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重视“三高、两转移”影响

文/傅允生

（作者为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教授）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随着投资增长与经济回升，浙江经济中“三高、两转移”现象逐渐凸显与强化，正在成为影响浙江经济可持续发展与平稳较快增长的突出矛盾和主要制约因素。所谓“三高”是指资源成本、商务成本与劳动力成本持续上涨，“两转移”指产业转移与市场转移。“三高、两转移”现象的出现与强化，是经济发展中的规律性现象，也反映了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国内外经济环境以及浙江经济发展条件的趋势性变化，以及对浙江经济增长与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产生的重大影响。

“三高”对浙江经济发展的影响

浙江是资源小省。改革开放30多年，浙江通过大力发展民营经济与劳动密集型产业，成长为国内制造业大省与经济大省。浙江经济快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赖要素资源投入，尤其是中西部地区大量农村转移劳动力到东部沿海地区打工，为浙江提供了丰富与廉价的劳动力资源，成为浙江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及其产品竞争优势的主要支撑力量。毋庸讳言，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浙江以要素资源投入推动的经济增长模式与经济发展方式，正在受到要素资源价格不断上涨所带来的企业生产成本持续上升，产业竞争力逐渐下降的严峻挑战。

其一，资源成本持续上涨。国际金融危机过后，随着投资规模扩大与经济快速回升，国际市场能源、原材料与大宗商品价格持续大幅上升。其中，纽约市场石油价格从2010年5月的低点69.58美元/桶，上涨至2011年3月的106美元/桶；铜价格从2010年6月的低点6130美元/吨，涨至2011年2月的1016美元/吨；2011年铁矿价格将比2010年上涨20%以上。从世界经济发展趋势看，发达经济体缓慢复苏与新兴经济体快速增长，将会带动全球能源、原材料与大宗商品需求的持续增长，从而使国际市场能源、原材料与大宗商品价格保持持续上涨态势。寄希望于能源、原材料与大众商品价格的趋势性下降来降低企业生产成本，提高企业竞争力与产品赢利能力是不现实的。

其二，商务成本不断上升。地价是影响企业商务成本的主要因素。随着制造业的发展与城市化进程加快，土地供给矛盾日趋紧张，企业工业用地价格不断上升。目前，浙江工业用地价格高居国内省区首位。在经济相对发达的杭州、宁波、绍兴、台州与义乌等地，工业用地价格已超过100万元/亩。同时，工业用地指标十分紧张，以至于一些具有良好发展潜力与前景的新兴产业项目也因为地方工业用地指标紧张而作罢。工业用地价格高企，既抬高了企业创业发展的投资门槛，也抬高了企业的生产成本。尤其是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由于用地规模大，赢利能力偏弱，工业用地价格高企，使之难以与中西部地区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企业有效竞争。这也是目前东部沿海地区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企业，纷纷转移到中西部地区落户发展的主要原因。

事实上，浙江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企业至今还有所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其工业用地的原置成本只有数千元与数万元/亩。若以目前浙江工业用地价格来发展劳动密集型制造业，是很难具有竞争力的。值得关注的是，浙江有相当一部分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企业，正是利用早年低廉的工业用地原置成本，以土地市场价格为基准，或在银行以土地现价质押贷款，或以土地现价出资进行项目投资，或以土地现价转让直接获取高额的土地转让收益等。总之，利用工业用地的原置成本与市场价格的巨大差距进行套利，获取非经营性收入，以此维持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生存与盈利。

这是一部分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企业不急于产业转移的重要原因，是一直以来浙江部分中小企业热衷于工业用地的圈地屯地的主要诱因，亦是部分开发区内企业工业用地空置率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这种现象的存在一方面造成工业用地闲置，同时人为导致工业用地紧张；另一方面以圈屯工业用地套利，严重影响了企业创业创新的积极性。显然，这种做法扭曲了市场资源配置机制，对企业生产经营与地区经济发展带来了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

其三，劳动力成本快速上调。2010年以来，中国劳动力成本出现明显上调趋势。一方面各级政府为改善低收入阶层的收入状况，通过提高最低工资标准推动劳动工资逐年合理上涨；另一方面，随着经济规模扩张与劳动力供给增长趋缓，用工荒现象开始出现，特别是2011年初全国性用工荒初露端倪，劳动用工缺口成为拉动劳动力成本上调的市场因素，尤其是技术工人短缺，成为拉动劳动力成本上调的主导力量。

