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的四枚天一侨批

邹求栋苏通海

清末的四枚天一侨批

邹求栋苏通海

收集侨批，能收集到清末侨批难，能收集到“天一信局”的侨批很难，收集到清末天一局的侨批更是难上加难。笔者有幸见到四枚清末天一侨批，不敢自珍，特披露给诸同好鉴赏并请批评。

一、“仰光”局天一侨批，中式红条封“烦至同安南门外莲花山莲花头埕理社交家兄叶印文译收启切愚弟叶文波托外附英银陆大元正”。背面从上至下在信封正中钤四枚四方形护封红色印章，并用毛笔写道：“迪吉辛亥年花月在仰光猫里蓖封”；竖式红条帮号戳：“光七帮花十五发”；左中上部一圆形直径29mm水溶红色颜料信用戳：（由内至外）“住厦门大史巷理信专分大银无取酒资天一局郭有品”。此三圈中小圈对分戳在异国天一侨批封上也曾出现过，中分部是让工作人员填写帮号，但面积过小，毛笔随便一写就超格了。

关键之处在于偏右下的二格红色直径23mm信用承诺复合戳，“仰光”二字在圆戳上部，挺醒目的：“仰光猫礼蓖理信专分大银无工资”。中圈横排：“天一局”三字。其中四个字和护封红印纠缠在一起无法辨认。虽然可以追溯到1825年潮州就有人在缅甸经营侨批，但闽南人在缅甸的华侨人数不多，漳州地区在缅甸的华侨不会超过1万人。1936年在仰光成立“旅缅海澄同乡会”，入会仅有200人左右。

根据此戳，竖式帮号戳就可以这样解读：（仰）光第七帮花（月）十五日发。辛亥年花月（二月）十五日照公历应为1911年3月15日。

此封坐实天一局仰光分局的存在。

二、“烦送锦宅社尾头角交家相公印开物官玉披黄佛文托外附龙银肆大元”中式红条封，下面左下角钤三排无框综合信用戳：“郭有品批馆设在乡社兼理番关分局要信逐帮接续设法异常分批无酒资银信送到贵家免费住龙溪廿八都流传社。”在信封正面盖信用戳较为少见，盖因正面已经写了不少文字，没有太多空间。

信封背面毛笔：“海国安澜丙午年葭月初六日垊封。”另有橄榄形红色戳。字迹漫滤是水溶性红颜料的通病，幸运的是黄清海先生持有特别清晰的实寄封存在，经比对，此戳即彼戳，抄写如下：“垊洲仔岸布店郭有品信局郭曲沃林仰理信。”边有“138号”及中国码“一三八百号”字样。

在写了关山阻隔难隔亲情的思念后，“逢因便特修寸楮候信外薄具菲仪四元”，并落款及时间：“丙午年葭月初一日泐。”

闽南人——泉州、漳州人在“垊”（即菲律宾）华侨众多，这里也是郭有品及其它侨批局长袖善舞之地。根据民国天一侨批封观察，在垊起码还有几个分局。此戳式从“丙午”前后直到民国十多二十年还在使用，分局地址也没有变化，是较稳定的一个分局。“垊洲仔岸布店郭曲沃林仰理信”透露出来的，起码有二点值得注意：1、这还不是专门的侨批局，是布店。当时的侨批局很多是兼营，如杂货店、布店、茶叶行等均有。2、是“郭曲沃林仰理信”，批局已有外姓人参与，不是唯家族是举。很多的家族企业，成亦家族，败亦家族，天一局于1928年初的倒闭，是否“家族病”，现在尚不清楚。

“丙午年葭月”当是1906年十一月，比上一封还早上几年。

第三、第四封又是少见的正面右下角盖天一批馆复合信用戳的侨批封。

三、黄春忠侄致“开物叔台大人阁下”“敬查前帮有附家平轩带去什碎布及海参诸件，请必如款(疑“数”误)收明可矣者，第四期店中生理甚然，三个月计结兑共银十万元(中国数码)……顺附郭信局去英银四大元，可抽出二元交敖叔收少充茶品之资……”在收集的所有侨批中，生理兴旺，乐观喜悦之情跃然如晤，这种封少见。信封正面钤一长无框双排红色信用戳：“郭有品批馆垊住洲仔岸院前朱细里店259（百号）郭水仁理信”；背盖一三行甚为清楚的红色无框戳：“郭有品批馆设在乡社兼理番关分局要信逐帮接续设法异常分批无酒资银信送到贵家免费住龙溪廿八都流传社”，帮号为“字第154帮”。

