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扩展·互动:新中国政治的解读──兼评米斯拉的《从后毛主义到后马克思主义》

2011-04-02 06:21冯旺舟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米斯合法性知识分子

冯旺舟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武汉 430073)

断裂·扩展·互动:新中国政治的解读──兼评米斯拉的《从后毛主义到后马克思主义》

冯旺舟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武汉 430073)

随着新中国的成立,以马克思主义为一元指导的意识形态也被确立。面对国内外局势的变化,中国共产党在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中也面临着政治合法性的危机。卡尔帕娜·米斯拉在《从后毛主义到后马克思主义》中深入地探讨了后毛泽东时代官方意识形态与中国政治合法性的关系、后现代语境下中国的官方理论的转变、中国知识分子与党和国家政权的关系等许多政治文化议题。该书对我们理解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具有重大的理论启示意义。

米斯拉;政治合法性;后毛主义;后马克思主义

卡尔帕娜·米斯拉(Kalpana Misra)(以下简称米斯拉)系美国俄克拉荷马州塔尔萨大学政治学教授,作为一名活跃的左翼理论家,她参与了苏东巨变对于马克思主义在全球的变化及影响的讨论。1998年,她的《从后毛主义到后马克思主义:邓小平时代中国官方意识形态的削弱》一书可以看作是她对中国看法的总结,该书不仅是对当时中国政治经济的回应,而且将后毛泽东时代的中国批判置于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背景和历史视野下,并在这一背景和视野下进一步开展了对马克思主义在新的历史时期发展问题的探讨,触及了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实质,以及中国共产党政治合法性等很多深层次的问题。应该说米斯拉的这本书是对天安门事件后关于意识形态、政治制度合法性及大众文化之间关系的一个有效补充之一。米斯拉的书最鲜明的特点是在当前西方流行的后马克思主义的语境/文化话语中研究中国政治及意识形态的变化问题。本文从三个视角对该书进行了解读,并希望以此推进对于后毛泽东时代中国政治、文化、经济等诸多层面更加深入的了解。

一、合法性资源的寻觅:官方意识形态的断裂与缝合

米斯拉认为,在毛泽东的意识里,中国的未来将会被阶级斗争所塑造。当邓小平成为事实上的中国最高领导人后,他就取消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官方意识形态。因为这种官方意识形态已经严重破坏了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削弱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合法性。为了挽救党和中国的社会主义,邓小平毅然实行改革开放,邓小平的目标是在促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顺利发展的同时巩固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他的早期农村改革政策的成功似乎是对基于毛泽东过去所建立的以阶级斗争为主要特征的社会主义模式的超越。

米斯拉的书分为6个章节,在引言中,他指出了该书的目的:分析后毛泽东时代意识形态与政治的关系。第一章考察了后毛泽东时代中国共产党新的领导人为了国家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所面临的新的课题和任务以及所采取的方法。接下来的两章引导读者穿梭于中国马克思主义思想史和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本质之间,她认为,由于1978年中国共产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所带来的时局的变化,必须要重新理解社会主义的本质和特征。米斯拉的书有助于我们对邓小平时代中国官方意识形态的变化做一个深度理论分析。她继承了西方自由主义的传统,试图去找寻中国马克思主义在当前转变和“五四运动”时期的一些线索。她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经历的重估以及中国重建与西方的联系是可能而必要的看法是正确的,米斯拉阐明了“自‘五四运动’以来几十年争论的问题——传统与现代性,本土价值和西方文化的关系”[1]15。

