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锐 本刊特约撰稿人
一切来得那么地突然。当22岁的鲁珀特·默多克正在牛津大学四年级念书时,一天深夜接到了家中打来的电话,告知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噩耗。没有任何的停顿,默多克连夜乘坐飞机赶回了澳大利亚,而且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过牛津。默多克的父亲曾是一名战地记者,后从事报业,拥有阿德莱德市地方小报《新闻报》等4家报纸,显然,父亲的突然离世已将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默多克义不容辞地推到了承继和捍卫家业的重要地位。
也许是遗传因素的作用,年青的默多克不仅将父亲手中的小报出版业打理得有声有色,而且小试牛刀,在1964年创办了澳大利亚第一家全国性报纸——《澳大利亚人报》,并在三年之后将该报的发行量推升到了75000份。不久,默多克收购了澳大利亚的《每日新闻》和《星期天电讯报》,其在澳大利亚新闻界的影响与日俱升。
被四面大海包裹的澳洲显然未能束缚住默多克日渐膨胀的事业胸怀,而且上帝不失时机地为默多克提供了走向海外的机缘。1968年秋,英国创刊最早并广受欢迎的《世界新闻报》迫于巨大的成本压力宣布对外转手,以报馆集中著称的伦敦舰队街的大门由此向默多克敞开。仅仅三个月之后,默多克击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斥资3400万英镑将《世界新闻报》揽入怀中,从此正式踏进英伦。在大不列颠经过了10多年的蛰伏之后,53岁时,默多克收购了象征着大不列颠体面和尊严并有着200年历史的《泰晤士报》,同时将《太阳报》、《星期日泰晤士报》收入麾下,不久又圈占了英国收费电视台天空电视台39%的股份,并让它起死回生,英国的默多克式新闻帝国版图正式浮出水面。
在英国横冲直闯的时候,默多克敏感的发现美国将是一个在未来40年中“统治”世界的国家,因此,他决意在这个国家留下他最坚实的脚印。1976年,默多克收购了《纽约邮报》,5年之后买下《波士顿先驱报》。与此同时,当美国20世纪福克斯公司陷入困境之时,默多克大胆出手高价买下福克斯的股票,并借机收购了都市媒体公司的7家电视台,组建了福克斯电视公司。然而,美国法律规定非美国公民不得同时拥有报社和电视台,因此,为了筹建自己的电视网,默多克不得不加入美国国籍。当然,最具震撼力的还是要数4年前新闻集团出资51.6亿美元对道琼斯集团和《华尔街日报》的收购,而此时的默多克已经登上事业的顶峰,其“传媒业的拿破仑”形象岿然而起。
在亚洲,默多克曾以5.2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香港的星空卫视,成立了星空传媒集团。通过星空传媒,默多克的新闻集团一度持有凤凰卫视37%以上的股权。另外,新闻集团还拥有香港《亚洲》杂志有限公司28%的股份,同时掌控着香港最有利可图的日报《南华早报》。
不能不承认默多克的强大。在英国,新闻集团控制着40%的报业市场,在美国,默多克圈占了40%的电视版图,而在全球,由其控股的信息王国势力范围已扩展到世界上2/3的人口当中。让所有同行引项侧目的是,如今的新闻集团拥有着600亿美元的巨额资产,其年进账能力高达330亿美元。
从迈进英伦的第一步开始,也许默多克就必须经受人生中的最大一次风雨。默多克将《世界新闻报》纳入自己旗下时,该报还只是一张属于针对英国半文盲群体的“下里巴人”报纸。但是,经过默多克打造之后,《世界新闻报》以新的面貌呈现在了读者面前:他曾揭露英国保守党副主席杰弗里·阿切尔资助一名妓女的桃色丑闻,并直接导致了阿切尔的下台;他曾将时任国际汽车联合会主席马克思·莫斯利与5名妓女大玩性爱的场景搬上头条,最终令莫斯利威严扫地;他曾将国际著名游泳选手菲尔普斯吸食大麻的图片公布于众,最终迫使菲尔普斯公开道歉……。伴随着这些令读者惊叫的新闻悉数抖露出来,《世界新闻报》也引来了福特、欧宝、三菱等国际巨头的疯狂广告下注,而凭借着一度每周销量超过800万份的天量记录,《世界新闻报》跃升为了全球最畅销的星期天周报。
