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剑 南
(青岛大学 报社,山东 青岛 266071)
“他者的存在”与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分析
谢 剑 南
(青岛大学 报社,山东 青岛 266071)
他者的存在,是一种客观实在。自我与他者的互动,持续造就了观念、共有知识和制度,造就了组织和机构,造就了阶级、政权、国家和政党,也造就了一切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他者的存在是国际关系理论暗含的核心前提,国际关系学引入他者主义理论是重要的,但却仍然是有问题的。
他者;他者的存在;他者主义;无政府状态
他者作为一种对立性的存在,从来都是我们衡量自我特征、权利、价值、共同人性和行为取向的一个重要标尺。自巴门尼德提出“存在是一”后,就出现一种追求绝对同一的倾向,要求把所有他者化为同一,这是一种无视他性的强暴逻辑。之后,“柏拉图的理念论、亚里斯多德的实体论、黑格尔的逻辑学、海德格尔的基础本体论等无一例外都加强了这一立场。”[1]在黑格尔后的二十世纪,众多学者又致力于打破同一性的虚假幻象,还原他者应有的地位,他者便作为问题被提出。
自我与他者的一个关键问题是,如何区分自我与他者(包括自我与他者对此者的认知)的标准,或者二者的界限如何划分、单位如何设定。作为界限,在国家出现之前,血缘、辈分、男女、身份、贫富、民族、种族、地缘、宗教、阶级、文化、文明等,都可作为一种划分的标准,这些特征构成了不同他者的身份。在国家出现后,国内的他者主要以利益集团来划分,从国际社会的角度看,则主要是以国家为单位作为不同他者的划分标准。这使得他者实际上具有了人格化的身份,这种人格化的身份是在具有相同或相似类属特征的基础上确定的,而且,这种身份只有在自我观念和他者观念相互认知的情况下才具有现实意义。
任何自我和他者的利益和权力都与其身份有恰当的对应度,并且自我和他者的身份与利益只有在相对对等认知的情况下,才具有现实意义,不同身份的自我往往具有不同的他者认知。温特认为,“不能排除相互竞争的群体组成‘共同体群体’或集体身份的可能”[2](P407),当“我们”成了一个新的“自我”时,自我和他者镜像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也即对相互身份的认知发生了变化,自我的利益与愿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如何定义自己与他者的关系”,[3](P75)而他者在互动中的身份“取决于自我对他者的定位”[2](P421)。
自我与他者的互动,始终围绕着和平、控制、竞争、冲突、统治而进行。他者利益的客观存在,使相互间的协调往往难以如愿实现,尤其是政治上的协调,几乎没有他者愿意做出权力上的妥协。当权力被当作威胁、侵犯或者惩罚力量来运用时,它可能令人恐惧,并且更多的时候也构成最让人畏惧的力量形态。
在世界各地,曾经普遍出现的原始的民主协商与推举首领制来管理内部事务和防范外来威胁。自我和他者的关系基本处于平等和民主的共生状态,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勉强是和谐共生的制度就可以持续下去。随着生产力的不断提升和人口聚居地城市化的发展,没有使自我和他者的关系变得更加公平、民主、和谐,而是逐渐发展成以权力为中心的控制-反控制、统治-反统治的服从与依附关系。
当他者对自我权力和利益产生威胁并经常发起挑战,而且这种威胁或挑战的力量能够或试图改变自我的权力、利益的存在状态时,自我就会倾向于采取最严规范、最多手段、最强组织、最大暴力的方式,来维系并巩固既有的支配与控制的结构状态。权力在这个演进的过程中,成为一种令人敬畏的力量。摩根索指出,“权力可以包含建立和维持人对人的控制的一切东西”。[5](P24)自我和他者相互间通过不断地从事无视对方需求的权力政治实践活动中,逐渐创造并内化一种共有知识,即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如此,控制和统治是一种结定和常态,并且不断发展出完善的规范和制度来维系并巩固这种组织关系。很明显,在这一过程中,“权力关系在决定进化发展方向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5](P416)
