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宫廷画院职官待遇对画院水平的影响

2011-03-16 13:07海,刘
关键词:翰林官职宫廷

王 海,刘 虎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天津300072)

宋代和明代有很多相似之处,它们都是汉族政权,都曾经统一中原地区,思想基础都是儒学,统治时间都是300年左右。在这两个王朝中,都出现了类似的绘画艺术机构,即宫廷画院,但由于宋明两代的统治者对宫廷画院的不同态度,影响了宫廷画院的制度和宫廷画家的待遇,封建政权给予宫廷画家的待遇代表着画家的社会身份,也体现着他们的价值,官职高低和待遇厚薄影响着画院画家创作的积极性,进而影响着画院画家的整体水平。宋代和明代在几乎相同的社会环境背景下,宋代宫廷画院名家辈出,水平独领风骚,而明代宫廷画院高手寥寥,却被民间画坛抢尽风头。本文将从宫廷画院中画家职官待遇制度的角度进行比较分析,找出宫廷画院的水平宋强明弱的原因。

一、宫廷画院的官职制度

宋明两代政权都很重视笼络人才,大力推广科举制度,给知识分子一条出人头地之途。知识分子一旦通过严格的科举考试,就能得到官职,成为国家的管理者,这在重士、农,轻工、商的封建社会是光耀门楣、获得人生成功的最佳道路。同样,在画家群体中,艺术水平得到皇家政权的承认,进入宫廷画院获得一个官职,对当时的画家们也是极具吸引力的。以下分析宋代和明代在宫廷画院官职制度上的异同之处。

1.宋代画院官职设置

宋代前期宫廷画院称为翰林图画局,隶属于翰林院。清代徐松在《宋会要辑稿》中明确记载:“翰林院,在宣祐门内东廊,掌供奉图画弈棋琴阮之事,常以翰林司兼任……翰林院掌天文、御书,供奉图画、弈棋、琴阮之事,以执授事上……翰林院勾当官1人,以内省押班都知充,掌艺学供奉之事,总天文、书艺、图画、医官四局。……图画局掌以绘事供奉……”[1]宫廷画院最晚在宋太宗雍熙元年(984年)被称为翰林图画院,《宋会要辑稿》职官36记载:“翰林图画院,雍熙元年只在内中苑东门里,咸平元年移在右掖门外,以内侍二人勾当。”[1]3124宋代宫廷画院的名称从翰林图画局演变到翰林图画院,地位明显提高了。

宋代宫廷画院的官职制度承接五代后蜀、南唐画院的制度,官职名称也沿袭下来。按等级高低设有“待诏”、“艺学”、“祗候”、“学生”等职。南北两宋300余年,宫廷画院的官职设置相对稳定,基本在这四等内第迁增补。至南宋孝宗乾道年间(1165—1173)又有袛应修内司、袛应甲库。据《钱塘县旧志》云:“南宋渡后,粉饰大平,画院有待诏、祗候、甲库修内司、有袛应官……”[2]

宋代翰林院所属各局如医官、图画、琴棋的“待诏”、“艺学”、“祗候”、“学生”等官职被称为“伎术头衔”,以示与普通文官的区别。但是,朝廷还给宫廷画家更高的出路,那就是在“伎术头衔”外还可以升至“光禄寺丞”(从六品上)、“太子洗马同正”(从五品下)、“太子中允”(正五品下)、“赞善大夫”(正五品下)、最高可到“国子博士”(正五品上),这些官职可以通过转官得到。虽然宫廷画家转官制度在北宋几经波折后被废止,但是政治上更深远的前途的确能吸引更多的优秀人才进入宫廷。

2.明代画院官职设置

明代的宫廷画院相对宋代宫廷画院,可以说是相当不规范。明代没有专门被称为画院的机构,也没有规范的宫廷画家技术职称。明成祖曾试图仿效宋代翰林书画院体制,建立明代的翰林书画院,据黄淮《皇介庵集》“阁门使郭公墓志铭”记载:“太宗皇帝……又欲仿近代设画院于内廷,命臣淮选端厚而善画者完其任。”[3]后因几次亲驾北征而未能实施。明代虽然没有明确的画院编制和单位,但是有一批宫廷画家在宫廷的特定地点如武英殿、仁智殿等进行绘画活动,所以一般按照习惯也称为画院。

