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性的再思与打造:社会工作视阈中的农民工

2011-04-08 16:52卫小将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北京100872
关键词:社会工作者农民工群体

卫小将,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北京 100872

何芸,武汉大学社会学系,湖北武汉 430072

主体性的再思与打造:社会工作视阈中的农民工

卫小将,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北京 100872

何芸,武汉大学社会学系,湖北武汉 430072

穿梭于乡村和城市不同文化境域之间、处于农民向市民艰难转接状态的农民工危机起伏、充满挑战。他们遭遇的问题既有物质层面的,也有心理和精神层面的,更多是物质、心理和精神层面交织而成的。在一定范域之中,他们或被社会情境塑造为“问题人”,或被“吸纳社会”排斥为“边缘人”,随之易于堕入一种“缄默文化”而失去其主体性。对此,我们尝试诉诸于社会工作“充权”和“叙事”,使其主体性得以回归,使其生命韧性得以找寻。

主体性;充权;叙事;农民工

一、引言

社会工作肇始于19世纪末西方工业革命时期,是一门融会多元助人理念和价值技巧的应用社会科学,更是时代进步和社会文明的衍生物。毋庸赘述,工业革命引发规模性的社会流动,大批农村剩余劳动力开始转入城市,空间上的迁徙致使他们可能面临一系列的危机和挑战,如物质资源匮乏、心理机能失调、身份认同危机、家庭功能骤变、社会资本缺乏、社区融入受阻,等等。究其缘由有二:其一,即有社会制度、社会结构与社会政策在某些方面欠缺合理性;其二,当事人在一定程度上缺乏生命动力和韧性,自我效能感低。对此,西方社会工作者除了从宏观(制度、政策和结构)层面试图介入之外,更多从微观(当事人)层面进行了积极的干预。经过长期的实践探索,逐步发展出一套异于传统性和基于“生命主体性”的救助理念。诸如从扶贫济困发展为助人自助,从怜悯同情演变为增能赋权,从外部干预转变为激发潜能,从单纯的社会给予过渡到人的自主发展。社会工作者正是诉诸于这种全新的救助理念而极大地舒缓了新移民的身心危机,有力助推了“农民”向“市民”的顺利转化,加速了社会的成功转型。

与西方工业革命时的情境相类似,我国正经历着经济转轨和社会转型,然其情势却更具复杂性。由于我国不但存在着“二元经济结构”,还存在着“二元社会结构”[1]230-231,致使农民向市民的身份转换步履维艰,出现了所谓的“内卷化”现象[2]。农民工沦为一个身份和职业交织而成的综合体,他们既不同于单纯的农民,又不等同于真正意义上的工人[3]298-299,他们的劳动力已融入现代化进程,而在社会身份和权利上仍被现代化拒之门外,是一个被边缘化的群体。社会人类学家简倪仆(Van Gennep)曾说,社会是一个有许多房间与回廊的房屋,在其中穿梭出入是危险的。危险来自于转接的状态;就因为转接本身模糊无法定位,它既不是原先的状态,也仍未形成新样态。处于转接状态的人本身有危险[4]190-191,他们既难以掌控其生命意志,更易遭受社会排斥。以此观点为依托,我们或许可知,农民工穿梭于乡村和城市两种不同文化境域之间,处于农民向市民的艰难转接状态,这本身就是一种危机起伏、充满挑战的状态,再加之社会结构、社会政策和社会制度在某些方面的不合理性使他们处于无权或消权状态,他们丧失了应有的社会资源,在一定范域内或被边缘化、或被污名化、或被排斥、或被疏离、或被固化在社会底层、或被甩出社会结构之外;他们承担了发展的代价和风险却没有公平享受到发展的成果;他们遭遇的问题既有物质层面的,也有心理和精神层面的,更多是物质、心理和精神层面交织而成的。在这样一些繁多复杂情境因素的作用之下,他们极容易被建构为一种“客体”、“他者”和“问题人”,且易堕入一种“缄默文化”中,失去其驾驭自身生命的原动力和主体性。这些情形为社会工作理念的引入提供了应有的空间,社会工作在致力于宏观层面(制度、政策)倡导社会公平正义的同时,更应着重于农民工主体性的打造,即通过赋权、增能、培育耐挫力,用生命影响生命等策略提升当事人的社会功能,使其能够自我塑造、自我转变、自我突破或者自我创新。