许多人不得不佩服《世界新闻报》挖掘猛料的能力。在英国媒体圈,《世界新闻报》以走八卦路线和善用旁门左道而闻名。它的记者可以从名人家门口的垃圾桶中翻找线索,也会装扮成石油大亨把英格兰足球队教练骗到中东的豪华游轮上见面,还会为了拿到独家新闻向受访者支付令人咂舌的高额报酬……。然而,正是因为不择手段的新闻搜罗,《世界新闻报》在将自己推向八方呼拜的同时,也掘好了日后葬身自我的坟墓。
第一次险些阴沟翻船发生在2006年。当时《世界新闻报》王室新闻记者古德曼与一名私人侦探非法窃听威廉王子助手的电话双双被判入狱,虽然该报主编库尔森在向英国议会作证时声称非法窃听只是古德曼个人行为,但最终库尔森还是因此丢了饭碗。当然,如此不痛不痒并没有伤及《世界新闻报》的毫毛,因此该报记者从上到下依然我行我素,不过麻烦却接踵而至。2008年,《世界新闻报》窃听英国职业足球运动员协会首席执行官戈登·泰勒的事件被曝光,管理该报的国际新闻公司匆忙与受害者达成庭外和解协议,公司为此向泰勒支付了70万英镑的高额赔偿金。2010年,英国一位知名女演员在法庭上指责《世界新闻报》截取她的电话留言,该报一位涉事高级编辑被停职,同时好不容易获得首相府新闻官职位的库尔森被赶出首相府。
必须强调地是,虽然《世界新闻报》不断地因窃听丑闻而遭遇没完没了的指控,但在大众印象里,这家报社挖掘隐私针对的对象总是名流政要,提供的又是大众喜闻乐见的饭后谈资,所以多数英国普通百姓对此不以为意。但是,当人们知道一名惨遭绑架杀害的英国女生米莉·道勒也成为了《世界新闻报》的窃听对象时,公众的愤怒开始如潮水般爆发。据英国《卫报》的描述,13岁女孩米莉·道勒在从学校的回家途中被人绑架杀害,警方在随后的调查中惊讶地发现,原来受雇于《世界新闻报》的私家侦探非法侵入了米莉的手机语音收件箱,在窃听过程中,由于米莉的语音收件箱已满,无法接受新的邮件,该私家侦探便删除了一部分此前的语音邮件。这不仅使米莉的家人错误地以为米莉还活在人世,并且也为警方的调查制造了障碍。
更加难以容忍地是,在“7·7”伦敦地铁爆炸案发生后,《世界新闻报》的“狗仔”纷纷潜入到受害者居所的周围,窃听谋杀案受害者家属的电话和语音信箱,同时,该报记者以贿赂警察为手段窃取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场阵亡的英国士兵亲属的电话。在英国民众看来,当许多家庭面对人生最黑暗的时光、最惨痛的悲剧时,那些急于抢新闻的记者却鬼鬼祟祟地偷听他们的哭泣与呻吟,这种以他人不幸而作为自己快感的行为不仅失德,而且丧失人性。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口诛笔伐浪潮从四面八方汹涌地扑向《世界新闻报》。
针对《世界新闻报》的“窃听门”事件,默多克起初将其视为最不起眼的“小事”,然而,随着自己旗下其他刊物甚至包括一向以严肃报道著称的《星期日泰晤士报》也使用非法手段、且受害者名单越来越长的报道在英国广播公司、《卫报》和《独立报》等媒体的穷追猛打之下被先后抖落出来后,默多克才发现事件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英国前首相戈登·布朗被窃听的新闻成为了最有震撼力的重磅炸弹。据英国广播公司公开透露,布朗在担任财政大臣期间,《星期日泰晤士报》以他为“侦察”对象,派出为自己工作的职业老千巴里·贝尔多设计欺骗布朗的律师,套取了布朗在伦敦市中心购买房产的细节;同时《星期日泰晤士报》涉嫌派人骗取布朗在阿比国民银行的账户信息,结果,《星期日泰晤士报》在头版推出了布朗以“最低价格”购得一处公寓的头条报道,而该公寓的原主人则是工党的主要捐款人。
