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 忠 美
(齐鲁师范学院公共基础部,山东济南250013)
战争不仅仅在于其军事意义,其社会的、历史的意义远远超出了战争本身。为实现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实现中华民族的完全独立、建立新中国,中国共产党在长期的革命实践过程中,不断地总结经验教训,逐渐地探索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工农武装割据。在根据地建设过程中,中国共产党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这些措施一方面有利地调动了根据地社会各阶级、阶层生产和革命的积极性,为战争的胜利作了必要的准备;另一方面在有效的战争动员过程中,促进了乡村女性角色的转变。
马克思曾经指出,在其现实性上,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在社会生活中,一个人总是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并以某种特定的身份出现。这种特定的身份和以此身份为基础形成的行为模式就是角色。角色的变迁,实质上反映了一个人社会关系和社会地位的变化。
在传统社会,女性的家庭角色一直处于她所承担的其他角色之上。在经济领域,植根于传统文化的“男主外女主内”家庭模式,相夫教子成为女性的主要职责。女性逐渐脱离了社会性劳动,主要从事家务和“女红”,比如做饭、纺纱、织布、缝纫、刺绣等,这就使女性逐渐丧失了独立的经济能力和经济来源,成为丈夫和家庭的依附。脱离社会性劳动和经济上的不独立,使大多数女性被排除在公共领域之外,女性的社会作用被忽略,社会角色被忽视。传统社会,女性从政者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在文化领域,传统社会中的女性被剥夺了与男性同等的受教育权,其从小所接受的“三从四德”的思想教育,在强化女性从属于男性的同时,也强调女性的家庭角色。
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根据地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这些措施不仅有效地实现了政治动员,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农村妇女解放运动的发展,有利于农村女性角色的转变。根据地农村女性走出家门步入社会,由原来的“家庭人”转变为“社会人”,其社会角色的功能越来越得到体现。根据地农村女性角色的变化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在经济领域,在“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模式下的“男耕女织”生产模式逐渐被改变。恩格斯曾提出,妇女解放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的劳动中去。列宁也说过,要彻底解放妇女,要使她与男子真正平等,就必须有公共经济,必须让妇女参加共同的生产劳动。在根据地,农村妇女纷纷走出家门,学习农耕,从事农业生产。如据沂源张庄区20个村不完全统计,在1948年有848人从事田野生产。其中鲁村区高家村的房成花,自己就种上了5亩麦田。[1]农业生产中的拾粪、推车子、扶犁、撒种子、挖小苗、栽地瓜、割麦、锄地瓜等重要工作,一般妇女都能从事。在生产中还涌现出了不少妇女生产模范。妇女从事农业生产,不仅没有造成农业生产的停误,庄稼反而长得很好,有力地打破了男人瞧不起妇女的旧观点,对妇女社会角色作用的发挥有积极意义。
其次,在政治领域,男性垄断政治发言权的状况得以改变。随着女性经济地位的提高,根据地农村女性的政治觉悟也不断提高。根据地农村女性纷纷走出家门,参加选举。在根据地的某些地方,女性参加选举的人数还超过了男性。如莱芜区的选举大会上,男子有144人,女子有150人,峪村男子有120人,女的却有125人。[2]一批女干部的出现,进一步证明了农村女性政治地位的提高。截至1948年,沂源黄庄区女村长有5人,并有28个妇女当了闾长。[1]据统计:自1948年11月初至12月8日,泗沭全县共提拔妇女区干13人,乡妇会长51人,村妇会长233人,妇会小组长550人,正副乡长25人,正副村长138人,行政小组长376人,其中参加区委的3人,乡支委41人,党员小组长26人。[3]另外还发展一批妇女党员和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员。女性走向社会,并且在政治领域谋得了一席之地,冲击了传统社会所存在的女性处于从属地位的男权观念。农村女性的社会角色进一步得到充实。