毛泽东时代中国的官方意识形态同政治合法性有着密切的关系。实际上,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典型的意识形态政党,特别是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中国进行围堵和实行“和平演变”的背景下,中国共产党更加注重运用意识形态的手段来维护其政治合法性。新中国建立后,中国共产党由革命党转变为执政党,由夺取政权的党成为长期执政的执政党,中国共产党通过“除旧”和“布新”两个方面的运动使马克思主义作为唯一的官方意识形态在中国确立起来;应该说,这种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一元化为主导的意识形态的运动的确也巩固了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增强了党的政治合法性,有助于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但它的弊端也不容忽视,即将马克思主义教条化、将毛泽东神化和偶像化。这种不符合实事求是精神的主张直接导致了“人民公社化运动”、“大跃进”、“文化大革命”,这些运动打断了中国人民日常生活的秩序,使政治因素侵入了传统中国社会的机体中。一方面导致人们精神和大众文化的纯洁,有利于迅速构建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另一方面,频繁的政治运动阻碍了社会文化和思想的多样性的发育,使人成为单向度的人,间接影响了社会主义经济的建设。这就使得中国共产党借以维护其政治合法性的官方意识形态——马克思主义受到了削弱,可见这种以马克思主义为一元指导下的“阶级斗争”是一种极左的意识形态,注定会对中国的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因此,抛弃传统的以个人魅力和意识形态为主导的合法性资源是非常有必要的,这就实现了第一次官方意识形态的断裂。

在这种断裂的背景下,中国官方意识形态就必然要实现改变以求寻找新的政治合法性资源。如前文米斯拉所指出的,在后毛泽东时代,邓小平为了巩固社会主义政权、维护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合法性毅然停止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路线,实行改革开放的政策,将中国带上了一条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建设之路,使得中国的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都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使得中国共产党重新赢得了人民群众的拥护,党也在改革开放中巩固了自身的合法性基础。可以说,以邓小平为代表的第二代中国共产党人主要是从物质和文化所带来的绩效或者说是从“政绩”来丰富党执政的合法性资源的。这就实现了中国官方意识形态在断裂处的缝合。但是,“政绩”并不是实行政治统治的法理性依据,而只是一种政治统治所产生的实践结果;另一方面,随着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发展,中国共产党及中国社会又出现了很多新的情况和问题,比如部分官员的贪污腐败问题、贫富差距和地区差距过大的问题、医疗、住房、教育等公共资源分配不公的社会问题等,这就迫使党要继续探索执政的合法性资源和途径,这就出现了官方意识形态的第二次断裂。

米斯拉指出,“邓小平时代的中国一个最重大和矛盾的政治发展是,政治合法性在一段时期内的下降,事实上,超过了经济上令人吃惊的成就和目标——提高了中国人民的物质和文化生活水平。”[1]4这看似一个悖论,但实际上正反映了我们在意识形态和经济建设关系方面的失误。当然,需要指出的是,以意识形态作为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合法性的重要资源是不容否定的,也是不能丢弃的。在当前急剧的社会变革中,各种思潮相互激荡,人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已呈多样化发展的趋势,如何在阶级和阶层发生巨大变化、利益多元化的格局下,最大限度地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权益和赢得他们的拥护是一个非常紧迫和重要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以江泽民和胡锦涛为代表的新共产党人探索将党的政治合法性建立在以发展民主和法制为基础的政治文明之上,实际上就是以法理型合法性资源为基础。应该说这才真正找到了一条中国共产党长期执政和国家长治久安的光明之路。中国共产党人会汲取国内外社会主义的经验教训,不仅不会抛弃意识形态方面的控制权,而且会深入探索意识形态领域发生的变化并制定针对性的政策;因此,中国的政治文明建设必须从意识形态、文化霸权、现代制度的构建三个方面来进行。

二、理论的扩展:从“后毛主义”到“后马克思主义”

共产党政治合法性问题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一直是个空白,中国共产党在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忽视了这个极端重要的问题。但是,随着实践的发展,中国共产党在十七届四中全会中指出“党的先进性和党的执政地位都不是一劳永逸、一成不变的,过去先进不等于现在先进,现在先进不等于永远先进;过去拥有,现在拥有不等于永远拥有。”[2]5由此可见,中国共产党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并也体现了党的忧患意识。随着中国共产党官方意识形态的一次次的断裂和缝合,它的指导思想也将随之发生变化,正如该书的标题所示:从后毛主义到后马克思主义:邓小平时代中国官方意识形态的削弱。对于这个问题,艾伦·迈克森斯·伍德(Ellen Meiksins Wood)曾经指出,马克思在他的《资本论》中强调的是资本主义的具体特性及与社会主义的区别,但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更多地去关注哪些不属于资本主义的特性,而对哪些属于资本主义的特性关注很少。伍德进一步指出了马克思和他以后的马克思主义之间的区别和矛盾,“马克思可能已经思考了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的意义,或者资本主义扩张的局限,而这不是马克思首要关注的方面。马克思主要关注资本主义系统内在的逻辑结构和完善自身的能力,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很少关注成熟阶段的资本主义,而对资本主义进行研究的前提是资本主义将要在其成熟前灭亡,或者在其变得普遍和完善之前就灭亡;而且他们的主要关注点在于怎样去研究一个庞大的非资本主义世界。”[3]按照这种逻辑,列宁和毛泽东都可以被称为后马克思主义者。

