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父亲

马英

寒风中你的白发

像一片到处游走的雪

那片雪

在冬日的阳光中

刺着我的双目

一辈子与黑色石油打交道的

父亲啊

却不能让黑色

在自己的头顶上停留

一天又一天

我的石油父亲

像一页页被翻旧的书页

泛了黄的书页

让我们读了很多年很多年

玉门关的不干泪

大庆冰雪中的黑土地

渤海弯咸涩的海与风

脸上挂着霜雪的父亲

在自己最后的栖息地上

晾晒着自己迎风流下的眼泪

从前曾明亮的眼睛

不能再挽留什么

父亲 石油父亲

一生都在奔波的父亲

收获石油的路程

曾被一枚小小的铜质奖章

尽收眼底

曾经年轻的奖章

曾经年轻的父亲

都在同样的路上

磕磕绊绊

如今和父亲一起老了的奖章啊

斑斑锈迹与父亲的老人斑

面对面

共同追忆过去的年月

奖章老了

只能呆在角落

默默回味

它曾经倾听一颗年轻的心脏

有力地跳动

它曾经和一张灿烂的笑容

一同谱写着历史

它曾经让一个花一样的女子

走近我父亲的生活

那曾经的岁月啊

早已随着岁月的长河一起流走

剩下的只有父亲年老的眼神

也许所有的人都不会注意

一位老人蹒跚地

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的身影会很快地被现代的色彩抛弃

父亲成为我们无动于衷的树

翅膀长硬了的儿女们

飞走了

像父亲强壮的筋骨飞走了

留下不堪一击的筋骨

在父亲身体里挣扎

让父亲清晰地听见

它们的存在

那时候

我看见西北来的父亲

贫穷得像西北的土地

仅剩的是

不停地感受

曾被他透支过的肢体

向他无声地呐喊

曾经让他荣耀的硬骨头

对他有声的报复

所有的药片成为父亲无能为力的依靠

寒风中他不停地甩着手臂

想让他们停止锈蚀的步伐

父亲 石油父亲

一匹驮了背的老马

深深弯下的腰

像一张弓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的儿女成为箭吗

父亲 石油父亲

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称谓

我一生中永远的天空

我血脉中最初的源头

当我们在石油河中

恐惧地行走

当我们在叮当作响的钱币中

迷失自己

当我们被众多的虚荣与浮华

不停地咬噬着

父亲 石油父亲

你衰老的肩膀

是否还能支撑我们

你年老的眼神中的无奈

是否还能触动我们

你大雪般的白发

是否还能照耀我们

父亲 石油父亲

这个冬天

一个被初升太阳照耀的身影

像一条小路

一条逐渐缩短距离的

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