自我和他者的互动,并不必然造就某种特定的组织和结构。只有不断的试探和挑战,并且经过无数冲突、斗争和妥协等手段,才能最终确立以权力为核心的,为控制、统治、防备他者的特殊的、有暴力特征的永久常设性组织——国家。蒂利认为,“战争造就国家”。[2](P270)孙中山也认为:“国家是用武力造成的”。[6](P28)这种说法至少在表面上是客观事实,但描述本身并不是一种可靠的解释,为何会有战争和武力呢?显然,最根本的答案是因为他者的存在。当他者的存在与自我在权力和利益上的尖锐矛盾不可调和时,才会以武力作为最后的解决方式,才会产生冲突和战争,也才会造就国家的生成。恩格斯、列宁和文森特等都把国家的生成,看成是在既定的自我与他者的对立冲突中产生的,阶级之间、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其对立的利益矛盾不可调和而产生冲突,这样,他者的存在必然最终会促使国家机器的产生,从而继续维护和巩固自我与他者的权能与利益关系,“把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内”。[7](P166)简而言之,国家在冲突中产生,国家是他者的存在造就的。最终,国家就这样被造就了。
国家的生成,需要特别指出的一个问题是,在东方或者西方,在古中国、古埃及、古印度、古希腊等以及古美索不达米亚的巴比伦(位于两河流域的今伊拉克地区,可能是该地区出现的第一个国家)、古中美洲的奥尔梅克(位于墨西哥湾的早期复杂文化,可能是该地区出现的第一个国家),根据“群体相互作用”模式中的普遍现象,“国家在特定地区出现的结果之一是刺激周围地区形成国家”。[7](P5)毋庸置疑,这也是国家的生成方式之一,尤其是当国家的概念广为传播、扩散并被认知后,当冲突不可避免并且不可调和时,这种国家的生成方式就成为最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生成方式。
国家产生之后,根据罗伯特•卡内罗(Robert Carneiro)的研究证实,他估计公元前1000年世界上有60万个独立的政治单位。[2](P408)当然,需要指出的是,这并不是说,国家生成后出现国家造就国家的情况,事实上,国家生成的根本原因仍然是由群属内部及群属外部他者的存在造就的。在现代国家中,北美洲十三个殖民地与外部他者(英国)的冲突产生了美国,巴基斯坦是印度与外部他者(英国)的冲突并由于印度内部他者间矛盾而产生的,普鲁士在与外部他者(丹麦、奥地利、法国)的冲突中得以造就统一的德国,而非洲的大部分现代国家都是在反他者殖民的基础上建立的。可以说,从美洲到亚洲,从欧洲到非洲,没有一个国家不是在直接或间接的冲突中诞生的,也就是说,没一个国家在根本上来说不是自我与他者的矛盾中产生的,不是他者的存在造就的。与此同时,国家的产生也造成了国际社会的无政府主义状态,因而,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也是“他者的存在”造就的。
他者的存在,并不必然限制自我的自由、安全和福利,无论在国家之内还是无政府状态的国际社会,自由仍是自我最可贵的价值追求,“自由是自我的本质,自由是人类生活的要素和最高原则。”[8](P17-18)在无政府状态下,自我既有行动的自由,又有行动的限制,“国家是具体自由的现实”,[9](P270)“人只有‘在社会之外’才是人”[10](P221),这与所谓的人性的回归无关。但在社会实际生活中,把人、集体、组织和国家进行他者人格化是必要的,例如在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人成为社会关系人格化身的存在状态,资本家是资本的人格化身,工人则是劳动工具的人格化身。当然,人就其本性而言,对“被人格化”不是无动于衷的,他既能现实地走进社会关系,也能自由地走出社会关系。社会的目的是保障自由,改善人类生存,但社会和国家有不同的功能与作用,“国家不是目的本身,而纯粹是手段。”[8](P18)因此,在无政府状态下,尽管“使国家人格化仍然是有问题的”,但把国家人格化是必要的,“国家也是人”[2](P272),国家是有意图的团体行为体,是一个可人格化的、实在的“他者的存在”。
国家产生后,无政府状态就成了国际社会的一种给定的状态,它本质上是一种进程,一种结构,一种秩序,一种存在。温特认定,“无政府状态是国家造就的”,这种说法本身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因为它符合一个存在的客观事实。然而,这种论断实际上只是一种描述而远非解释,而且温特自己对无政府状态的认识也存在自我矛盾之处,他认为,“无政府秩序的作用依赖于国家持有的意愿和信念,依赖于国家的政策。”温特这一表述,实际上就是指的国家间的均势原则。但他同时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单独的‘无政府逻辑’”[2](P186),这种观点显然过于绝对化,本质上又正好推翻了国家间的均势原则。而政治即均势,国家都是功能相似的、有最高主权特性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组织,尤其在国家死亡率极低的现代社会,均势原则始终贯穿于国家的兴衰胜败和国家间关系。虽然温特认为行为体建构结构,结构也建构行为体,但均势原则仍然是建构主义的基础和灵魂,均势也是所有一切社会结构状态及自我与他者互动平衡所必须遵循的核心原则。如果进一步反问,“国家又是什么造就的”?温特的这一论断无疑就应该引向更深层的导向性逻辑了。当然,也只要简单的把国家他者化,那么就可以直接把“无政府状态时国家造就的”这一论断,表述为“无政府状态是他者的存在造就的”。
