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光强,王晓敏
(中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3)
从单一到系统:医德教育模式的现代转型
罗光强,王晓敏
(中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3)
以美德论为核心的传统单一性医德教育模式的局限,表现为教育规范与医疗实践之间存在断裂、核心语词的花瓶化。医德教育模式的转型是现代医学模式民主性的内在要求。其目标是教育内容的系统性,关键在于教育核心语词的可操作性转换的实现。
医德教育模式,单一性,系统性,可操作性
随着现代医学模式的建立,尤其是患者诊断地位的崛起,以美德论为主体的单一性医德教育模式不得不进行现代转型。然而,单一性医德教育的弊端是什么?现代转型的目标指向是什么?这些问题的论述目前并不多见。因此,本文针对以上问题进行探讨,为克服传统医德教育模式存在的缺陷及其现代转型提供一些可行性建议。
美德教育指的是用仁爱宽厚、修德知耻、清介有守、勤俭奉公等道德规范来教育和培养受教育者的品行修养。我国传统医德教育一直是以美德论为核心的单一性教育模式,这种模式因培养医生崇高的道德品质而获得辩护。然而,随着现代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的形成,片面强调美德教育的模式所存在的局限性逐渐显露出来。
第一,技术德性的强化导致美德规范与医疗实践的脱节。传统生物医学模式下并不是缺乏道德规范,而是这些道德规范形同虚设,对医疗实践缺乏干预力度。教育者越是加强美德论的建设,就越是把医德教育与医疗实践之间的断裂性表现得清楚可见。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生物医学模式极度强化医疗技术,使得医务人员把技术德性的训练视为医疗美德的全部内容,视为衡量医生自身品格的最高标准。技术德性指医生精湛地掌握高科技所体现出来的专业素养。然而,高科技在诊疗中对技术德性的过度依赖往往会忽视作为疾病载体的患者的整体性所内涵的社会属性,以心灵痛苦或者价值观的破损来换取某种躯体疾病的痊愈,因而背离医疗干预的最终目的。在生物医学模式下,技术理性被强化为医生的职业目标,即依靠技术手段的威力把技术推广到医生职业生活的所有领域,从而使以医患整体为基础的医疗干预行为演变成为高技术的片面行为。这样,技术德性也就演变为技术理性的附属品。因而,生物医学模式对技术德性的强化导致了教育者所倡导的美德规范简单化为技术美德,技术之外的伦理品格遭到忽视,最终造成教科书上的美德规范与医疗实践脱节。
第二,医德教育核心语词花瓶化,难以解释当下境况。有人根据普遍意义上美德论的道德蕴含,把现代医疗美德的核心语词概括为医乃仁术、大医精诚、清廉正直、一视同仁、恪尽职守、博及医源、精勤不倦等道德语词[1](P13-20)。这种概括是生物医学模式下技术与医德教育彼此断裂发展的结果,根本没有反应出现代医学模式与传统医德教育模式之间的差别。从原始神灵主义模式时期开始,这些美德语词就已经广为应用。当然,传统医学模式下医德教育者用“医乃仁术”、“大医精诚”等流于口号的美德规范来教育医务人员也含有部分迫于技术德性强势的无奈因素在内。在生物医学模式下,技术德性处于强势地位,人文性医疗美德的革新空间过于狭小,教育者们不加改变地把神灵主义和自然哲学医学模式的医德教育内容照搬下来。因此,当我们在考察生物医学模式下的医德教育内容与以前的两种医学模式所制约下的医德教育内容之间的异同时,却发现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然而,随着现代医学模式的形成和发展,这些核心美德语词成为阳台上的花瓶,难以解释当下医疗领域所存在的种种不良现象。例如,“不图钱财、清廉正直”难以解释医疗资源分配的各种不公平问题,“大医精诚、医乃仁术”难以缓解医患之间的紧张关系,难以解释弱势群体的看病贵、看病难现象,更难以解释医疗机构及其从业人员日益严重的逐利化倾向问题。这些医疗美德规范似乎已经只能从对遥远历史记载中的那些德高望重的名医的回忆中寻找到模糊的影子,在现实生活中邂逅那种具有崇高医疗德行的医生已经是一种奢望。现代社会中,人们所注目的是医疗资源能够平等、公正地在医疗服务者与医疗服务购买者之间进行合理分配。因此,在现代医德教育模式中,人们所渴求的并不是使医疗服务者能够立身垂范的花瓶似的道德说教,而是能够解决他们实际问题的实用性道德规范。
以单一的美德论为核心的医德教育模式已难以适应现代医学模式发展的需要。如何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革新已成为现代医德教育面临的重要问题。
现代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是根据系统论原则建立起来的。在这个系统框架中,健康被解读为人体生物系统与个体、家庭、社区、社会系统之间的动态平衡。在这个系统中,疾病表现形式不再是简单的线性因果模型,而是互为因果、协同制约的立体化网络模型[2]。该模式对现代医学教育产生了重大影响,以人为本的现代医学体系逐渐得以建立,医患模式也由主被动模型发展为双向反馈性模型或共同参与模型。这就要求对传统医德教育模式进行现代转型,加强医德教育的系统性,在重视传统美德规范教育的基础上,更要重视能够解释当下医患境遇的道德规范教育。
现代医德教育的转型要求教育内容的系统性。这种系统性既应该包括对美德论指导下的传统医疗美德教育的继承与发展,更应该包含系统论指导下的实用性道德规范建设。实用性道德规范的基本原则主要指不伤害、有利、尊重和公正四个原则[1](P61)。医疗伤害包括道德性伤害和技术性伤害。不伤害是指医务人员在采取医疗干预措施时应该尽可能避免对患者造成生理、心理方面的伤害,更不能人为地制造伤害。医疗伤害包括道德性伤害,它是由于医务人员医德缺乏或不健全造成的。这里有两层涵义:一是维护患者更多的利益,二是坚持公益论原则。医患之间相互尊重是建立良好关系、缓解医患紧张的必要条件。公正原则要求医务人员处理医患关系时要公平正直、合情合理。医德伦理的基本范畴包括权利与义务、情感和良心、审慎和保密等等。患者的权利是指人人享有基本的医疗权、自主决定权、知情同意权、保密和隐私权以及监督权。医生的权利包括疾病检查与诊断权、医疗工作自主权、人格尊严和人身安全不受侵犯权。医德义务是医务人员对患者的责任。医德情感是建立在对患者生命和健康负责的基础上形成的道德情感。医德良心是指医务人员对自身职业的道德责任感和自我评价能力。现代医德教育只有把医德原则与医德范畴结合起来,才能适应现代医学模式发展的需要。