除了布朗本人之外,据《卫报》报道,默多克旗下的另一家英国报纸《太阳报》也非法获取了布朗4岁的儿子弗雷泽的医疗档案。2006年弗雷泽刚出生不久,《太阳报》就披露他患有囊肿性纤维化疾病。布朗一家认为,只有负责治疗弗雷泽的医务人员才能接触医疗记录,因而怀疑媒体经由非法途径获得信息。当然,《星期日泰晤士报》和《太阳报》之所以对布朗及其家人十分感兴趣,目的就是最终让布朗在接下来的连任中失分。因此,在大选失败后,布朗就向警方提出调查自己被报界窃听的请求。
然而,由于警方调查窃听案并最终通知受害者的进程十分缓慢,英国警方饱受官方和民间的非议。在这种情况下,英国工党和自由民主党联名要求政府出击重拳整治“窃听门”事件。但是,碍于与默多克的特殊关系,英国首相卡梅伦最初只想将事态进行冷处理,可在野党却不依不饶,他们甚至要求卡梅伦对时任《世界新闻报》主编的库尔森因窃听事件辞职后被首相选中担任新闻主管一事做出全面说明和道歉,并挖出了卡梅伦当选首相后的15个月中与新闻集团三位高层———默多克、默多克的儿子詹姆斯以及《世界新闻报》的布鲁克斯一共会晤26次的内幕。面对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同时也为了撇清与新闻集团的关系,卡梅伦也不得不“丢卒保车”——成立了一个由大法官领导、成员由退休媒体政治编辑、警察等组成的独立调查委员会。调查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针对《世界新闻报》及默多克旗下所有媒体的调查,另一部分则是关于媒体文化和伦理现状的调查。同时,卡梅伦也作出最新表态,将窃听丑闻的调查扩展到审查警方、媒体以及政客的行为。虽然最终的调查报告要等到一年之后才能浮出水面,但作为调查的初步结果正日渐清晰。据悉,《世界新闻报》窃听案涉及的受害者可能有数千人,并有约1.28万人牵涉其中。
就在“窃听门”事件在英伦半岛快速升级时,大洋彼岸的美国也向默多克传来了不祥的消息。据英国《镜报》报道,《世界新闻报》曾试图付钱购买“9·11”恐怖袭击前一些遇难者的私人通话记录。对此,美国国会参议院重量级人士、商务委员会主席杰伊·洛克菲勒要求政府彻查窃听事件是否损害美国公民。受到推动,美国联邦调查局已启动对新闻集团窃听911受害者电话的指控调查;同时,作为初步调查的一部分,美国司法部将对新闻集团发出传票,美国国会将要求默多克接受专门的质询。如同新闻集团在英国的所有纸媒受到《世界新闻报》的连累一样,如果“窃听门”在美国发酵,默多克在美利坚苦心经营多年的传媒阵地极有可能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尽管《世界新闻报》于2011年7月10日在头版发出了“谢谢大家,再见!”的绝唱,并且还公开承诺将最后一期发行的500万份之所得悉数捐献给四家慈善机构,同时还作出了“我们迷失了方向”的郑重道歉,但一切似乎并没有换取人们对其最终命运的同情。十分有意思地是,有着168年历史的《世界新闻报》还在不久前一举拿下了英国报业大奖之年度最佳娱乐新闻记者、最佳新闻记者、最佳视觉效果和最佳独家新闻四项大奖,谁料3个月后就关门大吉。
关闭《世界新闻报》被外界解读为是默多克的“断腕求生”之举。从危机处理的角度看,让触犯众怒的《世界新闻报》消失在公众面前,批评对象的缺失无疑是让丑闻消退得最快的方法。而且,相对于庞大的新闻集团而言,《世界新闻报》一年不过10亿英镑的收入也只是毛毛细雨。问题的关键在于,由于受到新媒体的挑战和冲击,《世界新闻报》的销量也是流年不利,同时今年第二季度新闻集团的报刊盈利贡献不足3%,因此,外界早有传闻,默多克打算分割或出售旗下报刊所属子公司的股份。只是令这位传媒巨人没有想到的是,《世界新闻报》却提前以自戕的方式惨淡收场,而且面对着自己昔日发家之地的惨局,80岁高龄的默多克多少感受到了无情的心痛。