二、被“客体”和“物化”的生命:缄默文化中的农民工

“缄默文化”是一个陌生而又鲜活的概念,提出者是巴西著名成人教育学者保罗·弗雷勒(Paulo Freire)。弗雷勒长期致力于社会弱势群体的教育研究并能体悟其生活境况,发现社会底层中存在着所谓的“缄默文化”[5]26-27,即存有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无助感和自卑感,容易逆来顺受。籍此概念来检视当前我国社会的农民工群体,我们会发现“缄默文化”在农民工群体的日常生活中似乎有所体认,他们在一定范域中经受着就业排斥、生活排斥、交往排斥与空间排斥等,但无论环境如何艰难,制度如何安排,他们都能“默默忍受”,依其智慧和策略在既有制度和空间内存活。当然,我们提及的“缄默文化”并非指农民工缺乏生存的韧性和动力,而是主要指他们缺乏一种公民的主体性、生活的效能感、生命的掌控力及其批判性意识。弗雷勒认为弱势群体的这种冷漠与无知其实是整个经济、社会以及政治宰制的情境的直接产物,正在这样情境中,他们成了牺牲品,他们并不被鼓励或是预备好去了解所处世界的具体现实并对现实做出回应,相反的他们是沉陷于某个情境,包括批判性意识都变的不可能[5]26-27。由此被“客体化”、“物化”和“边缘化”,成为其自身生命的“局外人”。

(一)社会情境塑造的“问题人”

美国学者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其著作《疾病的隐喻》中引述了亚里斯多德关于“隐喻”的定义,“隐喻”是以他物之名名此物。苏氏反思批判了诸如艾滋病、癌症等如何在社会的演绎中一步步隐喻化,从“仅仅是身体的一种病转换成了一种道德评判,并进而转换成一种政治压迫的过程”[6]83-84。与此相类似,在现实社会的演绎过程中,农民工的意涵也在逐步的被隐喻化。农民工作为一种符号与大众传媒、主流叙述等其他因素相互勾连在一起,逐步失去其原始含义,不再单纯的指称一种“职业”或“身份”,而是显出一种道德评判的意蕴。其隐喻意大多为“污名化”的词汇,如肮脏、粗野、偷盗、不文明、没文化、低素质、人性卑劣、潜在罪犯,等等。这些“污名化”的语境建构了一种不利于农民工生存和发展的社会情境。美国社会学家威廉·托马斯(William Isaac Thomas)在其著名的情境定理中认为:“如果人们把情境界定为现实的,那么在其结果中它们就是现实的”。托马斯认为:“情境是个人和群体在活动中必然会遇到的一组价值观与态度,人们的活动就是依据它进行的。”[7]52-53由此可见,一方面,农民工的隐喻塑造了一种社会情境:农民工似乎成了一块铁板,他们是低素质人群,是社会的负担,是社会秩序的扰乱者,是社会问题的制造者,更是影响社会稳定的隐患。一言以蔽之,是所谓的“问题人”。这种情境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国家制定、执行相关社会政策的广度、深度和力度,也影响着主流社会对农民工的接纳和包容度,很可能成为农民工社区融入难以逾越的一道屏障。另一方面,这种社会情境反过来也会影响农民工的自我认同及其行为方式。社会情境作用于农民工,有可能促使他们形成一种自我贬抑的特质,这种自我贬抑源于他们对社会情境及主流话语叙述的内化。由于他们经常听闻自己一文不值、一无所知、一无是处,经常遭受社会的排斥与边缘化,他们开始趋于认同“盲流”、“外来工”、“打工族”、“弱势群体”等不断变换的标签和称谓,开始接纳“穷人”、“乡下人”和“社会底层”的社会身份,直至最后真的开始相信自己的无能。由此可见,在社会排斥与自我排斥,情境塑造与自我塑造的双重推拉作用下,农民工开始脱离了早期在现代化逻辑下所建立起来的乐观主义叙述,逐渐成为社会苦难与底层的象征。当他们遭遇各类问题时也开始偏好于内倾性归因(将问题的成因归于自身的人格、特性和能力等内在因素),从而将问题内化,即将问题等同于自我,我即是问题,问题即是我,再也分不清谁是问题,谁是我,进而形成所谓的“问题人”,更多被动地服从“命运的安排”,难于找回改变问题的信心与动力。