米斯拉承认她不仅从拉克劳和墨菲那里借用后毛主义这个词,而且“同拉克劳和墨菲一样,用西方后马克思主义来定位后毛泽东时代的中国马克思主义。”[1]198从时代背景来看,后毛主义是在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主题、世界社会主义阵营解体的环境中诞生的,这个时代是工业化迅速发展的时代,是人类的生活发生巨大变化的时代,而当时的中国刚刚经历了十年“文革”,“文革”严重制约了中国的发展,摧残了中国的经济和文化,使得中国同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更加拉大。因此,在这样的背景下,以邓小平为首的新一届党的中央领导集体果断抛弃“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路线,将中国的重心转变到发展经济上来,并毅然实行改革开放的国策,正是由于这样一个伟大的行动,中国社会的各方面开始了迅猛和长足的发展,中国也重新成为世界性的大国。从理论主旨来看,后毛主义坚持了毛泽东同志的阶级斗争和武装割据的思想,那些受毛主义影响的地区主张将武装斗争和议会斗争结合起来实现革命的胜利,可以说,后毛主义在这些国家和地区不仅没有消亡,反而是深化了。对于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来说,中国必须要抛弃毛泽东晚年的错误思想路线和主张,但又必须坚持其思想的精髓:实事求是。因此,中国共产党在坚持毛泽东思想的前提下,更多地吸收了实用主义和现代主义的思想,从而创立了邓小平理论,使得中国从此走上了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道路。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后毛主义主要是指在全球化时代中国共产党为了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完善社会主义而放弃不合实际的政策,并在大量借鉴西方发达国家文明成果基础上构建的理论和思想范式。

但是,何谓后马克思主义?我们先考察恩斯特·拉克劳和查特尔·墨菲(Emesto Laclau and Chantal Mouff)具有代表性意义的文本,即《领导权与社会主义的策略:走向激进民主政治》。这本书被认为是第一次对后马克思主义进行解释的一个独特理论文本。斯图亚特·西姆(Staurt Sim)编辑在最近出版的《阅读后马克思主义》中赞赏他们成功地将先前分散地存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综合为一种共同文化内涵的后马克思主义。我们将要抱着批判地态度考察米斯拉怎样在她的书中使用后马克思主义这个词。尽管后马克思主义这个词非常流行,但是,这个词的含义仍然极端地模糊。比如,伍德含蓄地拒斥了后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美丽的典范”的看法,艾伦·哈特(Allen Hunter)在拉克劳和墨菲关于后马克思主义的文本中看到了结构和建构之间的关系。他们一方面肃清古典马克思主义的霸权概念的本质主义残迹,另一方面极力构筑一种非决定论的霸权实践。因此,他们的后马克思主义既是消极性的又是积极性的,但在拉克劳和墨菲的后马克思主义规划中,这两方面不仅紧紧纠葛绞合在一起的,而且其理论建构的努力要远远强于解构的冲动,甚至可以说,其理论重塑的意向在逻辑上成功地规导了其拆解企图。这恰恰切合了吉恩-弗朗科斯·利奥塔德(Jean-Francois Lyotard)对后现代之“后”的一种诠释:“后”(post)必须根据未来(post)的先在之悖论来加以理解。把一个非斜体的“后”置于马克思主义之前,乃表征一种在时间上后发的东西在逻辑上的预先莅临,正是在此意义上,威廉·巴雷特(William Barrett)指出,拉克劳和墨菲“不是在不留痕迹地消灭马克思主义,而是在某种意义上完成它。”[4]246

