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制定“十二五”规划过程中,人们经常提到国民收入倍增计划,国民收入与经济增长同步增长,一些地方政府已经明确提出“十二五”要实施国民收入倍增计划。但是,没有好的机制保证,政策的结果会走向反面。现实中,收入倍增还看不到明显迹象,倒是支出倍增的趋势已经明显得多。就近段时间来说,至少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注意:一是物价上涨,特别是和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商品价格大幅上涨。民众这方面的支出已经远不是CPI增长3%、4%能够衡量的。二是今后一段时间税费负担将会明显加重。物业税、车船使用税、环境税、社会保障税等都在酝酿中,一系列的税费将会明显增长。
关于车船税问题,有人说,经济增长快要收钱,房价高要收钱,汽车多要收钱,对经济社会的调控最后都变成了收钱。中国人税负痛苦指数本来就很高,比如车主的税负,一辆车负担了像增值税、年审费、牌照费、拥堵费等诸多税费,各种税费占了一辆车总费用的40%。
政府强调民生,特别是强调提高底层人民收入,这几年农民的状况有明显改善。但这几年底层的改善与对中产阶层的剥夺是密切相关的。最近有两个调查,一个是新浪网对7000多人的调查,结果显示有比较模糊的移民意向的达到88.2%。第二个是汇丰银行对月薪超过12000元、流动资产超过12000万元的人的调查,10年内有移民计划的达到60%。这样的调查结果相当令人震惊,对此,有人称之为精英集体出逃,也有叫第三次移民潮,还有的叫用脚投票。实际上,中国可以腾挪的空间非常有限,所做的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症结就在于中国社会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吸收财富的黑洞,这个黑洞把社会发展成果的相当部分吸收进去,剩下的老百姓能够分到的非常有限。在这个剩下的很有限部分中,要改善这个部分就必须以另一个部分受损为代价,这就是有限的空间。增加居民收入可能变成一场“零和游戏”。
这个巨大的黑洞依托权力形成。有两个数字,一个是政府的财政收入。据我的计算,2009年政府各种形式的收入一共是11.5万亿,占当年33万亿GDP的1/3;另一个是王小鲁的计算,2008年,中国有9万亿元的财富不清不楚地“分丢”,这也是GDP的1/3。国民一年创造的财富中,政府收入占1/3,分“丢”了1/3,剩下的1/3才是规范性分配的部分,企业的利润也在这1/3里面。这些就发生在构建和谐社会的背景下。
在这背后,社会可能是机制出了问题。应当考虑如何形成财富和资源分配的新机制。这有赖于培育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会。没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力量,解决利益失衡的问题是不可能的。再进一步,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究竟是要重建权力还是要重建社会,最近这些年来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势是,权力不断强化,社会开始重新回到依靠权力来解决问题的老路上。
市场经济、全球化、科学技术发展、快速城市化等一系列过程造成了经济社会生活复杂化,客观上要求一种更强的治理能力,但在中国既缺少市场又缺少社会的情况下,对更强治理能力的要求很容易直接转化为对权力的呼唤。所以需要尽快形成市场、社会、政府的多元治理结构。
(文/孙立平据《社会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