(二)吸纳社会中被排斥的“边缘人”

当前的社会是一个多元并存与异质性强的吸纳社会,然而社会趋向多元与容忍差异的同时,却有某些群体遭到极度的排斥[8]。这些被排斥的群体主要包括社会底层阶级,如贫困人群、失业群体、城市中的少数族群和移民等。农民工群体作为社会内卷和转型的产物已然也成为了被排斥的对象,吊诡的是社会对农民工的排斥具有暧昧性和矛盾性,即社会对农民工群体是爱惧交加:爱的是农民工作为廉价劳动力,从事“脏、累、苦”等城市人不愿意从事的工作,成为社会发展和人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人力资源;惧的是农民工可能成为城市有限资源的潜在竞争者,更令人堪忧的是农民工被认为是威胁社会稳定的隐患,正如罗伊宁格尔在《第三只眼睛看中国》中的过度渲染:“流民潮几乎就是社会的一个火药桶,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几十万人处于一种盲动的状态,由于相互间的情绪共振作用,可以毫无理由地使每一个分子都产生强烈的被虐心理和报复欲望,每一个分子的这种情绪又共同形成一种强大的破坏力,随时可能爆发一场没有首领没有目标的死亡性运动。”[3]298-299由此可知,社会对农民工的客观需求与对农民工破坏力的主观建构之间产生一种张力,从而导致农民工处于一种接纳中被排斥的尴尬境地。其中接纳是有限度的,仅限于一些特殊的工作领域,而排斥却是多方面的,涵盖了社区融入的各个层面,包括经济的排斥(劳动市场与消费生活的排斥)、政治的排斥(参政、资讯、组织动员的排斥)、社会生活的排斥(人际关系、社群孤立、语言交往、活动空间的排斥)、物质生活的排斥(居住、交通、通讯、物质需要的排斥)等。一言以敝之,是对人生机会的排斥。这样一系列的社会排斥不仅仅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排斥,也可能是被排斥者的自我排斥、自我放逐、自我隔离,以及排斥者的自我监视与自我规训(以求有效合理的监视、或者防止自己沦落为被排斥的异己)①谭若梅、古学斌:《公民身份的再思与打造:华人社会的社会排斥与边缘性》,香港:香港理工大学应用社会科学系政策研究中心编,2005:5 ~6.。农民工由原先栖身的城中村被迫迁移到城郊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由于老城区改造和城市空间的不断扩展,打破了农民工本不安稳的常态生活。他们收入水平较低,难以支付改造后日益昂贵的房租及其生活开销,只是作为“暂住者”的身份,更没有权利参与新社区的规划与发展。为了生存,为了下一代更好的发展,他们只能选择生活成本较为低廉的城郊村,这也是他们所能守卫的最后的空间底线。然其选择的后果却是原先以同乡为纽带的亚社会结构中构建的支持网络逐步解体,交通成本愈发增高,居住环境愈发恶化,社会隔离愈发明显。综上可知,经由社会排斥与农民工自我排斥的双向拉锯作用,致使农民工处于一种“边缘化”的境地,逐步沦落为吸纳社会中被排斥的“边缘人”。

