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萍, 苏振兴
(1.河北民族师范学院 法政系,河北 承德 067000 2.天津医科大学 医学人文科学系,天津 300203)
论柏拉图的荣誉观
吴国萍1, 苏振兴2
(1.河北民族师范学院 法政系,河北 承德 067000 2.天津医科大学 医学人文科学系,天津 300203)
柏拉图的荣誉观主要体现在他的相论、灵魂观和国家观中。“善的相”是万物存在的终极目的,理解了“相”的本质并刻意去追求“善的相”,人自然会变得崇高和伟大,自然自发地去追求最接近善的正义与荣耀。柏拉图认为灵魂是不朽的和可轮回的,灵魂的本性是理性,只有在理性的约束下,通过正义去获得荣誉,人们才能够漠视现世的享乐,以永恒荣耀的灵魂去接受来世的轮回。在荣誉与国家的关系上,柏拉图抨击了社会上盛行的以名取利的行为,提出了为国家利益而取得的荣誉是最珍贵的,从而使荣誉观与爱国主义达到了理论上的完美结合。
荣誉观;善的相;正义;理性;理想国;国家利益
柏拉图生活的时代正是希腊城邦特别是雅典走向衰落的时代,社会道德继续滑坡,人们的伦理思想继续蜕变堕落。作为一位思想深邃的哲学家,柏拉图不但继承了其先师苏格拉底的关注人的灵魂的改善和为城邦的前途殚精竭虑的精神,而且把前辈思想家的思想发展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并著书立说,三次亲赴西西里完成自己的政治实践。柏拉图的哲学思想和伦理观的重要部分仍然关注于人自身的发展和修养,而这种关注的终极目的是实现一个理想的社会。他的所有伦理思想、人生观和价值观都是为这个理想的社会所服务的,其荣誉观服务于政治理想。
柏拉图的思想博大精深,我们不可能用三言两语以概之,但他重视荣誉是显而易见的。柏拉图认为要达到真正的幸福除了健康、财富等因素外,还需具备两个最重要的条件,即成功与名誉。如诗人品达所说:“在财富的鲜花中只有两件事可以使生命的芳蕊达到最甜蜜的地步——能有顺利的成功与宝贵的名誉”。[1]所以,本文只就柏拉图思想中能反映荣誉观的相论、灵魂观和国家观中的部分思想加以探讨。
柏拉图哲学认识论的基础是 “相论”(即人们常说的“理念论”)。柏拉图认为,“相”即是事物的普遍规律,是一类特别事物的共同性。它是单一的、永恒的、超感的、客观的。因此,对“相”的认识不能由感觉而只能由智慧去把握。对于人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要能把握“善的相”。“善”的观念是苏格拉底最为重要的思想,柏拉图更加明确地阐述了其重要性。“善”原意是指一个东西的好坏,作为一个伦理范畴,善高于正义等其他范畴。柏拉图说:“如果我们不知道善的型,没有关于善的知识,那么我们即使知道其它所有知识对我们也没有什么用,就好像拥有其他一切,唯独不拥有善。[2]P500
在对 “善的相”的认识上,英国学者波普尔(Popper,K.R)说:“善在‘相’的王国中是最高的,是‘一种超级的相’;其它的‘相’均由它产生并获得存在”。[3]英国学者凯尔德(Ca-ird,E.)认为,“善的相”是指灵魂总在寻求的那种可以得到最后的满足的东西,是万物的存在和认识的原因。“善的相”不仅应用于个人生活,而且应用于整个宇宙,是万物存在的终极目的,从而它超出一切有限的差别,超出存在和认识的差别,超出理智及其对象的差别,结果,“善的相”成为超出一切原理并成为其它原理的最后根据的那个原理。[4]我国学者范明生认为,不但在伦理学上,而且无论在本体论和认识论上,“他都是最高最后的原则,是其它一切原则的最后根据。”[5]可见“善的相”在柏拉图理论中的重要地位。所以古希腊人一些传统观念中的价值观如正义、荣誉等就要以“善的相”作为最终衡量的标准。“如果不知道正义、荣耀的东西与善的关系,那么正义、荣誉的东西无法保证无知的卫士能够高尚。我的猜测是,不知道这一点,就不能理解正义和荣耀”。[2]P502
柏拉图继承前人的思想成果,并从更深的层面上抽象出事物的本原,虽然最终走上了客观唯心主义的道路,但其思想中的进步因素也是不可否认的。持续变化的物质世界使人无法获得永恒,而人们对于永恒的追求却在“相”的理论里看到了希望。理解了“相”的本质并刻意去追求“善的相”,人自然会变得崇高和伟大,自然自发地去追求最接近善的正义与荣耀,并认为这是美德而不是为世俗利禄所作的铺垫。
柏拉图的灵魂观与其荣誉观有着密切的联系,前者是后者深刻的思想基础。虽然西方学者在关于柏拉图灵魂学说的来源及其理论的真实性方面存在争议,但从柏拉图的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已把灵魂学说提高到一个重要的理论高度,作了更为深入的论述。