更超出默多克意料之外地是,“窃听门”事件对整个新闻集团造成的折损可能将继续扩大。在《世界新闻报》窃听丑闻被揭出的当日,新闻集团市值一天之内蒸发掉17亿美元,而在接下来的4个交易日里,集团市值更是剧烈萎缩70亿美元,尽管默多克推出了50亿美元的股票回购计划,但依然没有稳定住投资者信心。墙倒众人推。国际评级机构标准普尔日前已将新闻集团的信用评级观察调至负面,随后新闻集团的许多美国股东发起质疑,其中最新加入表达不满名单的是加州公共养老基金,其拥有占新闻集团股份总额12%的640万股份,该基金抱怨新闻集团A、B股权结构不公平,默多克控制着拥有年度股东大会表决权40%的B股;无独有偶,基督教兄弟投资服务全球基金也指责新闻集团的丑闻侵蚀了投资者的信心,要求公司任命一名独立的主席。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默多克依然我行我素,将不得不接受“用脚投票”的无情结果。
当然,在全部可视与可计的损失账单中,令默多克最为心痛的莫过于是收购英国天空电视股权计划的折戟。从去年6月开始,默多克就一直在为收购天空电视做准备,最终与天空电视董事会达成了出资125亿美元收购剩余61%股权的邀约,实现新闻集团对天空电视的全资控制。然而,“窃听门”事发之后,英国各党派议员一致站出来阻止默多克的并购,最终默多克不得不宣布放弃并购计划。对于默多克而言,全资控制天空电视具有着特殊的意义。由于默氏传媒帝国已占有英国40%的传媒市场,若再拔一城,不仅将大幅拓展其在英传媒市场的份额,而且还将以天空电视为依托,在欧洲卫星电视市场高歌猛进。因此,放弃并购天空电视可以看成是默多克商业生涯中最大的失败。
除了天空电视的计划痛苦流产外,新闻集团在英国恐怕还面临着更多的变数。一方面,如果警方在未来几个月对新闻集团在英的管理层提起诉讼,那么负责对电信、电视和无线电行业进行独立监管的英国通信管理局就有可能判定新闻集团不再适合持有英国广播牌照,如此一来,默多克能否保住既有的天空电视39%的股份还是个大大的问号。另一方面,“窃听门”事件将对默多克在英国的另外几分纸媒——《泰晤士报》、《星期日泰晤士报》和《太阳报》产生极大负面影响,因为这三份报纸的价值更多地体现在它们对公众舆论和政治的影响力上,而电话窃听事件无疑影响到了这两份刊物在民众中的公信力。因此,一个极有可能的趋势是,默多克将考虑是否有必要在未来数月内出售或拆分国际新闻公司。不过,即使新闻集团想要出售这几份刊物,在这个时候能否找到称心如意并愿意支付合理价格的买主还很难说。
接下来没完没了的诉讼赔偿将是新闻集团不得不面对的麻烦。据悉,早在今年4月份,默多克曾表示设立一个1500万英镑的赔偿基金,向可提供证据的窃听受害者提供赔偿。但从现在看来,由于受害者人数太多,1500万英镑的赔偿基金显然不够。如果仅以《世界新闻报》向每位受害者支付约2万-3万英镑计算,再加上公司的诉讼费,新闻集团至少要支付1.2亿英镑的巨额赔偿。不仅如此,美国司法部也在对新闻集团收买英国警方和其他一些政府官员以获取“独家新闻”的行为跟进调查。如果结果成立,新闻集团将负担超过1亿美元的调查费用。
在默多克就《世界新闻报》窃听丑闻接受英国议会质询的专场会议上,曾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一名男子突然从听众席窜起,手拿一个盛满剃须泡沫的餐盘向默多克砸去,这时一直在丈夫身后端坐的邓文迪瞬间飞身扑向前方,迅速出拳,给了袭击者利落而有力的一击。的确,弱女子邓文迪勇敢护夫的行为被媒体广泛颂扬,但由此不难看出被窃听丑闻包围的默多克所遭遇到的民愤尴尬。正是如此,在质询会议上,深深的遗憾、非常的懊悔、尽全力弥补是默多克讲得最多的三个关键词。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除了承受沉重的经济代价与民众非议外,默多克和他的新闻集团还必须接受更多的改变。
