、Ryan(1998)对鳄鱼旅游的研究等。后期开始向区域性研究转变，如Wilson和Tisdell(2001)对澳大利亚海龟旅游的考察、Curtin(2003)对爱尔兰凯库拉(Kaikoura)观鲸旅游的研究等。有些学者从产业的高度对野生动物旅游进行研究，如Rodger等(2007)研究了澳大利亚野生动物旅游业的产业特征。Hughs(2001)对英国海豚旅游业全面研究后发现，英国野生动物旅游产品的形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海豚旅游产品逐渐从海豚馆过渡到野生海豚观光游。整个英国的野生动物旅游市场也产生重大变化，逐渐从精英市场向大众市场转变(Curtin，Wilkes，2005)。还有学者对野生动物旅游及相关产业进行了对比研究，如Hoyt和Hvenegaard(2002)，Parsons和Rawles(2003)分别研究了加勒比海地区、冰岛的观鲸旅游业和捕鲸业的发展状况，研究结论都表明，捕鲸业会对目的地的观鲸旅游产生消极影响。

从整个全球的野生动物旅游供给市场来看，目前主要的野生动物旅游目的地分布在北美地区(美国和加拿大)、欧洲地区(英国、德国、荷兰等)、拉丁美洲地区(布雷兹和哥斯达黎加)、澳洲地区(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以及作为新兴市场的非洲大陆(南非、肯尼亚、博茨瓦纳、坦桑尼亚等)(Valentine，Birtles，2004)，南极和北极地区也将成为具有竞争力的目的地。

4.2 野生动物游客研究

4.2.1 游客分类及特征

一般来讲，野生动物游客比一般的旅游者花费更多，消费项目更广，停留时间更长(Pearce，Wilson，1995)，有较高的环境意识，参与环境、野生动物保护的积极性也更高(Rawles，Parsons，2004)。但进一步研究发现，野生动物旅游存在严格的细分市场，不同类型的游客具有不同的人口特征、心理需求和旅游行为，因此不能对野生动物游客作整齐划一的研究，否则将会影响旅游地的营销、规划和管理(Lemelin，Smale，2006)。

根据游客参与程度不同，可将其划分为严格型(serious)和随意型(causal)两类(Ballantyne，Eagles，1994;Curtin，2010b)。严格型游客以让野生动物和环境获益为目标，一般具有环保操守，注重内在的审美和学习动机，倾向于生物平等理念(biocentric)，他们大多数是年龄介于35～65岁之间的中老年游客，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较高的收入水平(Ballantyne，Eagles，1994)，并且女性人数略多于男性(Muloin，1998;Lemelin，Smale，2006);随意型游客只是在旅游宣传、促销的鼓动下寻求一种轻松愉悦的经历，但随着旅游经历的增加，他们也可能转化为严格型游客。

根据旅游动机不同，可将野生动物游客划分为三种类:逃避者(escapist)、学习者(learner)和精神满足者(spiritualist)(Beh，Bruyere，2007)。逃避者追求的是一种异于日常生活的体验，要求旅游经历的独特性;学习者渴望获取关于野生动物及当地文化的具体知识;而精神满足者希望在旅途中获得自我反思(self-reflection)的机会，追求的是多样化的旅游体验。

根据游客对野生动物的知识水平，可将其划分为精英型(specialist)和大众型(generalist/novice)两个类别(Duffus，Dearden，1990;Higham，1998)。精英型旅游者出现在旅游地发展的早期，对旅游地基础设施及旅游解说的依赖度低，对野生动物和环境的影响极小。随着旅游地的发展，精英型旅游者会逐渐被大众型旅游者取代，旅游消极影响也会增加，管理干预显得极为必要。