华尔兹认为无政府状态是国际政治的特性,他把世界政治分为两个分析层次:国家层次和国际体系层次。[11](P11)在自助体系中,这种分析是有意义的,也正好与罗素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罗素认为,国家权力,“是国民集体权力的总汇。这个权力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对内的,一种是对外的。[12](P313)国家层次分析有利于国家内部的自我与他者达成一种权力平衡与稳定秩序,国际体系层次分析有利于把自我国家之外的国家当作新的他者身份做出自我的观察与体认。国家层次结构状态和国际体系结构状态主要是一个自我与他者的秩序关系问题,国内社会的等级秩序主要是以国家权力作为核心的共生秩序,而国家间的无政府状态秩序主要是以均势作为核心的自助秩序。对于国内社会结构状态来说,社会公共权力意味着国家权力,“国家权力事实上不可能是少数人的特权”,[12](P312)而对于国际体系的无政府结构状态来说,国家的实力才是国家间权力均势原则的可靠自助保证,这与达尔文观点和福柯关于权力的观点相一致,即“权力创造了施动者,但不属于施动者”。[2](P408)
温特也把生存、自由、价值、秩序、权力、身份、观念和文化概念等植入到了他的建构主义理论之中,而且他也把国际无政府状态作为先在给定的经验性存在,他列出了国家间三种不同的经典国际体系无政府文化,即:自我和他者互为敌对关系的霍布斯文化、自我和他者互为竞争对手关系的洛克文化、自我和他者互为朋友关系的康德文化,换言之,施动者造就结构,结构也造就施动者,这三种文化都是自我与他者作为施动者在互动中造就的。如果把自我看作他者的他者,就可直接而合理地认定这三种文化都是他者的存在造就的,也即温特认定的“无政府状态是他者的存在(国家)造就的”。我们知道,若A能推论出B,B能推论出C,那么也可以说A能推论出C,同理,在已经论证了国家是他者的存在造就的基础上,就可以推论出“无政府状态是他者的存在造就的”,这个结论与之前的论证正好完全一致。如果再适当地进一步进行理论还原,那么完全可以认定,一切社会组织结构及其相应的存在状态,都是他者的存在造就的。
他者的存在,是一个永恒的、不可绕过、不可忽视、最根本的客观事实。在一个自我与他者以及互动形成的世界里,有理由认为这个世界的包括国家和国际体系无政府状态的一切社会组织结构和存在状态都是他者的存在造就的。尽管对与自我与他者互动的方式总会存在不同的视点,然而,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对立、竞争、冲突、斗争,不仅证明了它们各自的存在与价值,也产生了已存在过和正存在的各种组织结构及各种存在状态。诚如黑格尔所认为的,自我与他者之间互动的方式是斗争,“两个自我意识的关系……通过生死的斗争来证明它们的存在”,“它们必定要参加这一场生死的斗争,因为它们必定要把它们自身的确信,它们是自为存在的确信……提高到客观真理的地位”。[13](P126)
他者的存在,尽管存在与自我的合作与相互依赖,但同时也必然与自我产生矛盾和冲突,因而正是他者的存在,形成人类社会的“他者主义”,①笔者在这里提出“他者主义”的概念,主要是针对于国际关系的理论而言的。笔者认为,当前国际关系的三大主流理论(现实主义、自由主义和建构主义),都是基于“他者的存在”基础上的。各种分析和研究范式本质上都是关于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关系的定性、定位与不同视角分析的归类,都是自我如何对待“他者的存在”的关系研究中派生而来,因而提出了“他者主义”这一概念,旨在梳理国际关系理论流派的纷繁复杂,直接引出“他者主义”理论,以便于分析与研究国际关系理论与现实。持续造就了制度、规范和共有知识,造就了组织与机构,造就了阶级、政党、政权和国家,也造就了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只要有他者的存在,就会与自我产生矛盾和冲突之处,就会产生人类社会出现的一切社会组织与结构,这也正如古希腊著名哲学家赫拉克利特先知般地总结的,“一切都是斗争所产生的”。[14](P19)