四、黄开物托“烦至锦宅社美头角交小儿黄宗钦收”封。内信云：逢轮便顺附龙银四元，“即请阃安林氏贤内助妆次”。中国人历来重男轻女，信封上写的是儿子的名，尽管可能此时的“儿”尚嗷嗷待哺，信内容绝对是写给“贤内助”的。封面写上孩子大名，这样的现象在侨批封上比比皆是。彼时黄开物先生公子尚年幼，此信亦是写给他的妻子“林氏贤内助”。批信正面左下角同样盖一红色无框信用戳，初看差不多，细一端祥，却不一样：“郭有品批馆垊住洲仔岸院前灼店259百号郭水仁理信”。

我们且把前戳当为1，那么后面的就是2号戳了。1号戳宽高19×57 mm，上面二字为“郭前”、为“朱细里店”；2号戳宽高13×47mm，上部二字为“郭院”，为“烛店”。

1911年10月10日是中国历史上大转折大变革的伟大分野，但是，不管如何“城关变幻大王旗”，百姓仍必须生活，华侨侨眷的侨批仍须畅通，在前几枚侨批上看不出政治政体变换的端倪，信封上印上“中华民国万岁”等政治口号出现时间滞后，特别在袁氏篡国时期。但我们从上述侨批上仍可以看出一些现象。

1、侨批局不象我们见到的邮政局，有一本正经的经营场所及设备、专门的经营人员。“垊洲仔岸街布店”、“垊洲仔岸街院前朱细里店”、“垊洲仔岸等院前烛店”，这三个戳沿用到天一信局后期，“朱细里”应是马来语转间译，“烛店”可能不止经营红、白烛，或许还有与红白烛相配套的一系列迷信用品，那么，在华人社区里，华侨带过来的宗教信仰（妈祖、大道公以及其它神祇、佛教诸神）也有一定的规模，才“养”得起一间虽然不大的店铺，这店铺在华人圈里有相当的影响，才会有代理侨批局的现象，才会有天一信局的定点分支机构。

2、帮号冠字。以前认为侨批局冠号多为“三百千千”顺序。可是这四枚侨批冠号各异：“仰光天一局”冠号以地名“光”字；马来亚“垊洲仔岸街布店”冠以“郭有品”的“品”字；而“朱细里店”、“烛店”冠以“力”字，很难找出规律。

3、“设法异常”复合戳上经常有“要信函逐帮接续”、“要信逐日接续”，还要“分银信到家”，还要代写代收回批赶船期。可见赚钱并不容易。

4、赚钱不容易，所以还有兼职。我们知道，侨批局水客，厦门、汕头的客栈，还有接送新、老侨客的工作；一大堆大字；通行证；五花八门的缴费；不认识字的华侨们面对这些花花绿绿的豆芽字实在头大。好在，有侨批局的人员，有老水客，他们驾轻就熟，与海关及各关卡人员关系稔熟，与海关、邮政的各种折冲（不知要否“吃咖啡”）。批局的工作繁杂，赚钱实在不容易。所以，在天一局的信用戳记上，“兼理番关”成为他们的承诺，也是日后华侨寄侨批，必然会找他们的原因。

因为郭有品天一局为民营邮政机构，直至清廷倾圮都没有纳入中国的邮政管理，所以在这些信封上只有天一局及各分支机构的各种组合信用戳。郭有品先生英年早逝，但他打出一片新天地是一种很重要的无形财产，他的后代是很看重的。所以，“郭有品批馆”“批郊”就被承继下来，尽管后来“批”字被认为不雅，是“土话”（现在也有人这样看这个“批”），改成“信局”、“银信汇兑局”。但百年来在民间，“批”字还是流传了下来。

责编：李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