后马克思主义这个词的成因有多种,正如某些学者所指出的,它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并且发展成为多种形式的存在,如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后人道主义等,在它们的解读下,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史可以形象地被描述为各种颜色的万花筒,但这些理论不能被吸收整合成一个普遍有效的理论。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理论由于拉克劳和墨菲的推动作用而以后马克思主义的新社会运动的形式复苏了。用拉克劳和墨菲的话来说,他们致力于马克思主义的批判是由于时代的需要,是为了去重新研究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强大力量如何促进社会的变革。对于这方面,拉克劳和墨菲揭露了传统马克思主义不能适应主体化和人性化的改变,但他们的理论也抹杀了主体化和人性化。他们主张激进社会主义,主张尽可能多的自由,而没有约束的无限自由注定是要失败的。他们批判资本主义是一种剥削人的社会制度,并因此实行了一种反资本主义而亲社会主义的政治;但是,他们的激进社会主义概念并没有得到适当的理论化,势必走向激进的话语建构和权力斗争。

伍德通过揭示马克思和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之间思想的区别来对这个后马克思主义概念进行阐述。根据伍德的说法,当马克思写《资本论》时,马克思强调的是资本主义的独特性。然而,伍德指出,马克思逝世后马克思主义的每次重大发展已经很少关注什么属于资本主义,而更多地关注哪些不属于资本主义。从修正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到人本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和后结构主义再到后现代主义,这些流派对马克思主义批判的关注点在于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或者说是原则。修正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更多地使得马克思主义呈现出拒斥和缺乏包容性,而不是批判性的考察阶级的作用,特别是无产阶级的作用,此外还有如何去应对资本主义的显著变化。在世界资本主义扩张和力量增长的背景下,他们忽视阶级矛盾是社会的根本矛盾,而更多地关注文化和意识形态方面。而这是完全不符合传统的马克思学说的。通过米斯拉的相关论述,我们明白米斯拉的基本前提在后马克思主义的拜物教的影响下变得黯然失色。结果,米斯拉“一方面并没有对后马克思主义与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进行任何区分;另一方面,我们看到了后马克思主义后毛泽东时代在中国的应用。”[1]16

通过以上的考察,后马克思主义这个词语由“后来的马克思主义”和“未来的马克思主义”所组成。前者被描述为一种应用,即某些马克思主义者返回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范式中去进行研究。而后者是指继承了马克思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的学者发展的马克思主义,他们面对的情形是所谓的世界资本主义战胜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斯大林主义、毛泽东思想等,他们声称不会抛弃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历史唯物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但是,他们认为马克思的理论需要重构,以便适应学术潮流的改变。米斯拉认为,后马克思主义把后结构主义及后现代理论的主要信条,譬如反基础主义、反本质主义、反中心主义等,都借用到对马克思主义的解构上来,这一解构想把长期以来对马克思的神化、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化及科学化、对其的不适当的政治图解以及将其本身作为现代性启蒙工程所表现出的与当今多元主义的文化氛围不相适应的方面统统消解一空。但是,后马克思主义又不完全是解构主义的,在更重要的意义上,它保持了积极的理论建构的意图与努力。在这里必须要指出的是,后马克思主义作为马克思主义在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新的流派,实际上已经背离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传统,用伍德的话说,“‘后马克思主义’不过是通往‘反马克思主义’的小小驿站而已。”[5]2

后马克思主义的目的就是使意识形态与政治脱离任何阶级基础,解构马克思主义的总体性观点和经济决定论,将马克思主义的激进革命理论转化成文化霸权理论,用权力斗争取代阶级斗争,用话语建构取代阶级分析。