明代初期,百废待举,明太祖洪武年间(1368—1398)画院初创,制度、画家的隶属机构和职务官衔均未形成定制,管理很分散。例如沈希远被授予中书舍人(从七品)、陈远授予文渊阁待诏等。到明成祖永乐时期(1403—1424),外朝华盖殿、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几处殿阁中,各有因艺事称旨而挂职者,翰林院、工部营缮所和文思院也有隶属者,官衔则有各殿阁待诏、营缮所丞(九品)、文思院使(九品)等,例如《明画录》、《明会要》等文献记载:文渊阁待诏陈远,翰林待诏滕用亨,翰林编修朱芾,工部营缮所丞郭纯等人,也有的不授官而仅称供事内府、内廷供奉。从明宣宗宣德年间(1426—1435)开始,供奉内廷画家除少数安排原机构外,大多隶属于仁智殿和武英殿。所授职衔也有所提高,尤其授以锦衣卫武官名衔,有都指挥(二品)、指挥同知(二品)、千户(五品)、百户(六品)、镇抚(六品)等级别,官位都较高,宫廷画家虽然被授以军职,但并不担任实际的军事任务,而是带军职供奉画院。

明代宫廷画家的官职和称谓约有十余种。以《明史·职官志》为基准,正式记录其中的官职有:待诏(从九品)、中书舍人(从七品)、文思院副使(从九品)、营缮所丞(九品)、鸿胪寺序班(九品)以及锦衣卫各级职衔。

明代授予宫廷画家的最高官衔比宋代的要高,宋代最高到正五品上,明代最高到二品,但是,明代的二品官是锦衣卫的武职都指挥和指挥同知,锦衣卫的特务身份在明代臭名昭著,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宫廷外高水平画家进入宫廷的积极性。

二、宫廷画院画家的升迁状况

1.宋代宫廷画家升迁状况

如前文所述,宋代宫廷画家主要是在翰林图画院的“待诏”、“艺学”、“祗候”、“学生”专业等级体系内进行升迁,算得上是正规的绘画专业技术职称。在宋代初期各个职称人数因需而设,没有限制,隶属机构上也只是常以翰林司兼领,有一定的临时性质。如《宋会要辑稿》记载:“翰林院,在宜佑门内东廊,掌供奉图画、奕棋、琴阮之事,常以翰林司兼领。待诏、艺学无定员,有书、琴阮、棋、合香、装画、捏塑等名。”[1]等到雍熙元年前后,翰林图画院换掉临时的身份,改为由内侍二人专职管理,各个专业等级的人员编制开始固定。《宋会要辑稿》记载:“翰林图画院,雍熙元年置在内中苑东门里,咸平元年移在右掖门外,以内侍2人勾当,待诏等无定员。今待诏3人、艺学6人、祗候4人、学生40人为额。旧工匠14人,今6人。”[1]这时的翰林图画院就成为一个正式的皇家建制。