必须承认,虽然默多克在接受英国国会质询时强调自己不应对窃听事件负全责,但作为最主要的管理者,其基本理念和价值观必然对企业文化产生深远而直接的影响,某种程度而言,管理者的文化就是企业的文化。依此分析,默多克在“窃听门”问题上难辞其咎。客观地说,默多克堪称出色的媒体经营商,但他算不上顶级的出版人。在经营理念上,默多克历来强调眼球效应,而对于报纸上刊登的所有内容,默多克总是想方设法将其变为耸人听闻、标题雷人的文章,乃至为了鼓励记者们抢到奇异新闻,新闻集团对于许多的“不择手段”行为听之任之。因此,如果说默多克收购《世界新闻报》开创了一个“小报为王”的时代,还不如说开辟了一个“低级趣味”的时代。及至收购《华尔街日报》后,默多克甚至对编辑和记者毫不客气地说道:“别再为赢得普利策奖写文章了,还是发表一些读者喜欢的内容吧。”他甚至开玩笑说:“如果《华尔街日报》也刊登三版女郎的照片,我敢肯定它的读者中也会有MBA。”也正是如此,几乎默多克每收购一家报纸,就有一批声望颇高的记者和编辑提出辞职,譬如《星期日泰晤士报》曾经的著名记者、两次获得英国“年度记者”奖的菲利普奈特利。同时,曾将道琼斯集团和《华尔街日报》卖给默多克的班克罗夫特家族日前也表示,他们很后悔把《华尔街日报》卖给默多克,不少美国媒体指出,默多克接管《华尔街日报》是“一代美国记者的耻辱”。显然,真正成为世界“公敌”的已经不是《世界新闻报》,而是默多克。正是如此,外界猜想,“窃听门”案发将使默多克其本已安排好的隐退计划提前实施,新闻集团将进入一个“后默多克时代”。
作为英国乃至全球的传媒霸主,默多克与英国政治权力的关系人所共知。在英国,新闻集团被称为是与执政党、在野党并行的“权力第三极”,默多克也被英国的历任首相奉为座上嘉宾,并成为保守党和工党争相拉拢的核心人物。之所以如此,就在于默多克及其新闻集团对于英国党派的选举与角逐结果能够产生非常强大的影响与导向力量。以《太阳报》为例,默多克将其买下时该报还是一份普通的工党报纸,但在1979年,它坚定地在头条登出“支持保守党”,从而一定程度上让撒切尔夫人赢得了选举的成功。1997年,默多克又开始转向支持工党,并最终影响了布莱尔长达10年的从政历史。2010年选举期间,新闻集团重又调头拥戴保守党,最终将43岁的卡梅伦如愿送进唐宁街10号。而令人惊讶地是,在一次新闻集团于美国加州软石滩召开的公司盛会上,人们不仅见到了时任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还看到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特别是在国际新闻公司首席执行官丽贝卡·布鲁克斯的婚礼上,除了碰到默多克和卡梅伦之外,嘉宾们还发现了英国前首相布朗。必须指出,默多克对于英国媒体的垄断以及其向政治领域的渗透早已引起了英国许多政治人士和民众的不满,而随着“窃听门”被打开,英国国内“赶走默多克”的声音更是甚嚣尘上。因此,“窃听门“可以看作是默多克在英国政治影响力的一个转折点——不仅权力半径将被大大压缩,而且与英国政治力量的关系将发生重构。
英国媒体新闻自由与权力监督之间将迎来“重新平衡”是整饬“窃听门”过程中必然出现的结果。新闻自由作为言论自由的一种表现,在西方政治传统中一直被奉若圭皋,几乎神圣不可侵犯。因此,在英国的法律中,尽管《世界新闻报》充斥了庸俗无聊、低级趣味的内容,它仍然是英国法律的保护对象。然而,英国的新闻自由并不是完全没有界限的,特别是当自由的行使损害到他人的时候,国家权力可以强加限制。这样,在实践中,新闻媒体不论是揭露政界黑幕,还是曝光名人秘闻,都有可能涉嫌侵犯他人的名誉权、隐私权等多种权利,由此而引发的个人将媒体单位告上法庭的案件在英国数不胜数。进一步分析不难发现,英国法律对新闻自由的保护,重点在于其内容,而对损害他人权力的新闻媒体活动,无论是个人还是组织行为相反要受到法律的约束。依此观察,《世界新闻报》的倒台并不是因为报纸的内容损害了他人的权利,而在于其“不择手段”的行为方式。显然,如何平衡新闻自由和个人名誉、隐私等权利这一在英国法律中长期存在争议的问题可能在“窃听门”之后会有一个满意的答案。值得注意地是,由于英国媒体行业一直坚决捍卫“自我监控”的原则,政府设置的监督机构“报刊投诉委员会”实际上处于空置状态,但基于对“窃听门”的检讨反思,英国政府已经准备设立一个新的新闻道德监管机构,过去媒体依靠自我约束、监管缺失的日子可能就此走向终结,默多克和他的新闻集团必须思考在新的环境下如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