劳动力成本上调在浙江表现的尤为明显，一个重要原因是浙江经济相对发达，城镇居民与农村居民人均收入处于国内省区首位。同时，浙江房地产价格高企，全国十大高房价城市浙江占有3席（杭州市、温州市、宁波市）。较高的居民人均收入与高企的房地产价格都会不同程度地影响劳动力成本。目前，浙江制造业的外来用工中，普工收入已达每月2500元左右、技工收入每月5000元左右，工资水平与普通大学毕业生相差无几，制造业劳动力成本处于国内省区前列。应该看到，目前劳动力成本上调还处于起始阶段，由于劳动用工缺口逐年扩大，生活成本逐年上升，劳动工资逐年上涨是不可避免的。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与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研究所相关权威研究机构预测，2015年是中国劳动力供给与人口红利的拐点，劳动用工紧张与劳动力成本上调的趋势正在形成与强化。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无论企业还是地区经济都是在竞争中发展的。竞争的一个主要内涵是生产成本的竞争，生产成本主要由资源成本、商务成本与劳动力成本构成。综合考察浙江经济发展中的生产成本，尤其是对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影响较大的商务成本与劳动力成本，不仅远高于中西部地区，在东部沿海地区中也处于高位。显然，浙江经济发展中的高资源成本、高商务成本与高劳动力成本，将对“十二五”时期浙江经济尤其是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发展形成明显的压力。这也是2010年以来浙江各级政府与企业重视结构调整、产业转移与产业升级的基本原因。从这个意义上讲，有必要充分认识与重视高资源成本、高商务成本与高劳动力成本对“十二五”时期浙江经济发展所产生的重大影响，同时积极筹划相应对策，促进浙江经济增长与经济发展方式转变。

“两转移”对浙江经济发展的影响

产业转移。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在国际市场需求变动与中央政府扩大内需政策的推动下，国内产业转移与市场转移趋势逐渐形成。产业转移主要表现为，东部沿海地区劳动密集型制造业逐步向中西部地区转移。对浙江来说，产业转移趋势的形成有利于自身结构调整与产业升级。浙江劳动密集型制造业规模过大，工业用地紧张，节能减排矛盾突出，需要通过产业转移来优化资源配置，大力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因而产业转移是浙江产业转型升级的助推器。有必要指出的是，在国内经济大省中浙江资源、人口与土地最少，“十二五”时期浙江要保持GDP与财政收入第四，特别是城乡居民人均收入第一的位置，就必须大力发展高附加值产业。重要的是，要抓住中西部地区积极承接东部产业转移的有利时机，尽早将相对过剩的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产能转移到中西部地区。

问题是目前对劳动密集型制造业转移，一些地方政府与相关企业还存在疑虑。困难来自产业转移不可避免的会影响地方即期GDP增长，同时由于中西部地区在承接东部地区产业转移中制定了相对较高的产业准入门槛，使浙江部分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中相对落后的产能难以转移到中西部地区，因此希望就地转型发展。矛盾是就地转型发展意味着要淘汰这些相对过剩的落后产能，这必然会带来相应的沉没成本，造成相关企业与金融机构的资产损失。从实践看，浙江产业转移比较缓慢，相当多符合产业转移条件的企业及其产能仍然滞留在经济相对发达、工业用地紧张、节能减排矛盾突出的地区，影响地区经济结构调整与产业升级。如果不抓住目前产业转移的有利时机，这些相对过剩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产能，就有可能成为地方产业结构调整中难以消化的经济包袱。

市场转移。受高失业率与高债务率影响，发达经济体产品进口能力下降，与之相反，随着投资增长与产业转移，国内中西部地区工业品与消费品需求持续增长。中西部地区人口多，资源丰富，经济发展潜力与市场空间巨大，是中国后续经济发展与消费增长的主要区域。从中国经济发展趋势看，在国际市场需求增长趋缓的情况下，需要通过扩大内需，尤其是经济发展相对滞后、消费水平较低的中西部地区的内需增长来带动经济增长。它反映了后金融危机时代国内外市场需求变化的新特点。

浙江是出口经济大省，一般贸易出口规模与贸易顺差位居国内省区首位。国际市场需求增长趋缓，会不同程度地影响浙江出口经济增长。2011年2月，中国对外贸易首次出现月度贸易逆差73亿美元，这表明中国经济正在逐渐从外需带动向内需驱动转变。浙江经济需要根据市场环境变化，在巩固与提升国际市场需求的前提下，努力开拓国内市场尤其是广大的中西部市场。通过构建国内市场营销网络、创立产品品牌、增强营销能力、推动网上交易、完善物流功能等措施，提高浙江产品在国内市场的占有率与覆盖面，提高浙江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的联动发展水平。

鉴于产业转移与市场转移对“十二五”时期浙江经济增长与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重大影响，有必要在统一认识的基础上及时出台相关政策措施，创造条件，推动相对过剩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产能尽快向中西部地区转移，推动企业尽快拓展国内尤其是中西部地区市场。可供考虑的政策措施包括：一是加强浙江与中西部地区的省际省区经济合作，通过政府搭台，为浙江企业产业转移与市场拓展营造良好氛围，创造良好环境。二是建立政府产业转移基金，为浙江相关转移企业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与经济补助，推动企业转移发展。三是制定严格的企业工业用地制度与标准，扼制企业特别是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企业在工业用地中的圈地屯地行为，化解工业用地闲置与紧张的矛盾，提高土地资源利用效率。四是组织与发挥民间商会的协调功能，形成企业在产业转移与市场拓展中的协同效应与规模效应，推动产业转移与市场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