4.2.2 游客动机研究

旅游动机是推动人们进行旅游活动的内部驱动力，是旅游者行为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Reynolds和Braithwaite(2001)基于旅游价值观将野生动物游客的动机划分为九类:自然主义动机、生态主义动机、人文主义动机、道德主义动机、科学主义动机、审美主义动机、功利主义动机、支配主义动机、否定主义动机。Radder和Bech-Larsen(2008)运用方法-目的链方法(means-end chain approach)对男性狩猎旅游者动机的研究结果显示，体现男性身份、逃避(escape)、亲近自然、巩固亲朋好友关系是最主要的动机。Beh和Bruyere(2007)利用Driver等人开发的娱乐体验偏好量表(recreation experience preference scale)研究发现，非洲野生动物游客的动机包括:逃避、异文化体验、个人成长、欣赏大型动物、冒险、学习、亲近自然和观光。总的来看，野生动物游客的动机与自然旅游者、生态旅游者并没有太多本质区别，游客动机与其社会人口学特征相关(Eubanks，et al.，2004;Ryan，Harvey，2000)，同时也受到旅游经营商广告和营销的影响(Beh，Bruyere，2007)。

4.2.3 游客体验、满意度及其影响因素

Akama和Damiannah(2003)运用Parasuraman等学者开发的SERVQUAL模型对肯尼亚查沃(Tsavo)国家公园的野生动物游客满意度进行测度和服务质量分析。Curtin(2006)用现象学方法分析与海豚游玩的旅游者的回忆来研究旅游者的体验，发现旅游者的体验效果与对海豚吸引力的感知、互动方式、实际体验与期望的匹配程度等因素有关。Kuo(2002)研究发现，导游解说至少在三个方面会提高游客的体验:为游客指引道路;规范游客的行为;引导游客产生旅游体验。导游还可以通过向游客介绍野生动物的习性、生境，强化游客对野生动物真实存在的感受，提高游客与野生动物互动的能力(Boren，et al.，2008)。Schänzel和 McIntosh(2000)运用ASEB栅格分析法和严格访谈法研究了新西兰奥塔哥(Otago)半岛观赏企鹅的旅游者的个人情感体验效果，发现旅游者在观赏企鹅的活动中，通过接近企鹅、体验真实性，认识到了处于濒危状态的企鹅的重要性。Curtin(2010a)运用叙事分析法(narrative analysis)并引入心理学自我概念理论(self-concept theory)研究严格型野生动物游客的消费体验，认为严格型游客的消费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自我展示(self-presentation)和自我发展(self-development)的体现，表现在他们的服饰、行为、经验积累、旅游装备和知识资本中。Curtin和Wilkes(2007)运用访谈法对比研究了与海豚游玩的旅游者在现场(on-site)和非现场(off-site)对旅游体验的感知差异。

已有的研究表明，不同旅游情境中影响野生动物游客满意度的因子不尽相同，但野生动物物种丰富度、稀缺度、游客感知重要性、导游解说、互动距离、目的地风光等是影响游客的体验及满意度的重要因素(见表1)。

表1 野生动物旅游满意度影响因素

4.2.4 游客教育研究

游客教育在野生动物旅游发展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方面，游客教育是旅游者体验的重要组成部分(Ballantyne，et al.，2007);另一方面，通过专业导游、旅游手册、标志(语)等方式教育游客使其规范和约束自身行为是保护野生动物及生态环境最有效的方法(Orams，Hill，1998;Burns，Howard，2003;Ballantyne，et al.，2009)。

国外对游客进行教育的方式主要包括政府干预、非政府组织干预、政府与非政府组织联合干预、旅游地所有者干预、导游干预等几种形式(文首文，2008)。为了实现发展旅游和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保护的双重目标，野生动物旅游地会专门聘请那些拥有多重资历，精通人际交流和相关科学知识的专业研究人员担任导游或定期举行专家讲座，对游客进行生态环境和野生动物知识教育。例如，澳大利亚布鲁姆(Broome)观鸟台就为观鸟旅游者开设了专家讲座，内容涉及海鸟保护、鸟类识别、鸟类数量监测、鸟类控制和海鸟生物学等(文首文，2008)。Boren等(2008)专门研究了导游在规范和约束游客在旅游过程中的不正当行为的作用。结论表明，导游通过讲解、提醒和监督，游客在旅游过程中的不正当行为(如大声喧哗、闪光灯拍照、随意喂食等)大大减少。然而事实上，旅游者对野生动物产生消极影响的行为并非只发生在旅游地，还普遍存在于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因此，旅游地的游客教育项目不仅要合乎本地的要求，还要着眼于增强旅游者的环境(动物)保护意识，促使旅游者在日常生活和其他旅游地也能自觉规范自身的行为(Newsome，et al.，2005)。