由此可知,在中国共产党从革命党转变为执政党,并面临现代化影响的情况下,其所信奉的理论在合法性资源的断裂和缝合中也必将实现转变。米斯拉敏锐地看到了中国在对待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中的态度,也让我们明白了西方文化对于中国发展的意义。中国共产党没有停止探索,反而是在不断变化的中国实践的基础上发展了党的指导思想;中国共产党主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注重吸收国内外,包括先进资本主义国家的一切先进的文明成果。可以说,正是由于这样大的气魄和高远的眼光,中国共产党才能不断地推进其指导思想的进步,从而在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实践中将其指导思想逐渐由马列主义发展为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等。由此我们必须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旗帜,继续坚持四项基本原则,进一步加强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牢牢把握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控制权,自觉抵制西方的自由主义和享乐主义的价值观的侵蚀,特别是要加速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要将马克思主义的理想和价值观深入人们的日常生活,让党和人民结成血浓于水的关系,最大限度地实现好人民的利益。相信随着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发展,中国共产党会继续借鉴西方发达国家及其它社会主义国家的经验去发展自己的理论。

三、重生后的互动:中国知识分子在政治中的角色

米斯拉在考察了中国共产党在后马克思主义时代的政治合法性之后,进一步谈到了知识分子在国家建构及政治合法性探寻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地位的问题。米斯拉指出,中国知识分子的话语权在邓小平时代的中国增强不是单纯的后毛主义、新马克思主义、或者非马克思主义的现象,它与后毛主义和后马克思主义有着很大的区别,这意味着后毛泽东时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同拉克劳和墨菲的后马克思主义有着某种共同的特性,而这表现在邓小平时代中国知识分子和中国政治合法性的关系问题上。这实际上是米斯拉的极端片面论断,她其实并不了解中国的实际,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和政治也缺乏研究,中国在改革开放前后的变化不应该看作一个截然对立的阶段,而应该当成一个有机的统一体,实际上我们是在吸取国内外社会主义的经验教训中才最终走向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正确道路。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中国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并没有陷入后马克思主义的话语建构之中,而是在进行社会主义的实践。

米斯拉指出,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同实践之间有一个奇特的矛盾。那是因为在毛泽东时代,中国共产党具有浓厚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特色。这个时期从50年代起到70年代中期,经历了全国范围的土地改革和“文化大革命”。当邓小平成为中国共产党及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后,他就开始从理论和实践上抛弃了毛泽东时代错误的思想和做法,从而开始了一场全新的变革,这表现在经济上的改革开放和政治上的“拨乱反正”,尤其是重新将知识分子纳入到社会主义建设的主力军中来,并提出了尊重知识和人才的科教兴国战略。这无疑使新中国的知识分子从烈火中重生,知识分子的春天由此到来。但我们也应该看到,中国共产党对待知识分子的立场虽然有过曲折,但总的来说是将知识分子纳入工人阶级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主体中。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米斯拉的观点虽然加深了我们对中国的知识分子和社会主义建设的认识,但也带来了视域的的遮蔽,她割裂了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关系,忽视了中国具体的国情和国际环境的影响。

当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和实践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后马克思主义思潮正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界盛行。中国保持了30多年的市场经济发展模式和经历了自80年代中期以来各种来源于西方的后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干预,但这是一种现代性的激进主义而不是后现代的反激进主义。在西方理论界,后马克思主义被描述为总体性的重建和对文化领域的严格限制,而它没有陷入对资本主义生产模式和劳动分工的争论中。在中国,这种从毛主义到后马克思主义的运动关注的是提高这个国家的生产力并完全重建生产关系。通过上述对后马克思主义的考察,能使我们以适当的历史视角去理解米斯拉的《从后毛主义到后马克思主义》,也能在这种背景下去评价中国的知识分子如何去理解它。然而,米斯拉并没有为我们更加深入的理解提供任何帮助。米斯拉的一个目的就是进行一个意识形态和理论背景的考察,她希望从这两个方面去理解中国是如何在各种形态的西方文化扩散到中国后对后毛主义及后马克思主义的理解。