如前所述,在宋代初期,宫廷画家的职衔升迁是比较随意的,以皇帝的意见为准则,如《图画见闻志》记载:王霭,“授图画院袛候,遂使江表,潜写宋齐丘、韩熙载、林仁肇真,称旨,改翰林待诏。”[4]再如高文进“太宗时入图画院为祗候”,后“以其能迁待诏。”[5]这说明宋代前期因为画院初创而随之附带画家升迁的不规范性,这些有能力的画家在画院初期急需人才时能够获得破格提拔。随着历史的发展,宋王朝的统治渐趋稳固,社会也安定下来,政权的规范性建设也提上日程,作为已经成为独立正式建制的翰林图画院的画家们,官衔升迁逐渐纳入政府的官员管理体系中。真宗(998—1023)后期,图画院职名形成定额,据《宋会要辑稿》记载:“今待诏3人,艺学6人,祗候4人,学生40人为额。旧工匠14人,今6人。”[1]3124此后宋朝大部分时间里图画院的编制定额基本没有变化,只是到南宋晚期,随政局的恶化管理混乱,编制定额才出现变化。宋仁宗(1023—1064)后期画院画家的升迁比较僵化,按资排辈,有阙才能在候额内填补,《宋会要辑稿》记载:“嘉祐五年(1060)正月,诏省御书院并翰林图画院待诏以下额外所增员。2月6日,诏宣徽院勘会御书院、图画院见今额外人内,有合系请受者,即且令依旧,候额内有阙,拨填其额外,未有请受人即依三司详定所奏并减罢,仍今后不得额外填人。”[1]然而,宋神宗(1068—1085)继位之后,改革画院的职官制度,在画院引入竞争机制,画家升迁不再论资排辈,而要考校艺业,有能力者上,这一制度完善了职官选任和人才选拔的制度。《宋会要辑稿》有具体记载:“熙宁二年(1069年)11月3日,翰林图画院祗候杜用德等言:待诏等本不递迁,欲乞将本院学生40人,立定第一等、第二等各10人为额,第三等20人,遇有阙即从上名下次挨排填阙,所有祗候亦乞将今来4人为额,候有阙于学生内拨填。其艺学元额6人,今后有阙,亦于祗候内拨填,已曾蒙许立定为额。今后有阙,理为递迁,后来本院不以艺业高低,只以资次挨排,无以激劝,乞自今将元额本院待诏已下至学生等,有阙即于以次等第内拣试艺业高低,进呈取旨,充填入额。此后,画院内的升迁名额和考核方式就以制度的形式规范下来。

宋代宫廷优秀画家除在专业职称范围内递升外,能够入仕10年以上,不犯过错,还可以通过“出职”制度提升为画院外的地方官,为画家的政治生涯开辟了新的发展道路,例如院画家夏侯延祐曾做庐州巢县县令,《宋会要辑稿》记载:“(太宗)端拱元年11月,以翰林画待诏、光禄寺丞夏侯延祐为庐州县令。12月,以翰林书学少府监主簿何允元为汉州绵竹县令。”[1]3126“(真宗天禧元年1017年)10月,诏御书院翰林待诏、书艺、祗候等入仕 10年以上,无过犯者,与出职。”[1]3127这都能体现出宋代职官管理的规范化和制度化。