最后,随着农村传统经营模式的打破,农村女性的家庭地位和思想文化观念也发生了变化。在传统社会中,要求女性遵从“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夫唱妇随”的行为准则。这些行为准则使女性的社会角色得不到体现,而且在其家庭角色的扮演中也处于从属的地位。在根据地,随着农村女性经济地位的提高,女性在家庭事务中也有了发言权,可以参与讨论家庭的经济活动计划。1949年2月第2117期的《大众日报》报道了“军属辛连荣全家讨论生产”的情况,表明了随着女性经济能力的提高,她们家庭地位的变化。随着农村女性走向社会,她们的思想观念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突出的表现是她们集体互助观念和民族观念的逐渐形成。在学习生产技能过程中,他们纷纷组织学耕小组,互助学习耕种技术。为支援战争,她们积极从事革命和生产活动。
总之,在根据地,广大农村妇女纷纷走出家门,承担起历史赋予她们的社会责任,其女性角色在社会角色中的地位越来越突出。
战争的特殊环境,极大地改变了农村的社会环境,为女性走出家门、走向社会提供了条件。战争首先造成了农村男劳动力的减少。在“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模式下,“男耕女织”是中国传统农村的家庭经营方式。在此经营方式下,田野劳动主要是男子的事情。在战争的特殊环境下,在中国共产党的号召和教育及一系列措施的影响下,根据地农村男子或应征入伍或积极参加支前活动,这就为女性参加田野劳动创造了条件。其次,在战争环境中,根据地必须成为支援前线的强大后方,需保证战争所需要的物质基础。这就需要身处战争后方的女子为战争提供物资准备,这也为女性从事社会性劳动创造了条件。为积极地支援前线,根据地农村妇女主要在物资方面为前线做准备工作。最后,中国共产党的力量深入农村,在根据地建设中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农村的社会结构,并为农村带来一系列新的观念,从经济、政治和思想观念等各个方面推动了农村女性角色的转变。可以说,战争的特殊环境一方面为农村女性角色的转变提出了要求;另一方面又为农村女性发挥其社会作用提供了舞台,推动了农村女性由“家庭人”向“社会人”的转变。
在根据地,为实现有效的战争动员,中国共产党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根据地农村妇女的解放。首先,土地改革的进行,一方面有助于消灭地主土地所有制,调动生产和革命的积极性;另一方面,男女老幼平分土地,使农村妇女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土地,直接提高了其经济地位,并为其政治觉悟的提高和政治地位的改变提供了经济基础。正如1948年12月,毛泽东在他亲自审订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目前解放区农村妇女工作的决定》中所强调的:妇女解放必须获得经济上的独立。在分得土地之后,根据地农村妇女的劳动积极性普遍高涨,纷纷表示要好好生产,积极参加田野劳动。其次,阶级观念的普及,既有利于明确革命的敌人,又使广大女性农民与男性农民处于同一阶级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冲击着传统“男尊女卑”的观念。第三,农村教育的发展,提高了根据地农村妇女的素质。在根据地,为革命和生产的需要,中国共产党在根据地积极发展农村教育,开展冬学运动,鼓励农村女性参加教育,使她们享有与男子同等的受教育权,这无形中提高了农村女性的社会地位,为她们走出家门、走向社会创造了条件。同时农村女性知识层次的提高,也有助于她们参与社会活动,发挥其社会作用。第四,一系列妇女组织的成立,为根据地农村女性参加社会活动提高了条件。在中国共产党的推动下,农村一系列专门性的群众组织纷纷成立,其中包括妇女组织,如妇救会(由16岁以上的妇女参加)、“妇女生产小组”、互耕组等。妇女组织的成立,一方面有利于妇女的团结,另一方面对于推动妇女参加社会活动,提高农村妇女的地位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如临沂县民主政权在1940年起开始建立的“妇女生产小组”,积极从事生产活动,对粉碎敌伪投降派的封锁与破坏,发挥了重要作用。