三、社会工作理念关照下的农民工主体性再思与打造

中国农民工群体的生活状况十分窘迫,然而这个群体的声音却不仅被国家机器建设现代化的轰鸣声所湮没,同时也遭到了普通民众(不仅是城市新兴的中产阶级,有时候甚至包括打工阶级自身)的普遍反感和憎恶。换句话说,一方面,阶级主体自身不能言说;另一方面,整个社会对阶级这个议题普遍患有失语症[9]97-98。遂导致农民工群体日趋堕入一种“丧失生命主体性”的境遇之中,自我认同度低,自我效能感差,对其生命的驾驭和掌控力度弱。对此,我们不妨诉诸于社会工作中“充权”和“叙事”两大核心理念来关照农民工群体,以期探求打造农民工“主体性”的可能路径。

(一)充权:农民工主体性回归策略

“充权”一词是社会工作界的常客,为愈来愈多的社会工作者接纳并推崇,现已演变成为一种全新的工作理念和模式。其原初含义为使其有能量、使其有能力,使其醒觉等,其引申意涵盖了当事人主体性、自觉性、充实感和自我效能感等,凸显了当事人掌控其生命的动力和意志。换言之,充权是相较于个体或群体被排斥、疏离、无能、无助、无资源和无法驾驭其生命的境遇或状态而言的。在现实社会生活中,农民工群体正处于这样一种生活境遇之中,他们遭遇问题的成因是多方面的,既有自我认同度低,自我效能感不足等内部因素的作用,又有“城乡二元制”、“户籍制”以及“社会政策有失公平性”等外部因素的影响。他们若遭遇这两种内外力量的时候极容易失去主体性,沦落为无形的被奴役者。对此,社会工作的使命主要通过改变农民工自身、改善社会环境、调适农民工与社会环境的关系来达至个体良好的生存状态,具体可化约为一个核心、两种形态和三个面向:一个核心主要指在农民工充权过程中谁是充权的主体,社会工作者抑或农民工?时下社会工作界许多人认为,社会工作者是权力与资源的整合者或拥有者,相对于农民工群体而言,他们至少拥有三种权力:机构资源、法律赋予的权力及专业知识的权力。因此社会工作者当然成为充权的主体,他们凭借社会资源和专业知识为农民工充权。其实,这种观点与社会工作的理念是相悖的。诚然,社会工作者有时会通过评估农民工的不同需求而为其争取或提供一定的社会资源,但社会工作素来恪守“当事人中心”、“助人自助”、“当事人自决”的原则,社会工作者扮演“同行者”、“支持者”和“中介者”的角色。在充权过程中,他们至始至终只是协助农民工找回生命的动力和意志,掌握社会资源和权力来改变自身的不利处境。因此,农民工既是充权的主体又是充权的客体,社会工作者只是农民工充权的倡导者、协助者和同行者。两种形态主要指静态和动态,所谓静态是一种理想目标,就是使农民工群体处于一种自由的状态,正如哈耶克所说,在此状态中,一些人对另一些人所施以的强制,在社会中被减少到最小可能之限度[10]20-21。农民工能够掌控其生命的动力和意志;所谓动态是一种手段,是为到达自由状态而采取的行动,社会工作者通过激发农民工群体的潜能、调谐人与社会的关系来提高个体生活质量。三个面向主要是,一是面向农民工本身,社会工作者通过挖掘潜能、强调优势、激发生命的动力和激情、培育生命韧性与耐挫力、锤炼社会适应力、重塑再社会化能力、寻求合理表达诉求的途径,使其生命主体性得以回归;二是面向社会,社会工作者通过社会行政、社会运动等多种策略呼吁完善针对农民工的失业保障政策、社会救助政策、卫生与健康服务政策、住房补贴政策等补偿性社会政策。通过引导社会舆论建立对农民工的乐观主义叙述,凸显农民工在社会发展中的主体性作用。通过小组、社区等社会工作专业方法增进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平等对话,加深彼此理解,消除隔阂,为其正常的社区融入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另外,应努力发挥中介者的角色协助农民工建立以地缘和业缘关系为纽带的社会支持网络。三是面向农民工群体与社会环境之间,即在既有社会制度和社会结构的框架当中,充分调动农民工群体的主动性、努力争取、开发、创造和利用现有社会资源,调协农民工与社会环境之间的关系,改变其自身的状态和境遇,增进其社会功能。