2.明代宫廷画家升迁状况

明代宫廷画家不像宋代画院画家有专门技术职称系统可以依次第迁,画家的升迁缺乏系统性。如前文所述,明代宫廷给画家设置了很多官职名称,如:待诏、中书舍人、文思院副使、营缮所丞、鸿胪寺序班和锦衣卫等,大部分都跟传统的宫廷画院画家技术职称没有关系,宫廷画家们只是挂名领取俸禄,只有虚衔没有实职。职衔升迁前后的官职也有很多不一致,如明宪宗成化朝(1465—1487)的林良,先拜工部营缮所丞,值仁智殿,后来升为锦衣卫镇抚,《广东通志》卷五六记载:“林良……后拜工部营缮所丞,得直仁智殿,改锦衣卫镇抚。”[6]明宣宗宣德朝(1426—1435)的周文靖先任鸿胪寺序班,升任锦衣卫镇抚,《闽书》卷一三五记载:“周文靖……历官鸿胪序班。子鼎亦善画,征袭锦衣卫镇抚。”[6]32这些混乱现象对研究造成一些障碍。这些官职中,只有在宣德朝授予宫廷画家锦衣卫的职衔后,升迁才变得有序起来。《明史·志第五十二·职官五》记载:“锦衣卫,掌侍卫、缉捕、邢狱之事,恒以勋戚都督领之,恩荫寄禄无常员。凡朝会、巡幸,则具卤簿仪仗,率大汉将军(共1 507员)等侍从扈行。宿卫则分番入直。”[7]锦衣卫实际是皇帝直属的特务机构,以军衔递升,宫廷画家套用锦衣卫的职衔升迁,显然是不合适的。《明史·志第五十·职官三》记载:“其直文华、武英两殿供御笔札者,初为内官职,继以中书分直,后亦专举能书者。大约舍人有两途,由进士部选者,得迁科道部属,其直两殿、两房舍人,不必由部选,自甲科、监生、生儒、布衣能书者,俱可为之。不由科甲者,初授序班,及试中书舍人,不得迁科道部属,后虽加衔九列,仍带衔办事。(楷书出身者,或加太长卿衔,沈度、沈粲、潘辰等有加至翰林学士、礼部尚书者)”[7]1809这段资料讲的是以书入直内廷的伎术人员的升迁情况,以画入直的人员应该执行相似的管理制度,这些人的官职升迁要跟普通文官的升迁区别开来,但是也有例外情况,例如最后所列沈度、沈粲、潘辰等能够升至翰林学士和礼部尚书。明代宫廷伎术官的加官升迁制度,到宪宗成化年间(1465—1487)之后,因为宦官当权,逐渐受制于宦官并且开始滥授,出现了命中官传旨而得官的“传奉官”,《明会要》记载:“宪宗初即位,命中官传旨,用工人为文思院副使。自后相继不绝。一传旨,姓名至百十人,谓之传奉官。文武僧道滥恩者以千数。”[8]这一举措使伎术官的官职声誉受到严重影响,也使得文人官员对这些官职更加轻视乃至厌恶。滥授官职在正德后越发不可收拾,太监刘瑾专权时,文华殿书办张骏,骤擢至礼部尚书,连装潢匠役,亦授官秩;明·叶盛《水东日记》卷二记载“世宗时,匠役徐杲,以营造擢官工部尚书,其属冒太仆少卿,苑马卿以下职衔者,以百数。又工匠赵奎等五十四人,亦以中官请悉授职。”[3]8朝廷内滥竿充数和滥授官职,再加上混乱的管理和对宦官的憎恶,使许多有真才实学的人耻与为伍,宫廷画院优秀人才日渐稀少。

宋代宫廷画院画家的官职一般在规范的技术职称系统内部次第升迁,也可以个别的受到皇帝青睐得以有“出职”放任外官的机会,整体来说,宋代画院画家活动比较集中,他们的官职晋升比较稳定和规范;明代宫廷画院画家比较分散,其官职称谓杂芜而升迁无序,唯一升迁比较有序的官职锦衣卫还不是画家的专职职称,而是皇帝的特务军衔,之后随着锦衣卫的名声越来越差,加之明代中期以后宦官专权,官职滥授,就使一部分优秀人才望而却步,这种情形削弱了明代宫廷画家群体的整体水平。

三、宫廷画院画家的待遇

1.宋代宫廷画家的待遇

宋代朝廷对待宫廷画家的待遇相当优厚,邓椿《画继》卷十《杂说·论近》就记载:“本朝旧制,凡以艺进者,虽服绯紫,不得佩鱼。政、宣间独许书画院出职人佩鱼,此异数也。又诸待诏每立班,则画院为首,书院次之,如琴阮、棋、玉、百工,皆在下。又画院听诸生习学,凡系籍者,每有过犯,止许罚直,其罪重者,亦听奏裁。又他局工匠,日支钱谓之食钱,惟两局则谓之俸直,勘旁支给,不以众工待也。睿思殿日命待诏一人能杂画者宿直,以备不测宣唤,他局皆无之也。”[9]资料说明在宫廷里面,以技艺供职内廷的人员,可以得到跟普通文官同样的“服绯紫”的资格,这是朝廷对官员服装颜色上的等级规定但是又要求技术人员“不得佩鱼”。“佩鱼”是唐宋两代官员象征身份和地位的一种章服。系佩于腰带而垂于背后、装饰有金或者银制鱼形的袋。在宋代规定绯服配银鱼,紫服配金鱼。然而,书画院的人员在其中又受到特别优待,不仅可以佩鱼,例如《益州名画录》记载画院待诏黄居寀就曾于太宗朝“圣朝授翰林待诏、朝请大夫、寺丞、上柱国、赐紫金鱼袋。”[10]还在正式召见的场合中排位在前,离皇帝最近,就连朝廷所发银钱,别的部门称为“食钱”,书画院单独称为“俸直”,这足以看出书画院在宫廷体制中高于其他部门的地位,真可谓“不以众工待也。”