4.3 野生动物旅游影响研究

4.3.1 对目的地经济的影响

早在2000年，国际生态旅游协会(The International Ecotourism Society，TIES)的调查报告显示，整个国际旅游者总数的20% ～40%是野生动物旅游者，人数多达1.06～2.11亿，每年创造830～1660亿美元的经济价值①The International Ecotourism Society(2000).http:∥conservation.forest.ku.ac.th/ecotourdb/Cgi-bin/ARTICLE/article_pdf/statistical_factsheet.pdf.2010-7-10.。事实表明，野生动物旅游对目的地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美国渔业与野生动物局(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2006)的调查显示，2006年美国有8700万人参加了与野生动物相关的钓鱼、狩猎或观赏等活动，旅游总支出为1200亿美元，占其GDP的1%②U.S.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2006).http:∥www.census.gov/prod/www/abs/fishing.html.2010-7-10.。而以发展野生动物旅游著称的非洲肯尼亚，野生动物旅游对国内经济的贡献更为显著。据加勒比海旅游组织(Caribbean Tourist Organization，CTO)的调查，与野生动物相关的旅游活动每年为肯尼亚带来50亿美元的收入，占其GDP的14%③Caribbean Tourist Organization(CTO).http:∥www.onecaribbean.org/content/files/Wildlife.pdf.2009-07-12.。

国外学者十分重视对野生动物旅游经济影响的研究，研究者们较多选择某一具体野生动物旅游目的地进行案例研究，目前已积累不少的研究文献(Davis，Tisdell，1998;Wilson，Tisdell，2003;Catlin，et al.，2010)。Stoeckl等(2005)运用一种基于问卷调查的方法对比研究了猴子米亚(Monkey Mia)海豚旅游和哈维湾(Harvey Bay)观鲸旅游对当地经济的贡献，研究发现海豚旅游者每年对猴子米亚的直接经济贡献在420万～880万美元之间，占当地总经济收入的5% ～11%;观鲸旅游者每年对哈维湾的直接经济贡献在650万～1150万美元之间，占当地总经济收入的2%～4%。除直接旅游收入外，野生动物旅游发展对促进当地的就业、消费以及产生的乘数效应对其他旅游相关产业也会起带动作用。同时，野生动物旅游的经济功能也会激发政府、各种组织干预野生动物保护的热情，增加对野生动物保护的资金支持(Tisdell，Wilson，2001)。总体来说，对野生动物旅游经济影响的研究倾向于强调发展旅游而增加的获利能力，但忽略了旅游对野生动物及环境消耗的成本分析。

4.3.2 对旅游者的影响

野生动物旅游不仅能让游客享受独特的旅游体验，还对游客的环境意识、心态、知识获取及游后行为产生重要影响，如激发旅游者对野生动物和自然环境的尊重和感恩;激发旅游者关注环境问题的意识，促使其开展环境可持续行动等(Ballantyne，2007;Lee，Moscardo，2005;Tisdell，Wilson，2005)。

Curtin(2009)将注意力恢复理论(attention restoration theory)作为解释工具证明了野生动物旅游转移和恢复注意力的功能，其研究发现，和动物互动能够暂时性地将旅游者的注意力从忙碌的生活中转移出来，让游客的精神处于平衡状态，使其获得精神满足感、内心幸福感、心理健康及其他隐性的心理益处。Ballantyne等(2010)运用体验学习圈理论(experiential learning cycle)分析方法研究了4种不同类型的野生动物旅游者的游后行为，发现部分旅游者在其游后日常生活中更少使用塑料袋，关心所购买的产品是否损害野生动物，注意爱护环境和收集有关动物的信息，更多地参与环境问题讨论和志愿环境服务等环境友好活动。除此之外，旅游者还可以通过导游解说增长见识、学习目的地文化、培养对当地人的积极态度并获得满意的旅游体验(Zeppel，Muloin，2008)。

