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 珺
嗜古富藏尽在为国传古
艾 珺
商承祚先生在其著名的专论《古代彝器伪字研究》中感叹道:“提起笔来写这篇文章之先,我就想到一位老先生,是我平生最佩服的;恐怕不仅是我,凡是研究古文字的人都是一致的;何以呢?因为他的眼光太好了。他一生收藏的铜器等不下几千件,没有一件是假的。这人是谁?就是山东潍县的陈介祺。”获此盛誉者,正是“平生有三代文字之好”的清代著名鉴藏家、金石学家和中国陶文发现、鉴定、考释第一人,家藏西周青铜重器毛公鼎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陈介祺。
陈介祺(1813年—1884年),字寿卿,号簠斋,晚号海滨病史、齐东陶父,山东潍县(今潍城区)人,清代著名的金石学家。《清史稿》赞誉陈介祺“所藏钟鼎金石为近代之冠”。但他绝非以收藏贩卖为“稻粱谋”的古董商,亦非以古董居奇自赏附庸风雅的庸俗收藏家,更非“两脚书橱”式的平庸书生。介祺自幼勤奋好学,聪颖强记,少年时随官至内阁学士、工部尚书的父亲陈官俊在京求学,19岁即“以诗文名天下”。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22岁中举人,10年后(公元1845年)再中进士,任翰林院编修长达10年之久。陈官俊、陈介祺父子均曾拜在竭力倡导收集研究我国历代金石文物的一代学宗阮元大学士门下问学,深受阮氏影响,由此可见陈家遗风。介祺毕生矢志“搜求文物,意在传古,志在为国”,乃其志趣所在和学以致用之道。在此信念之下,陈介祺生前曾为子孙立下了“不许做官、不许经商和不许念佛信教”三条规矩,期望后辈也能像自己后半生一样安分守己地潜心学问,使家学、家风得以薪火相传。幸运的是,其后世子孙真就未负祖训,孙子陈陶、曾孙陈秉忱、侄孙陈伯岩及后裔陈君藻等,都承继了金石世家香火,无不是鉴古、传拓高手,均为一时饱学之士。
陈氏传世有一堂八屏《陈簠斋手拓汉器》,每屏皆有陈氏钤印两方,十六方印印文各异,分别为“齐东陶父”、“簠斋藏三代器”、“平生有三代文字之好”、“簠斋西汉器图”、“三代化范之宝”、“海滨病史”、“半生林下田间”、“秦前文字之语”、“文字之福”、“万印楼”、“锺主人”、“簠斋古器”、“十钟山房”、“簠斋两京文字”、“齐鲁三代陶器文字”和“簠斋”。“平生有三代文字之好”之所谓“三代文字”,乃指夏商周三代的甲骨文、金文。藏品之中,仅三代、秦汉古印即达七千余方。对此,陈氏鉴藏研考辑释著述甚丰,如《簠斋吉金录》、《十钟山房印举》、《封泥考略》(与吴式芬合辑)、《簠斋藏古目》、《簠斋藏古册目并题记》、《簠斋传古别录》、《簠斋金文考释》、《簠斋藏镜》、《簠斋藏镜全目抄本》、《簠斋藏古玉印谱》,以及后人所辑《陈簠斋尺牍》等十余种。而且,所藏两万余件藏品无一赝品,皆印证了其学问功力之所在。如今,陈氏鉴藏、传世的文物几乎件件都是国宝,其著作皆为经典。
尤其难能可贵者,当是陈氏一代文物鉴藏学者的无私合作精神。当得知清代中后期著名古文字学家、书法家翟云升参照《类篇》编著刊行《隶篇》时,陈介祺同当时的金石名家吴式芬、许瀚、王筠、刘喜海、许梿、何绍基,及其叔父陈官侨、表叔谭怡堂、岳父李璋煜等,纷纷贡献出各自珍藏的拓本供翟氏选用。其中,不乏诸如杨著碑、杨震碑、汉尚浴府金行烛盘、三公山碑等拓本以及汉钲、汉钫钩摹本等一向秘藏备受青睐的珍稀文本。而且,当《隶篇》、《隶篇续》和《隶篇再续》各15卷全编告竣之后,翟氏又因家境窘困而无力刊行,最终还是陈氏父子积极倡导亲友和在京的同乡官员解囊资助刻印,才使之免遭散佚而流传至今。可以说,没有诸家的无私援手、相互提携、通力合作,就不会有传世至今的《隶篇》。在长期的鉴藏与研究中,陈介祺结交了诸如许瀚、鲍康、张廷济、王筠、许梿、何绍基、吴云、徐同柏、叶志诜、何昆玉、吴大徵、王石经、郭麐等一批同道挚友。其于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出版的早期著作《簠斋印集》,便是由许瀚、何绍基和吴式芬共同审定并出资刊印的。许瀚去世后,部分遗稿转交给陈介祺,陈氏为之校订了《攀古小楼砖瓦文字》、《攀古小楼款识释文》等著作,编写了《日照许氏金文册目释》,并设法帮助刻板印行。
凡此,也可以说,嗜古、富藏,尽在为国传古,视鉴藏学术为公器,是陈介祺那一代金石鉴藏家们的风范,至今仍是值得收藏家和学界弘扬的优秀传统。
(篆刻“平生有三代文字之好”见封底)
【责任编辑:董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