米斯拉在历史和政治领域指出中国的社会科学家和知识分子的问题。她认为中国的学者反对西方学者用有色眼睛来看待中国。他们认为西方学者缺乏研究中国的正确方法和充实的材料。两项最近的研究可以解释这点,一种是保罗·科恩的历史三关键论:事件的背景、经历和神话,这种西方中心论的观点极大地惹恼了中国的学者;另一种是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和世界秩序的重建》。还有一些后现代的思想家,比如福柯、德里达等的思想已经引起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关注。其实,亨廷顿并不了解中国,他不知道中国传统文化在现代工业下的命运。当然这既是由于资本主义国家对中国的认识不够和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的错误宣传有关,又同中国整体落后与局部发达的矛盾相关,从而使得中国知识分子在同外国学者进行对话的时候遇到了难以想象的“时间差”——中国传播自身信息的周期跟不上国际的总体认知,特别是对改革开放前中国知识分子命运的解读处于被遮蔽的状态。米斯拉指出,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对于一些重大的问题也开始了讨论,比如关于生产力、社会主义中国的封建主义残余、社会主义的基础、阶级和官僚主义等。她承认这些问题的讨论涉及了政治背景,但她没有肯定这些争论的重要性超过寻求建构一个知识分子和意识形态体系的政治,它将为改革提供内在坚实的合理性。“建构这种体系的失败揭示了改革时期政治的特色,反映了从毛泽东时代到现在为止建构政治合法性的无能。”[1]14实际上,米斯拉在批判西方学者和分析中国的同时自身也陷入了理论建构的误区,她试图从后马克思主义的视角来回答中国的问题,但自身也陷入了后马克思主义的解构迷梦之中。中国的知识分子和意识形态的建构关系与米斯拉所阐述的截然不同,中国在坚持和巩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领导权的努力和成就是有目共睹的。

米斯拉认为,中国的知识分子在同西方长期的互动后变得成熟了。这的确揭示了中国知识分子的特殊经历,但米斯拉不明白的是,中国的知识分子内在地就具有“入世”情怀,他们尊崇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自觉地将自身的价值同中国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总得来说,知识分子与党的关系是一个依附、游离的统一性关系。1949年之后到六十年代,依附关系已发展成为知识分子与党、国家领导人的主要关系模式,这是由于当时的中国完全被政治权力所覆盖,政治的触角伸进了社会和日常生活的一切领域,知识分子被有效地整合进政治体系中成为政治权力的构建者和政权合法性的代言人。“不管是作家、科学家、艺术家、教授、记者,还是其它类型的脑力劳动者都成为国家的雇员,知识分子直接依附于体制,依赖国家和政党才能谋求生存。”[6]59到了七十年代,由于实行改革开放,国家对知识分子的控制减弱,知识分子逐步回归社会的主流地位,从而与国家及政权的关系呈现出动态发展的特点。在这种大环境下,知识分子形成两种群体:体制知识分子和公共知识分子。体制知识分子是指那些仍然留在中国共产党及国家政权内为其服务的一部分人,他们主要执行着宣传解释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政策,维护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和社会主义制度的职能。这部分人在当今的中国成为社会的上层,并享有从物质到精神上的许多荣誉,可以说这部分人已经与党和国家同化了。而公共知识分子是在中国市民社会初步发育的情况下诞生的,他们广泛存在于人们日常生活的各个领域:教育、娱乐、经济、文化、政治、科技等。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不享有任何政治经济的特权,也没有实质的自主性,但它们积极参与社会改革和舆论的监督,他们与党和国家是一种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因为他们要生存就必须首先认同这种体制,尽管这种体制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毕竟这种体制已经接受了时代的检验。此外,他们天然有一种自主和批判精神,希望能充当苏格拉底式的“社会的牛虻”的角色,这也是他们能迎合很大部分群众的原因。但从总体上来看,国家对知识分子的政策是将其看作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并纳入有效管理之中。而且伴随着时代的发展,公共知识分子也出现了转变,即由原先具有某种共同政治立场和文化诉求转变为对现代化、世俗化和大众文化的解构与分流。