毛泽东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曾经提到,农妇解放要靠妇女自身。女性自身素质的提高是女性角色转变的内因。随着根据地女性受教育内容的变化,根据地女性的知识层次和文化素质逐步提高。在传统社会,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提倡女子读书,提倡女子“三从四德”。在“三从四德”观念的影响下,女子只能从事纺纱、织布、缝纫、刺绣、做饭、操持家务等,女性被剥夺了从事社会性活动的权利。在根据地,为适应革命与生产的需要,中国共产党积极发展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都有了较明显的发展。这对提高根据地农民的知识层次,特别是女农民的知识层次有很大的作用。农村女子知识层次的提高,有利于女性认识社会和明确自身在社会中的作用。同时,为适应支前和生产的需要,许多农村女性在根据地党组织的领导下,在农村党员的带动下,积极地学习农耕技术,不断提高从事田野生产和副业生产的能力。随着根据地农村女性劳动技能的熟练掌握,她们在支前和生产的作用越来越被肯定和重视,农村女性的社会角色越来越凸现出来。随着知识素质的提高,她们的政治素质也不断提高,积极参加各种文化社会和政治活动,宣传党的政策、积极参加选举。女性自身素质的提高是女性角色转变的内因。
马克思认为,每个了解一点历史的人都知道,没有妇女的积极参与就不可能有伟大的变革。随着根据地农村女性角色的转变,对抗日战争及解放战争提供了有力的支援。这种支援主要表现在参军、支前和生产三个方面。
首先在参军方面,主要表现在动员参军和自己参军两个方面。由于根据地女性纷纷走出家门,从事田野劳动,无形中解除了参军者的后顾之忧。不仅如此,一些妇女还纷纷鼓励自己的丈夫、儿子去参军,从人力资源方面有力支援了战争。以渤海四分区为例,在1948年12月份的参军运动中,涌现出大批送子送郎参军的模范妇女。仅据8个县的不完全统计,就有送子送郎参军的311名妇女。沾化一区文化乡39个女党员,团结教育了456个妇女积极分子,成为动员参军运动中的核心。[4]此外,有些妇女还直接参军、参战、做侦探、捉汉奸,有力地支援和保证了战争的胜利。
其次在支前方面,为战争的胜利提供必要的物质支持。战争的胜利需要有强大的后方力量,需要有保障战争的物质基础。为积极支援前线,根据地农村妇女主要在物资方面为前线做准备工作。如1948年下半年,自济南战役至淮海战役中,西海区各地妇女(缺昌南、潍南两县),共缝军袜54万3千双(潍北、南掖只统计了3个区)。南掖妇女单独完成棉衣10万套,缝袜底5690双,作棉被6500床。渤海一分区妇女1948年一年即为前线将士赶制军衣3万2千余套,军袜146800余双,军粮袋2900条。就碾米任务来看,据昌南、昌北、潍南、潍北及平西五县统计,共碾谷子857万斤,出米5998759斤。[5]沂源县200万斤加工粮,10天内就完成了14万斤。在运送公粮时,有的妇女独挑百余斤。可以说,战争的特殊环境为农村女性角色的转变提供了条件,而根据地农村女性角色的转变也有力地支援了战争。
最后在生产方面,根据地农村妇女积极参加劳动,以求节省男劳动力以支援前线。如:鲁中南刘曰理组原有整半劳动力8个,内有5个常备民工,现已有8个妇女参加;秋收中,妇女劳动成绩占2/3。[6]正如毛泽东所说,中国妇女占人口的半数,劳动妇女在经济上的地位和她们特别受压迫的状况,不但证明妇女对革命的迫切需要,而且是决定革命胜败的一个力量。
总之,战争的特殊环境为农村妇女角色的转变提供了适宜的社会基础,中国共产党的战争动员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女性素质,推动了农村妇女从家庭走向社会,而农村妇女社会角色作用的发挥又有力地推动了战争的胜利。
[1] 沂源妇女在生产支前中政治地位大大提高[N].大众日报,1948-11(2016期2版).
[2] 选举运动在泰山区[N].大众日报,1941-08(284期2版).
[3] 泗沭县委在支前工作中重视培养妇女干部提高单独工作能力[N].大众日报,1949-02(2092期2版).
[4] 渤海劳动妇女支前生产中贡献巨大[N].大众日报,1949-02(2111期2版).
[5] 西海区妇女半年支前成绩[N].大众日报,1949-02(2096期2版).
[6] 鲁中南妇女积极劳动[N].大众日报,1948-09(1958期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