“佩鱼”的制度是宋前期给书画院的优待,这引起科举入仕的文官们的反对,虽然几经反复,但最后还是被取消,这也说明,技术官员的地位受到文官们的压制,这期间书画院的待诏也跟朝廷力争他们的地位,如《宋会要辑稿》记载:“(仁宗天圣)二年十月翰林待诏太子中舍同正王文度言,近书勒牌额毕,蒙恩赐紫,缘见今赐绯、鱼袋,乞依旧佩鱼。仁宗曰:旧条曾有条约,不许伎术官辄带鱼袋,所以区别士类,不令混淆,今宜遵守,所奏不行。”[1]3127宫廷伎术官员的争取被皇帝以遵守既有条约,不使伎术官与士类相混淆的理由拒绝,也说明伎术官员的地位低于普通文官。

另外,画院伎术官还可以参与朝廷的出差公务,例如《益州名画录》记载太宗淳化四年(993)黄居寀曾“充成都府一路送衣袄使”[10]73;真宗朝(998——1022)画院袛候高元亨也曾“押河西防边将校冬衣至渭川。”[5]255从《宋会要辑稿》的资料上看,“送衣袄使”这一出差公务是一份美差,朝廷一度规定两次出差间隔不得低于5年,若有人在未及五年期限时通过行贿等手段参与差遣,要给予治罪,可见这份差使多么炙手可热,如《宋会要辑稿》记载:“(真宗大中祥符)九年(1016)十月,诏诸色臣僚及御书院、司天监、天文院、翰林医官、图画院等处,今后须经五年未该差遣者,方得送衣袄。如未及五年辄敢陈乞及告讬皇族、国亲,并夹带实封,乞差遣者,并科违制之罪。”[1]3127另外,由于朝廷一度暂停又恢复“送衣袄”制度,图画院却被排除在“送衣袄使”的任务之外,还是由翰林待诏杜用和等人提出恢复参与任务的要求后,才又重新纳入这一任务之中,如《宋会要辑稿》记载:“(仁宗)嘉祐六年(1061)4月8日,翰林院待诏杜用和等言:自来每年差拨押送衣袄,昨于康定年中(1040)诸路权罢,后来却蒙再行十路押送衣袄,唯有图画院不蒙差拨,欲乞捡会旧例施行,诏依旧轮差抽赐衣袄,提举所勘会,乞依康定元年(1040)9月内所降条诏,若入仕及20年未经差送衣袄者,逐年轮差1名,从之。”[1]3125

到了南宋,画院画家的待遇明显地超过了北宋时期,出现了“赐金带”的特殊优遇。金带和金鱼一样,也是一种标示官品等级、以“明贵贱”的服饰标志,但金带比金鱼的规格更高。据《宋史·舆服志》:“带,古惟用革。自曹魏而下始有金、银、铜之饰。宋制尤详,有玉、有金、有银、有犀,其下铜、铁、角、石之类,各有差等。玉带不许施于公服,犀非官品,通犀非特旨皆禁。铜、铁、角、石、墨玉之类,民庶及郡县吏、伎术等人,皆得服之。”[11]“太宗太平兴国七年(982)正月,翰林学士承旨李昉等奏曰:奉诏详定车服制度,请从三品以上服玉带,四品以上服金带,以下升朝官、虽未升朝已赐紫绯、内职诸军将校,并服红鞋金涂银排方。”[11]3565这说明能够佩戴金带的官员已经是四品以上的高官了,如前文所述,北宋宫廷画家能够达到的国子博士不过正五品上的品级,且北宋画家受优待有被赐予“配金鱼”,但没有见到被赐予“金带”的记录,南宋给画院画家“赐金带”的确将宫廷画家的地位大大抬高了。从高宗赵构开始,著名的被赐以金带的画家有:李唐、李迪、李安忠、朱锐、张浃、顾亮、阎仲、马公显、萧照、马世荣等,而孝宗、光宗及宁宗三朝时被赐以金带的宫廷画家又有阎次平、刘松年、马远、夏珪、陈居中、梁楷、林椿、吴炳等,人数众多,也直接导致南宋画院中兴,创立院体经典风格。