(二)叙事:讲述农民工的生命故事

按照汉语词典的界定,叙事是对事件的叙述、说明。人们通常通过第一人称的方式有选择地讲述有关他们的历史、当下的生活以及社会情境中扮演的角色与他人关系的故事,等等。这类故事通常是说给他人听的,也常常以不连贯的内部独白的形式,讲述给他们自己听。而在叙述这些故事的过程当中,人们不自觉地选择了建构自我。虽然每一次讲述的内容在细节上有所变化,然而,居支配地位的故事主题却重复出现。这样的故事既说明了人们的过去,定性他们的现在,也投射到他们的未来。麦克·怀特(Mike White)曾引述人类学者宾拿(Benary)对北美原著居民(印第安人)的经历来说明故事不但塑造着当事人现今的生活,也可以对历史进行新的演绎及为未来建构不同的憧憬。宾拿留意到在20世纪30至40年代流传着北美原住居民的故事,普遍认为,他们虽然有着辉煌的历史,但他们的未来运势必是被同化于白人的文化里,在这样的故事桥段(辉煌的历史将会灭亡)里,原住居民当下的生活被理解为错乱、解体。但在20世纪50年代出现了有关北美居民的新版故事,也使有关他们日常生活的基本事实得到了全新的解释:原住居民的过去是一段被入侵及被统治的历史,而他们的未来要面对的是如何从被压迫中苏醒过来重新点燃自己民族、文化的希望,处于这些理解中,原住居民当下的生活就被视为对主流文化及其统治者的某种抗拒了①此处参阅并转引自香港理工大学丁惠芳博士课堂讲义《叙事治疗》,2006年9月。这个故事说明在不同的故事中人们对北美原住居民当下的生活可以有全然不同的理解:一个是被动的、无望的;一个是主动的、积极的。解体还是抗拒?两种故事、两种说法也建构了两种性格及命运,在叙事的角度里,我们不会问哪一个版本是真实的,但我们会更有兴趣知道究竟当事人比较喜欢哪一个版本、愿意按着哪一个版本而活。

与此相类似,在农民工的生命历程中,有无数的故事因子库存构成了不同的故事版本,这些故事因子有的是失败的、消极的体验,构成了消极的故事版本:农民工的过去总是封建的、保守的、落后的、“修理地球的”、卑微的、未启蒙的、与时代脱节的、处于社会底层的;而农民工的现在也是弱的、贫穷的、缺少机会的、没有社会资源的、没有保障的、干体力活的、没用的、城市里的局外人、低消费的、被动的、无望的、了无生趣的、死气沉沉的、被人瞧不起、对社会贡献不大的;那么农民工的未来必将是惨淡的、无望的、命里注定的、再努力也是徒劳无用的。这种故事显然将农民工建构为一种无权和失声的群体,在这种故事版本的指引下生活的农民工将会失去生命的动力和主体性,沦为“客体”和“他者”,沉浸在“缄默文化”中,开始认同边缘性身份并按照被排斥群体和边缘人的方式行事。反之,如果农民工群体的故事因子有的是成功的、积极的体验,构成了积极的故事版本:农民工的过去是辉煌的,人民群众是中国革命的主体、是历史的缔造者、为中国社会发展做出过重大贡献和牺牲、社会改革的探索者、智慧朴实、勤劳勇敢、善良真诚、崇尚礼仪;而农民工的现在则是自信、忠诚、自立、自尊、包容、易满足、人情味浓、随遇而安、生命有韧性、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城市建设和发展的主力军、社会的潜在人力资源、积极的维权者、福利和福祉的享有者、命运和不合理的制度的抗争者、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坚信者。那么农民工的未来必将是奋斗不息、永不放弃,与不合理的制度抗争,不断争取和利用各种社会资源和社会政策发展自我。