4.3.3 对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的影响

旅游(休闲)活动对野生动物及其栖息环境存在极为复杂的影响关系(见图2)，并对目的地的大气、水体、植被、土壤等生态系统因子也存在现实和潜在的消极影响。旅游活动对野生动物的直接消极影响包括对动物喂养和繁殖的破坏、扰乱亲子关系(parent-offspring bonds)、食肉动物-猎物关系的破坏、野生动物生活习性的干扰、对动物的损伤和猎杀等;间接消极影响主要表现为旅游活动改变野生动物的栖息环境，从而引起野生动物生活习性变化、迁移、繁殖能力下降，最终导致其数量减少、种群结构变化(Roe，et al.，1997;Nossa，1998;Holden，2000)。更为严重的是，旅游者还可能给野生动物传播疾病，给动物种群带来不可预测的危险(Hellier，2002;Roe，et al.，1997)。在非洲肯尼亚一些地区，野生动物旅游开发改变(或缩小)了野生动物原有的生存空间，导致野生动物离开原来的栖息地，野生动植物数量与种群都在逐渐减少。另外，游客对区内植被的践踏、破坏，在非道路区驾车等行为也导致了动物生活环境的退化(Kassilly，2003)。影响野生动物及其生境的因子包括旅游活动的类型、活动区域、游客行为、干扰强度、干扰频度以及干扰持续时间等(Knight，Cole，1995)。

欧美、澳洲许多动物学、生态学学者对旅游对野生动物及其生境的影响做了大量的研究，既有包括影响的类型、影响因子、影响机制等基础理论研究，又有对鸟类的惊飞反应、取食、能量消耗、繁殖以及对兽类行为、生理指标改变、种群数量影响效应等的微观实证研究(马建章和程鲲，2008)①欧美、澳洲动植物学和生态学学者对该问题的研究内容丰富，马建章和程鲲(2008)在《自然保护区生态旅游对野生动物的影响》一文中已有详述，本文稍做补充。。Regel和Putz(1997)研究了企鹅见到旅游者的生理反应，发现其心率和呼吸加快，体温和血糖水平升高，并且消耗更多的能量。Semeniuk(2009)对比研究了旅游开放区和非开放区的黄貂鱼生理状况，发现旅游开放区的黄貂鱼食用更多的非天然食物、容易受伤、寄生虫载量更高，对疾病的防御能力下降。还有学者研究了观鸟游客的喂食行为对鸟习性的影响(Orams，2002)，观鲸旅游对海豚、鲸鱼数量及种群的影响(Lusseau，Higham，2004;Higham，Bejder，2008)。

旅游对野生动物及其栖息环境的影响是核心研究内容，结论多表明旅游活动对野生动物及环境的负效应。然而相关研究缺乏对野生动物种群和环境变化的纵向考察，因此难以确定旅游对野生动物的影响程度，同时也难以区分旅游和其他诸如气候变化、大气污染、水污染等非旅游因素对野生动物及栖息地的影响。

图2 旅游对野生动物及栖息地的影响

4.4 野生动物旅游利益相关者研究

4.4.1 利益相关者构成

在管理学领域，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是指那些“能够影响或为组织的行为、决定、政策、实践或目标所影响的个人或群体”(Carroll，Buchholtz，2008)。辨识利益相关者是开展野生动物旅游规划管理和实现目的地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Higginbottom，Scott，2004)，因此相关研究也引起了学者们的重视。Higginbottom(2004)认为，野生动物旅游的利益相关者主要包括旅游者、旅游业、政府部门、东道地社区、环境管理部门、非政府组织、野生动物等7类，并具有不同的利益诉求(见表2)。但在具体案例分析中利益相关者构成也可能不尽相同，如Burns和Howard(2003)在考察澳大利亚弗雷泽岛(Fraser)政府出台的野狗管理政策时，就列举了10类利益相关者。另外，由于受西方动物保护和动物权力运动的影响，有学者开始从野生动物权利的角度审视野生动物旅游，试图争取野生动物在旅游发展中的平等主体地位(Hughs，2001)。