柏拉图继承了毕达哥拉斯学派的灵魂观,认为灵魂是不朽的和可轮回的。在《斐德罗篇》中,柏拉图说:“一切灵魂都是不朽的,因为凡是永远处在运动之中的事物都是不朽的”。[6]他还借苏格拉底之口说明灵魂按前世生活的态度而作不同的轮回。陈中梅对此评论说:“心魂是人体中唯一不灭的成分(当然,这是柏拉图的观点),是人们向往永生和高贵的精神寄托。[7]在柏拉图的哲学中,荣誉与正义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正义是获得荣誉的前提,而由正义获得的荣誉是最高尚最合理的,被认为是由诸神所赋予。他认为正义者的结局就如同真正获胜的运动员一样,“他的每个行动、他与他人的交往,以及他的一生,最后都能从人们那里得到荣誉和奖励”。[2]P639因而,是否按正义生活以及生前的荣誉关乎来生的命运。“正义者活着的时候从诸神和凡人处得到的奖励、报酬和馈赠,此外还有正义本身赐予的幸福”。[2]P639“不正义者即使年轻时没有被人看破,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会被抓住,受到唾骂。他们将受到严刑拷打,承受各种刑罚“。[2]P639在这种灵魂观的指导下,人们必然会着眼于灵魂的去向而漠视现世物质的享乐,以永恒荣耀的灵魂去接受来世的轮回。所以有人说:“柏拉图是真正相信灵魂不朽的为数不多的人物之一。人生的种种善在不朽的荣耀面前,不可避免地会黯然失色。[8]
灵魂被柏拉图划分为三个部分,即理性、激情和欲望。“理性”部分是灵魂中最高贵的,是人和动物区别的根本标志;第二部分是“激情”部分,“可以把这个野心勃勃的部分称作热爱荣誉的”。[2]P595“欲望”部分是“爱钱的部分,因为金钱是满足这些欲望的主要手段”。[2]P594柏拉图认为,“每当一个人想要满足他的激情,就会不假思索、不顾理性,出于嫉妒而去追求荣誉,使用暴力去夺取胜利,出于愤怒而放纵坏脾气”。[2]P604要避免这种情况,就必须使“整个灵魂接受灵魂的爱智部分的指导,内部没有纷争的时候,结果会使灵魂的每个部分都在各个方面各负其责,都是正义的,每个部分同样也会享受到他们各自特有的、恰当的快乐”。[2]P604为了说明灵魂三个部分之间的关系,柏拉图曾用了一个灵魂马车的比喻,最终得出灵魂的本性是理性,激情和欲望都应服从于理性的结论。至此,荣誉不再是不计后果的蛮勇或雪耻行为,理性的约束使荣誉显得更加珍贵和成熟。
柏拉图生于雅典盛世的末叶,经历了雅典帝国的崩溃和一系列社会动荡,目睹了雅典公民精神的丧失和社会伦理滑向低谷,柏拉图所遭受的心灵痛苦可想而知。他用哲人特有的深邃目光重新审视了雅典以至整个希腊的政体,最终提出了自己完整的政治理想。这种政治理想不仅把希腊人的荣誉观带回到盛世时代,还增加了更多理性的思考,使荣誉观在理论上达到了与爱国主义的高度结合。
柏拉图的政治思想集中体现在其名著《理想国》中。关于荣誉与政治的关系,柏拉图主要论述了以下问题:首先,柏拉图明确抨击了社会上盛行的以名取利的思想和行为。受当时整体社会风尚的影响,人们从日常行为到舆论教育,普遍认为取得荣誉的最终目的是可以得到世俗的利益。“做父亲的告诫做儿子的要正义,做上级的命令下属必须正义,但他们在这样做的时候并不赞扬正义本身,而只是说这样做可以在世上获得好名声,他们只要在人们眼中好像是正义的,有了这种好名声就可以身居高位,通婚世族,以及获得各种好处……[2]P319柏拉图认为人们从未明白荣誉的真正价值,而一心借荣誉追求功名和利禄。他说:“从古时候的英雄,他们的相关论述保存至今,到当今时代的普通人,没有一个人曾真正谴责过不正义或颂扬过正义,除非与名声、荣誉,以及从名声和荣誉中获得的利禄联系起来讲”。[2]P323这种价值观是造成社会道德水平下降和政治动荡的原因,因而柏拉图提出应由“好人”来统治国家,因为他们“不想追求名誉”进而追求由名誉带来的利益。[2]P300正是针对以上社会现状,柏拉图构想了理想的社会中荣誉的地位。
其次,柏拉图提出了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政体。亲历了雅典民主制衰落时的混乱和三十僭主统治的残暴,柏拉图对这两种政体都深感失望,所以他在自己的思想领域内构建了一个理想国家的蓝图,赋予荣誉以新的含义和价值,其核心便是荣誉服务于国家利益。
在提出自己的理想国之前,柏拉图探讨了四种不完善的国家政体:荣誉政体、寡头政体、民主政体和僭主整体,其中荣誉政体被着重加以论述。这是一种善恶混杂的政体,统治者不是有智慧的人,而是单纯而勇敢的人。他们比较自信而崇尚武力,但缺乏文化,爱权利和荣誉,颇似斯巴达的政体。柏拉图对这个政体持较多的肯定态度,因为他一直被认为是斯巴达的拥护者。英国希腊史学家伯里(Bury,J.B.)说:“对于一个像柏拉图那样地思考着政治问题的哲学家来说,斯巴达国家似乎是最接近于理想的了”。[9]但是,这种政体由于统治者缺乏有教养的理性而不再向善,他也就不能成为柏拉图的最终理想。至于后三者,由于统治者的贪婪、无知和残暴而遭到柏拉图的批判,并最终得出了由“哲学王”统治的政体是最好的政体的结论。