黑格尔曾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在此,我们也完全可以说,国际社会中的一切政治与存在状态皆因“他者的存在”造就。
他者的存在,为自我存在提供了客观的博弈对象。自我与他者的互动,始终围绕着存在、威胁、安全、竞争、发展、冲突、统治而进行,而且,只要自我与他者的存在是客观的,就一定存在均势(平衡)原则,均势始终在自我与他者的互动中扮演特殊的核心角色。在自我与他者的互动过程中,与之同时存在并同时发展的是他者主义。他者主义不仅是指的一种实践、一种关系、一种认识,同时也是指的一种心里、一种机制、一种平衡。他者利益存在的客观性,使相互间的协调往往难以实现,尤其是政治上的协调,几乎没有他者愿意在权力上做出妥协。只要是社会体系,不管其存在的时间有多长,就都包含着权力的制度性调配,在所有的集体情境中,制度性调配都表现为控制模式,凭借控制,某些施动者致力于实现并维护他者对自我的服从或认可。由于身份上不能融合共生而引起利益不能调和的冲突时,他者的存在以及与之相对应的他者主义,持续造就了权力、制度和共有知识,造就了组织和机构,造就了利益集团、阶级、政权、政党和国家,也造就了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与此同时,他者的存在与他者主义,也造就了人类文明的进步和社会的进化。
哲学是研究理论的科学基础,寻求理论、建构理论、发展理论离不开哲学。国际关系理论的问题,是研究国际关系实践与发展的问题,既是一个认识客观世界的问题,也是一个哲学的问题。恩格斯曾说,“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15](P315)在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中,“无政府状态”是以“无”来定义“有”,它本身就是一种存在,一种秩序,它与经验性的划分种类及多少无关。
本质上,存在与秩序,是一个永恒的客观自在。他者的存在造就国家和一切社会结构及状态,在以国家为核心单元要素的国际体系中,无政府状态就是国际社会的自然状态,这种自然状态就是一种已经人格化了的自在秩序,它始终遵循着“存在与利益”的内生逻辑关系。依据这一逻辑,国际关系问题是一个自我存在与他者存在的关系问题,国际政治的问题是一个自我存在与他者存在的秩序问题(外在表象特征的核心问题仍是权力与利益问题)。事实上,各种国际关系理论,包括现实主义、自由主义和建构主义等国际关系理论,都把国际关系当作一种已经客观存在的高度发展的关系和状态来分析研究。他者主义也一直潜含在各种国际关系学的理论与范式的分析研究之中。
大体上说,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论述国际关系内在联系和发展规律的,包括理想主义,现实主义和自由主义等;另一类是技术性的,包括行为主义学派的多数以及博弈论等。[16](P1)根据不同分类方法,国际关系理论也可分为:大理论、中层理论;解释性理论与构成性理论;基础性理论与反基础性理论。[17](P4)不论如何分类及如何界定国际关系理论,也不论何种理论以什么作为假设和论据,显然,所有的这些理论都有一个基本的前提,即以“他者的存在”为前提条件,他者的存在成为所有国际关系理论的出发点,没有他者的存在,就没有政治,当然就没有国际关系理论,避开他者的存在来分析研究国际关系理论,任何理论都将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从这一意义上说,以他者的存在为基本前提的,阐释国际政治中“存在与秩序”本质的“他者主义”理论,属于解释性的、基础性的、论述国际关系内在发展规律的大理论。不仅如此,由于现实主义、自由主义和建构主义等大理论,是基于自我存在与他者存在基础上的关系的阐述与辨思,在假定人性是善或恶的基础上,由国家理论派生出来国际关系理论。但不可否认,无论是沉默的他者,还是吵闹的他者,无论是作为自然个人的小他者,还是作为国家及国家联盟与国家组织的大他者,只有先确定并界定自我存在之外的“他者的存在”,并且自我主体不是他者制造的假象,然后才有国际关系理论所特定的“假定的人性”和“假定的理性”,按照简化的“国际关系是关系”[18]的客观逻辑,这些国际关系理论的背后都来自一元性的“他者主义”(作为母体的统一场论),即现有国际关系理论都是以他者主义作为暗含的核心前提理论而对国际关系展开的各种不同视角的描述、解释和预测,并且显然具有天生的纯政治性,这也是当前(尤其是西方的)国际关系理论的一个重大局限性所在。