4.4.2 野生动物旅游与社区发展

野生动物旅游发展有助于社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增加当地居民的就业机会和经济收入，从而促进社区的经济发展和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然而，东道社区同样面临许多风险，如社区居民可能会被迫离开原来的生活环境，土地用途的改变和旅游收入分配不均导致的社区生活水平降低以及环境污染等生态问题(Mbaiwa，2003;Burns，2004)。不可否认的是，东道地社区作为最重要的利益相关者之一，在旅游发展及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保护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Sekhar(2003)研究发现，印度萨里斯卡(Sariska)老虎保护区2/3的受访者认可旅游的积极作用并支持野生动物保护，其原因是他们自己可以从旅游发展中获益。反之，旅游收益的分配不公则会影响旅游发展和目的地保护。Hemson等(2009)对博茨瓦纳马卡迪卡迪盐沼(Makgadikgadi Salt Pans)国家公园的研究发现，旅游业的发展只给当地少数居民带来了实惠(只占当地人口1%的旅游从业者获利颇丰)，狮子保护状况也极为堪忧。因此，学者呼吁旅游发展要注重东道地社区的旅游收益(如鼓励本地资本投资，注重本地居民教育、鼓励就业、增加收入等)，以及在旅游规划及其他决策过程中重视社区参与(Sekhar，2003)。

表2 野生动物旅游利益相关者及其目标

4.5 野生动物保护及目的地管理

4.5.1 基于游客管理的野生动物保护研究

野生动物及栖息地保护是发展野生动物旅游的核心目标之一，而对旅游者行为进行引导和规范则是实现野生动物保护及目的地有效管理的重要手段。Orams(1996)认为，对旅游者行为的管理方法主要有三种:一是通过各种基础设施来规范和引导旅游者的行为;二是通过各种规章制度、许可、收费等来强制规范游客行为;三是通过游客环境教育(游客守则、标语、导游解说等)，让游客自发约束自身行为。学者们的研究也证明，通过导游、旅游手册、标志(语)等媒介教育游客使其规范和约束自身行为是保护野生动物最有效的方法，该方法对游客满意度的影响也最小(Orams，Hill，1998;Burns，Howard，2003;Moscardo，et al.，2004;Ballantyne，et al.，2009)。Orams(2002)总结了游客给野生动物喂食所产生的消极影响，提出应根据实际情况对游客喂食行为采取了禁止(prohibition)、积极管理(active management)和忽略(ignore)等不同组合的多样化管理策略。Ballantyn和Hughes(2006)对野生动物栖息地设置的用于引导游客行为的标语(志)的研究发现，明确指出游客固有错误观念和行为并解释其原因的标语(志)最具有效性。但从根本上讲，通过提高全社会对野生动物资源对人类福祉价值的认识，营造保护自然资源的氛围，才能达到生态旅游开发对保护野生动物种群和栖息地的目的(Filion，1992)。

4.5.2 野生动物旅游地发展与管理

Duffus和Dearden(1990)整合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论、休闲专业连续谱理论(leisure specialization continuum)和可接受变化极限理论(limits of acceptable change，LAC)，提出了野生动物旅游地演化分析框架来解释不同阶段游客和野生动物的类型、数量以及他们所面临的社会、文化、经济和自然环境压力，为目的地规划和管理提供了前瞻性的理论指导(见图3)。Catlin和Jones(2010)考察了澳大利亚宁格鲁(Ningaloo)海洋公园游客类型的变化，证实了上述理论模型的有效性。Beeton(2004)指出，经营野生动物旅游的企业必须是可持续的、资金充足、了解其目标市场并要采取前瞻性、灵活性的战略管理方法。Higginbottom和Scott(2004)对野生动物旅游战略规划进行了研究，并提出了基于战略规划的野生动物旅游系统模型。

也有学者对一些典型的野生动物旅游地管理进行了个案研究。Parsons和Woods-Ballard(2003)通过对苏格兰西部观鲸经营者的调查，对比研究了政府制定的和行业制定的游客指南的有效性，发现苏格兰海洋野生动物运营协会(SMWOA)制定的游客守则在受访者中的使用率达47%，远高于英国政府(环境、运输和区域部门)制定的游客指南。Okello等(2008)研究了旅游者对非洲野生动物吸引力的感知，认为肯尼亚安波塞利(Amboseli)国家公园将“The Big Five”①指狮子、大象、猎豹、犀牛、水牛等五种被认为是旅游者“必看”的动物。然而，学者研究发现，旅游者并非对这些动物都感兴趣，而对那些没有进行广泛宣传的动物如非洲大羚羊、斑点土狼等却很感兴趣。作为旅游宣传口号不恰当。Higham和Bejder(2008)针对澳大利亚鲨鱼湾海豚旅游发展所面临的问题，从限制游客人数、互动时间、导游人数、经营商、游览工具等5个方面提出了具体的管理策略。Curtin等(2009)考察了英国德文郡南部滨海的灰海豹栖息地的现行管理政策的有效性，认为对游客行为对灰海豹的消极影响进行诚实解说是行之有效的手段。Burns和Howard(2003)在考察澳大利亚弗雷泽岛(Fraser)的野狗管理政策，指出了对旅游者进行管理的必要性和困难。