四、结语

总之,新中国建立后面临着诸多的政治经济问题,而对于如何处理这些问题,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和第二代领导集体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式,但他们的共同之处都是从指导思想、合法性建构和知识分子的角色定位三个维度对社会主义的改革和建设进行着探索。米斯拉从西方文化的视角分析中国的政治经济实践的意义:其一,米斯拉通过对中国社会主义的宏观分析,揭示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三个主要损失:政权合法性的损害、中国共产党对整个社会影响的削弱、影响政治进程的激进理论的消亡。米斯拉认为,中国实行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质是国家资本主义,它会产生许多矛盾,比如传统的政治精英与受资本主义经济推动而产生的新的精英的冲突。实际上任何改革都会产生矛盾,矛盾只有在改革和发展中解决,这要求我们要继续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推进改革开放,也让我们深刻认识到在进行经济建设的同时必须牢牢掌握意识形态的领导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政治与经济的良性互动与发展。其二,米斯拉从指认中国政治话语的转变出发,指出马克思主义的核心思想是阶级及阶级斗争,因此,放弃了阶级斗争也就违背了马克思主义,也就不能推翻资本主义实现社会主义。依米斯拉之见,毛泽东虽然在晚年犯了阶级斗争扩大化的错误,但在主观上他是为了捍卫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纯洁性;而邓小平时代尽管实际业绩超出了期望值并达到了令人惊讶的经济发展水平,从而极大提高了物质与文化生活水平,但统治的合法性(政权的正统性)却下降了。米斯拉将这种现象称之为“悖论式的政治展台”。这凸显了发展马克思主义阶级理论的重要性,阶级分析是我们正确处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矛盾的重要工具和法宝,我们要深入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实际,正确分析中国社会结构的变化以及所产生的意识形态问题。其三,米斯拉借用拉克劳与墨菲的后马克思主义概念来分析中国政治意识形态的变化,提出来许多理论上的问题,比如,如何能断定毛泽东意义上的阶级斗争才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如何确定中国的当代政治发展已经进入后马克思主义的阶段?运用她的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是否能够正确定位当今中国知识分子的角色?米斯拉的确是后马克思主义中的一名真正激进的代表者,她虽然一方面像拉克劳和墨菲一样拒斥阶级斗争和社会主义革命;但另一方面却坚持认为“后马克思主义”是属于马克思主义范式内的,只不过是其发展的新阶段罢了。这虽然看起来颇具新意,但实质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背离,其最终走向了虚无主义的泥潭。米斯拉作为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左派学者,其理论视角和理论诉求同中国学者是不一样的,这必将引发理解上的冲突,所以我们必须坚持价值判断与事实判断相统一的历史唯物主义原则,立足于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实际,批判地吸收西方发达国家的先进思想,只有这样才能正确分析后马克思主义思潮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并在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为我们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和社会实践提供必要的理论指导。

[1]Kalpana Misra.From Post-Maoism to Post-Marxism:The Erosion of Official Ideology in Deng’s China[M].New York:Routledge Press,1998.

[2]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党的建设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Ellen Meiksins Wood.Modernity,Postmodernity and Capital⁃ism[J].Monthly Review,1996,48(3):38-39.

[4]Slavoj zizek.Mapping Ideology[M].London and New York:Verso Press,1994.

[5]艾伦·伍德.新社会主义·再版导言[M].尚庆飞,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

[6]黄玉.知识分子与国家:对立、依附与融合[J].开放时代,2006(6).

(责任编辑:徐震)

Breaking-up,Expansion and Interaction: An Interpretation of the New China’s Politics——Comments on Misra’s From Post-Maoism to Post-Marxism

FENG Wang-zhou
(School of Philosophy,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Wuhan 430073,China)

With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Marxism has been established as the only guiding ideology.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is also facing a crisis of political legitimacy in developing socialism with changes of the situa⁃tion at home and abroad.Kalpana Misra discussed such political and cultural issues in-depth in his From Post-Maoism to Post-Marxism a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a's official ideology and political legitimacy in the post-Mao era,the transformation of China’s official theories in the context of post-modern as well a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ese intellectuals and the Party and state.Undoubtedly,the book offers us great theoretical en⁃lightenment in understanding the current socialism building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Misra;political legitimacy;Post-Maoism;Post-Marxism

B505

A

1008-2794(2011)05-0006-07

2011-04-01

冯旺舟(1983—),男,湖北武汉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国外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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