由于自我与他者的首要目标都是存在,安全是存在的一种本质需要,而且由于他者的存在造就了国家和无政府状态的组织形式,那么斗争与冲突不一定就是国际关系中的常态,国际政治也并非必然是斗争的政治,当然,国际道德、国际法等规范性因素却显然是有限的,人性恶也不是可以确定验证的,而在于自我存在与他者存在关系中的对权力与利益的需要、建构及解释。国际规范越完善,共有知识私有化程度越深,道德与正义得到的理解与执行也就越深化。既然他者的存在时客观的,即使特定的他者不存在了,普遍意义上的他者仍然是存在的,就国家来说,某一特定的国家政权灭亡了,但国家的存在仍然是客观的,仍然有一个他者的存在问题,因而引入他者主义理论不仅是重要的,而且是必然的。
长期以来,他者的存在作为一种确定的客观存在,反而被国际关系学的主要流派和学者所忽视,几乎不在经验性的理论探讨范围之内。主流的国际关系学理论及研究方法,都把国际社会是无政府状态作为先在假定,而国家在国际体系中如果不是唯一的行为体也是最重要的行为体。在国际关系高度发达并高度政治化的现实中,国家作为国际社会的核心行为体,其行为不仅高度人格化,同时也高度他者化,虽然有些理论如温特的建构主义理论有所涉指,但都未能发展成独立的他者主义理论。
国际社会中,由于国家是功能相似而非功能相异的单位,并且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一种具有最高主权性质的组织存在,在国际关系中,尤其是现代国家关系中,因历史的原因与地缘的限制,自我国家之外的他者国家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特定的,与周边国家关系和大国关系是最常见特定关系,例外的情况是区域或全球性的霸权国家作为强大的他者,一旦确立了霸权并在一定时期内能够维持其霸权的话,对其他的他者国家的作用和影响也是特定的,所以国家的身份在具有普性的同时,由于具有明显的特定性,在权力和利益的追求和维护上并不总是具有同质的自主性,因而每个国家对自身而言并不总是现实的。
在当前国际关系理论中,都无一例外地暗含着同一的核心前提性他者主义。现实主义认为国际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之中,国家为单一行为体(他者对象的单主体性),斗争与冲突不可避免,国际政治就是民族国家为权利或安全而斗争,国际道德、国际法等规范性因素的作用是有限的。自由主义运用国内类比的方法思考,认为国家是重要的行为体(他者对象的多主体性),相信理性原则可以应用于国际关系,累积性进步是可能的,合作是国际关系的主旋律,相互依赖的体系性力量具有一定的作用,寻求在国际关系领域构建秩序、自由、正义与宽容的价值观,并最终使世界步入秩序状态。建构主义承认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和国家的本体地位,认为社会本体论与传统理论的物质本体论相对应,视世界为实践活动的产物,是一种观念的建构,认为施动者(他者对象的多主体性)与结构之间存在着互构关系。同时,马克思主义、规范主义、英国学派、哥本哈根学派、批判主义、后现代主义及女性主义等国际关系理论,也都是以他者的存在为基础的,当然也不可避免地都是以他者主义理论作为根本出发点的,而且不论其理论的视角、假定、方法、架构和论述的严密性与否,始终都没有脱离他者主义中基本价值关系的判断与定位,也即任何一种理论都不可能脱离他者的存在去研究与他者的关系并形成理论,所以,他者主义也由此得以成为各种国际关系理论所暗含的、不可规避的、根本的一元性理论。
然而,在国际关系的分析与研究中,随着对他者认识的深化和与他者关系的复杂化,他者实际上已经脱化为一个人格化了的他者,他者的定位也主要是指团体(主要指国家)而非个体(主要指个人),而团体施动者和个体施动者存在着重要差别,这就基本决定了在国际关系理论中引入具有一定哲学性质的他者主义理论,是非常重要的但却仍然是有问题的。温特认为团体施动者和个体施动者至少存在三个重要差别:第一个差别是,团体施动者的单一性程度比个体施动者低,这就是人们对赋予团体施动者意图性的做法提出了质疑;第二个差别是,对于国家意图和行为的估测实际上比对个人意图和行为的估测可能还要容易;第三个差别是,国家有许多不同方式进行“互动”,个人则不具有多种方式。[2](P279-280)正因为他者实际上是人格化了的他者,在国际关系理论研究中,把他者主义理论作为国际关系理论的核心前提理论,有可能会产生在分析上的偏差和研究上的争论,不过,也许反而正是因为“共同的以他者的存在为出发点”和“分析上偏差的和研究上的争论”,才产生了各种不同的国际关系理论、主义、范式和流派。