图3 野生动物旅游地演化分析框架

4.6 其他研究

除上述研究外，国外野生动物旅游研究还涉及其它诸多内容。Ballantyne等(2011)通过野生动物游客的记忆来研究对旅游者游后行为产生短期和长期影响的因素。Rodger和Moore(2004)利用访谈法研究了管理者、经营者与科学家对可持续野生动物旅游的感知和认知差距。Curtin(2010c)用半结构化深度访谈法研究发现，领队(tour leader)在野生动物旅游活动中充当解说者、教育者、社会促进者和保护主义者等四种角色。Dawson等(2010)研究了北极熊观光旅游者对自身温室气体排放对环境破坏的感知，并计算出北极地区旅游者的年均CO2排放量约为20892吨。还有学者从社会学、人类学的角度研究野生动物旅游，如Mangun和Mangun(2002)运用Peter Blau的社会结构定量模型研究了美国西部州的非消耗性野生动物游客社会结构的异质性(heterogeneity)和不平等性(inequality)。Rodger等(2009)运用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 theory)对南极地区的野生动物旅游影响研究的发展及衰落进行了分析。Knight(2010)以日本野猴园为个案，从人类学的角度考察了日本野生动物旅游的舞台化本质。

5 结语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人们的环境意识和回归自然的愿望日益强烈，野生动物旅游发展迅速，相关研究也日渐兴盛。从前文综述可以看出，国外学者在此方面的研究起步早、介入学科多，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游客体验、野生动物旅游影响以及目的地发展与管理等方面，基本确立了以“旅游体验-生态环境-目的地发展”为核心的研究框架，具有明显的环境价值取向特征。未来的研究仍将保持这一趋势，并在野生动物旅游的生态影响、游客对不同体验方式的满意度、目的地承载力、旅游发展和野生动物保护的经济价值以及对社会和教育的影响等方面有所发展和深入(Reynolds，Braithwaite，2001)。

目前，野生动物旅游研究在国内尚属于较少涉足的研究领域，仅有的成果也多限于动物学、生态学界关于旅游对野生动物及其环境影响的研究(马建章和程鲲，2008)，旅游学术界的研究贡献很少，并且实践层面存在较多的问题(徐红罡，2004)。国内学术界对生态旅游的研究成果十分丰富，野生动物旅游可以在总体上纳入生态旅游的研究范畴，但同时也可以在生态旅游的研究范式下建立起独立的野生动物旅游研究体系。因此笔者认为，应该充分借鉴国外已有研究成果，从我国旅游业发展和旅游科学研究需要出发，尽快建立起以“旅游体验-生态环境-目的地发展”为核心的研究框架，开展理论和实证研究。具体包括:

(1)野生动物游客体验研究应以游客满意度为核心，着重研究野生动物游客的动机、行为以及影响游客满意度的因子，为提升野生动物旅游的吸引力和开发可持续的旅游产品提供科学参考。

(2)野生动物旅游环境影响主要表现在游客大量进入后对目的地生态环境(大气、水体、动植物、土壤等)和社会文化环境的影响。研究应加强生态环境监测、目的地承载力、游客环境教育、居民感知等方面的研究，以实现人-地系统的优化。

(3)野生动物旅游目的地管理方面，在引进和吸收国际先进的野生动物旅游管理经验基础上，应加强我国自然保护区模式下野生动物旅游可持续发展的研究，如野生动物旅游规划与开发、保护区功能分区、游客管理模式、社区参与、人才培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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