2.明代宫廷画家的待遇

宋代和明代的皇帝对待文人和官员采取的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宋代的皇帝对文人和官员采取的是比较尊重的态度,如《画继·卷十·杂说·论近》记载“又画院听诸生习学,凡系籍者,每有过犯,止许罚直,其罪重者,亦听奏裁。”[9]皇帝对当时的画院学生犯错的态度也很宽容,不会轻易获罪;而明代皇帝从朱元璋建立政权开始,就对文人和官员抱有严重的戒心,并对文人和官员采取极端严厉的刑罚,一旦犯错即遭重罚。明代初期虽然宫廷因为需要而大规模招聘画家入画院,并且给予各种官职,但一些画院画家还是因为皇室的这种态度获罪,如《明画录》记载:“赵原……洪武初被征,令图昔贤像,应对失旨,坐法。”[12]“周位,字元素,太仓州人,博学多能,工于山水。洪武初征入画院,凡宫掖画壁,多出其手。后因同业相忌,以谗死。”[12]还有一位盛著:“盛著,字叔彰,嘉兴魏塘人。洪武中供事内府,被赏遇。后画天界寺影壁以水母乘龙背不称旨弃市。”[12]1729这三位宫廷画家的极端经历充分说明伴君如伴虎,皇帝的艺术趣味就是宫廷画家的唯一指导,画家在帝王的眼里完全没有地位,可以任意处置,这种情形大大限制了画院画家的创作积极性和创造性,只能亦步亦趋的跟随皇帝的要求,不敢越雷池半步。

明代文人通过科举入仕做官的数量大大增加,并且科举成为入仕的主要渠道,文人的地位更是提高。文人士大夫视供奉内廷的书画伎术官为役匠之流,贬低宫廷画家的人格和画格。宣德年以前,中书舍人还是翰墨亲近之臣,而至成化年间“亦各以传旨进秩,地望渐轻……其间供事者皆以艺进,或献诗词于大珰者亦得之,于是科目清流无肯预列(《万历野获编》卷九)”[13]。

四、结 语

整体来说,在宋明两个以文官治国的朝代中,宫廷画院画家的地位是低于正常文官的,从前述资料中也可以看出明代文官的势力比宋代文官更大,地位更高。宋代士人文官视伎术官为工匠,制定一些制度规范以示区别;明代科甲出身的文官更是以“进士”出身为傲,崇尚“清流”,耻于与伎术官“杂流”为伍。这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潮流限制了以技术为重的宫廷画家的升迁空间,也使得文人画的潮流逐渐超越宫廷绘画在主流绘画的位置。

在供奉内廷的各伎术官内部,宋代宫廷画院与明代相比,无论是皇帝的重视程度,还是画家官职制度和待遇,宋代画院无疑具有更明显的优越性,宋代翰林图画院在翰林院诸院局中具有超然的地位,而明代宫廷的画院则没有这么高的地位,虽然明代给予宫廷画家的最高官职达到二品锦衣卫都指挥,但是体制不清加之锦衣卫的特务性质都削弱了明代画院对高水平画家的吸引力。宋代翰林图画院的独立建制和健全的专业职称升迁机制也是明代画院所不能相提并论的。宋代皇帝对宫廷画家相对宽松的创作环境也优于明代宫廷画院拘谨、保守的环境。这些都是影响画家创作水平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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