此外,尽管他者是一个与自我相对应的概念,但他者主义却并非是一个与自我主义相对应的理论概念。任何一个施动者(或行为体)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存在,对他者的认识、关系和因应都是基于以自我利益为中心并依托自我实力与意愿的立场,这种立场在国际关系中一般表现为均势(整体的动态平衡),而对他者的最终兴衰成败,在本质上只是个利益链上的看客而已。无论自我与他者关系的远近与否,一个确定的自我与一个确定的他者,其身份与利益的则总是有别的。由于他者主义是指的一种实践、一种关系、一种认识,也是指的一种心里、一种机制、一种平衡,那么,他者主义就有可能成为一种一般意义上的超越他者存在的理论,成为一种单一性的分析范式而非国际关系的核心前提理论了。
德国哲学家托尼逊在书中《他人》把“他者”问题作为二十世纪第一哲学的主题,这种说法虽有些言过其实,但显然具有重要意义。他者的存在,是客观时在的,并且由于他者的存在,造就了以自我为中心存在的、具有最高主权属性的国家,造就了一切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排除他者的存在来研究与他者的关系,则无疑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所以,把他者主义作为一种理论,在分析研究国际关系的历史、现实与未来中,显然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意义。
研究国际关系的学者,通常困惑于某一理论在解释国际关系现实的局限性,即使把某一理论无限变通,也似乎还是难以解释国际关系中的所有事件,对于预测国际关系的未来,更是显得鞭长莫及,乏力无能。当然,他者主义并非要准确具体地描述、解释和预测国际关系如何,而是既立足于具体事件又超脱于具体事件,不论在某一地域的特定的他者(通常指的是国家)是否兴衰或成败,这个地域上总会有他者的存在,因而这也是他者主义理论本身所具有的必然性和生命力所在,同时也才能成为当前国际关系理论所暗含的核心前提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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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侯德彤
Anarchy of international System Is What the Others'Existence Make of It
XIE Jian-nan
(Newspaper Editorial Board,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266071, China)
The others' existence is an objective reality. Opinions, rules, common knowledge, organizations, institutions, classes, regimes, nations, parties, and all anarchy of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are what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oneself and others make of it. The others' existence is the implied core premise of the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theory, though there is some problem to introduce otherism into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theory, it's still important and worthy to do so.
others; others'existence; otherism; anarchy
D092
A
1005-7110(2011)02-0122-06
2010-12-06
本文为作者主持的国家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国际关系的退化机制分析与国际秩序的重构”(项目编号:10YJCGJW015)阶段性成果之一。
谢剑南(1975-),男,湖南娄底人,青岛大学报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