由此可见,故事可以塑造生命,不同的故事版本不仅可以塑造不同的生命,而且可以投射不同的未来。对于高度使用语言的社会工作专业而言,我们总是透过语言工作,尝试通过引导农民工群体讲述自己的生命故事,使他们懂得当前的问题是主流叙事压迫下个体赋予消极意义的结果,进而帮助他们找回那些被忽视和遗忘的积极故事因子,重新建构积极的故事版本,唤醒其改变生命的动力和效能,体验生命的主体性与连续性。

四、结束语

农民工问题不单单是社会结构的问题,也是其当事人自身的问题,准确言之,应是社会环境与人类行为交互作用而成的问题。随着经济转轨和社会转型的加速推进,该问题还有可能变得愈加复杂。由此,单纯地从制度与政策层面介入是远不足够的,我们还必须从农民工这个“活生生的人”入手,即社会工作所倡导的“用生命去影响生命”,这也是经由西方社会成功转型事实印证的一个有效策略。

因此,在调整社会结构,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完善社会保障制度和改良社会政策的同时,我们理应借鉴西方的经验而致力于农民工主体性的培育与打造,通过“充权”使其“强”,通过“讲述生命故事”使其“韧”,使其能自我形塑、自我成长、自我掌控、自我超越、自我提升。正如福柯所倡导的,把自我和生活当作一件艺术品来创作,去发明和创造自我[11]11-12。而不是被动听从制度和命运的安排。当然,在这里我们更多的还是停留在理念层面的探讨,至于“充权”和“叙事”实务层面的展开还有待广大社会工作者进一步的探索,再者,社会工作的理论与实务卷帙浩繁,我们提及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但无论如何,将农民工问题置身于社会工作视野或许是形势使然。

[1]何清涟:《中国现代化的陷阱》(最新修订本),香港:博大出版社2004年版。

[2]甘满堂:《社会学的“内卷化”理论与城市农民工问题》,载《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1期。

[3]孙立平:《转型与断裂:改革以来中国社会结构的变迁》,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4](法)玛丽·道格拉斯:《污染象征秩序》,载杰福瑞·C·亚历山大:《文化与社会:当代论辩》,台北:土著文化事业公司1997年版。

[5](巴西)保罗·弗雷勒:《受压迫者教育学》,方永泉译,台北:巨流图书有限公司2009年版。

[6](美)苏珊·桑格达:《疾病的隐喻》,程巍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版。

[7](美)戴维·迈尔斯:《社会心理学》,侯玉波译,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2006年版。

[8]Young,Jock.The Exclusive Society,Crime and Difference in Late Modernity.London:Sage.1999.

[9]潘毅:《阶级的失语与发声——中国打工妹研究的一种理论视角》,载《开放时代》2005年第2期。

[10](奥地利)弗里德利希·冯·哈耶克:《自由秩序原理》,邓正来译,北京:三联书店2003年版。

[11]黄瑞琪:《自我修养与自我创新:晚年福柯的主体/自我观》,载黄瑞琪:《后学新论:后现代/后结构/后殖民》,台湾:左岸文化2003年版。

Rethinking and Recasting Subjectivity:Migrant Workers in the View of Social Work

WEI Xiao-jiang1,HE Yun2

(1.School of Social and Population Studies,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China;2.Department of Sociology ,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China)

Shuttling in the different cultural environment between rural and urban areas,migrant workers,who are in the difficult state of switching from farmers to citizens,confront with peril and challenges,Problems encountered by them are not only at physical level,but also at psychological and spiritual level intertwined.In certain domain,they are shaped as the“problem people”by social context,or excluded as“marginal people”by“reception society”,followed with falling into“culture of silence”and losing their subjectivity.Therefore,we try to appeal to“empowerment”and“narrative”of social work to return their subjectivity and search their life toughness.

subjectivity;empowerment;narrative;migrant workers

卫小将(1979-),男,山西吕梁人,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博士生,研究方向为社会政策与社会工作;何芸(1981-),女,广西桂林人,武汉大学社会学系博士生,太原科技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系讲师,研究方向为经济社会学。

“民政部2009年度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与志愿者队伍建设”自选课题(2009MZBBR111)

2010-10-18

C913.7

A

1671-7023(2011)02-0100-06

责任编辑 丘斯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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