医德教育的系统性转型是由现代医学模式的平等性蕴含决定的。所谓现代医学模式的平等性指的是,在新的医患范式中,患者参与疾病诊断与治疗的权利日益增大,他们的话语权不再像传统医学模式那样微不足道,医生在很多时候必须重视患者关于疾病治疗的建议与意见。在以生物医学模式为代表的传统时代,人们大都把疾病看成是单纯生物因素引起的,诊治疾病依赖诊断设备所提供的检测资料,医生只需依靠其专业信息优势对症下药即可达到医学干预目的。同时,由于高度的专业化分工,作为个体的医生只在对某种疾病或疾病的某一方面负责的治疗结果中强化自身情感反应的合理性,而患者在肢解为组织或器官的过程中其作为整体的人的情感却被完全忽视。例如,某女性患了乳腺癌,从理论上来说,在生物医学模式中该患者要想拒绝全乳切除手术是不可能的。如果技术可行的话,患者将不能拒绝。这种医学模式中医生是权威裁判者,患者对疾病干预的方式或干预结果接受方面的话语权被完全剥夺。它完全物化了患者的道德情感需求,是对患者平等地位的否定。而现代医患模式中,该女性如果是道德理想主义者的话,她完全可以拒绝全乳切除术,因为现代医患范式所蕴含的民主属性使医生不得不尊重患者的情感与价值观念。
医德教育核心语词的转换是美德论为核心的单一医德教育模式向现代实用性医德教育模式转型的必然结果。针对传统医德教育规范的说教性、花瓶化问题,推进医德教育模式的现代转型,关键在于现代医德教育核心语词可操作性的实现。
医德教育核心语词的可操作性是指这些语词能够解释和解决医疗卫生事业领域所存在的问题。传统医德核心语词建立在美德论的基础之上,表面上以“至善”为掩护的做法似乎无懈可击,但是如何在医疗实践中予以落实却十分困难。现代医德核心语词的价值诉求虽然建立在实用主义的基础之上,但是在具体的临床实践中,它的可操作性要比传统医德核心语词强得多。如果不能把现代生命伦理语词内化为自身的道德信念,医生在临床治疗与医学实验过程中不可能有效地规范其行为。虽然数量繁多的生命伦理语词给教育者的教学过程和医生的习得行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难,但是这些语词中的核心语词却为数不多。它们主要包括知情同意、家长主义、以及上文讨论过的无伤(不伤害)、尊重、公正等等[3](P28)。这些核心伦理语词相对于美德论语词来说显得陌生,但其在临床实践中的操作性非常强。知情同意有利于有效地缓解医患之间的紧张关系,无伤有利于切实保护患者的利益,公正有利于引导医疗资源的合理配置,家长主义有利于医生反思自身的权威地位。在医德核心语词教育的可操作性中,特别要注意知情同意的重要性。知情同意是生命伦理语词教育的元起点,因为它是生命伦理学中最重要的问题[3](P28)。知情同意原则作为生命伦理学的一个重要规范日益受到学术界与医学临床实践的重视[4]。
现代医学模式对美德教育核心话语进行可操作性转换是其系统性的内在要求。只有这样,现代医德教育才能既培养医生的高尚品德,又能合理规范他们的医疗实践行为。
总的来说,虽然生物医学模式下医德教育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医生的高尚品格,但其局限性弊端造成当下医德教育与医疗实践之间的断裂。为克服这种缺陷,现代医学模式对传统美德教育范式提出了现代系统性转型的革新要求,这是现代医学模式的平等性蕴含所决定的。它要求教育内容具有全面系统性,既要进行美德原则教育,也要进行实用性道德规范教育。医德教育的核心语词的转换能够有效避免单一性美德教育语词的陈旧空洞,生命伦理核心语词的组建要求致力于可操作性的选择,其中特别要强调知情同意的重要性。
[1]李润华,刘耀光.医学伦理学[M].长沙:中南大学出版社,2001.
[2]李鲁.社会医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0:25.
[3]托马斯·香农.生命伦理学导论[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28.
[4]罗光强,李凌江.意志自由与生命价值的对峙[J].医学与哲学,2009(11):17-19.
From Monotonicity to System:On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Medical Ethics Education Mode
LUO Guang-qiang,Wang Xiao-min
(School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Administration,Central South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3,China)
The limitations of traditional monotonic medical ethics education mode on the basis of virtues are displayed as the rupture between the educational formalization and the medical practice as well as the excessively embellished core words.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medical ethics education mode is the inherent need of the modern democratic medical mode.Its target is the systematicness of the educational content which is dependent on the operable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al core words.
medical ethics education mode;monotonicity/;systematicness;operability
G642.0
A
1672-0717(2011)01-0046-03
(责任编辑 李震声)
2010-04-26
罗光强(1972-),男,湖南隆回人,中南大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生命伦理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