在理想国中,国民被分为三个阶层,即哲学家、武士和生产者,依据所属的不同阶层而遵循着不同的美德。生产者阶层不被重视,只要能够节制并履行了自己供养者的职责就完成了使命,柏拉图并没有要求他们有太多的荣誉观念。但对于前二者,柏拉图却详尽规定了他们应具备的品德和应尽的义务,建立在国家利益基础上的荣誉观成为柏拉图伦理观中最辉煌的一页。
成为理想国中的统治者的前提首先是要有智慧,懂得正义,但同时必须是热爱国家的人。因为,“在建立我们的城邦时,我们关注的目标并不是个人的幸福,而是作为整体的城邦所可能得到的最大幸福。”[2]P390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摆正正义与光荣的关系,光荣与城邦的关系,最终把荣誉作为城邦管理的动力。如果一位真正的哲学家成为国家的主人,他们会重视正义和由正义而来的光荣,把正义看得高于一切,不可或缺。他们会通过维护正义重整和管理他们的城邦。 ”[2]P545
在理想的城邦建立之后,要注重对城邦公民的荣誉观教育,特别是对统治者的教育,必须牢固树立荣誉要根植于城邦利益的观念。柏拉图在《国家篇》中说,从儿童时代开始,就要让他们学习有利于治国的各类知识,参加各种训练,并在以后的学习中逐步获得更多的荣誉。[2]P540-542“他们必须经受欢乐和痛苦的考验,证明自己是爱国者,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爱国心,不能保持这种信念的人一定要淘汰。 ”[2]P497
作为城邦护卫者的武士,其最主要的品格是保卫国家的勇敢,并从这种勇敢中获得别人无法企及的殊荣。卫士保卫祖国获得的荣誉胜过奥林匹克赛会的胜利者,“卫士们的胜利更加光荣,公众对他们的供养更加全面。因为使整个国家获救是对他们所获得的胜利的嘉奖,公众对他们本人及其子女的供养是扎在他们额头上的束发带。他们活着从城邦得到荣誉,死后得到哀荣备至的安葬。 ”[2]P450-451卫士的勇敢不再是为获得良好声名并成为进身之阶或发财的资本,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城邦的爱和对不朽英名的追求。他们的“灵魂中已经有了来自诸神的金银,所以不再需要凡人的金银了……心灵深处的金银是纯洁无瑕的至宝。 ”[2]P389
柏拉图的政治理想虽然不可能最终实现,但他对理想国家形式的探索以及荣誉与国家、荣誉与国民关系的阐发和探讨给后人以深刻启迪,无论在哲学领域还是在政治学领域都占有重要的历史地位。
[1]狄金森.希腊的生活观[M].彭基相译.商务印书馆,1931.156.
[2][古希腊]柏拉图.国家篇,柏拉图全集第二卷[M].王晓朝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3]Popper,K.R.The O pen Society and Its Enemies[M], V olume I-The Spell ofPlato,Princeton U niversity Press,1966,274-275.
[4]Caird,E.,Evolution of Theology in the G reek Philosophers,V olume I,G lascow,1904,161-166.
[5]汪子嵩,范明生,陈村富,姚介厚.希腊哲学史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790.
[6][古希腊]柏拉图.斐德罗篇245c-d.柏拉图全集第二卷[M].王晓朝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159.
[7]陈中梅.柏拉图诗学和艺术思想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23.
[8][德]E·策勒尔.古希腊哲学史纲[M].翁绍军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2.149.
[9]Bury J.B.,A H istory of G reek to D eath of A lexander the G reek,N ew Y ork,1937.127.
B502.232
A
1005-1554(2011)01-0038-03
2010-10-08
吴国萍(1970-),女,满族,河北围场人,河北民族师范学院法政系副教授,历史学硕士。
本文为2010年度河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SZ20105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