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洋
(国家体育总局干部培训中心 党校工作部,北京 100084)
替代全球主义运动(A ltermondialisme Movement)是近年来在国际范围内形成的一种寻找另一种全球化以替代目前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运动。它是在2007年召开的第五届国际马克思主义大会上作为大会讨论的两个主要议题之一被正式提出来的。从替代全球主义这一思潮的提出和发展我们可以看出,它与“全球化”、“反全球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厘清替代全球主义的产生及发展脉络,可以使我们更好的掌握它的发展动向,认清和把握当前资本主义主导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本质,从而促使人们积极探寻一种新的包含了“正义、民主和可持续性等价值”的全球化方式来替代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以促进一个“更美好的、更加民主的、生态可持续的世界的实现”。[1](导言,P2)这也正如美国学者约翰·卡瓦纳和杰瑞·曼德尔所说:目前,“全球性的和平和正义运动正处于一个转折点:值此转折点,我们不仅要对主导的经济范本做出批评,同时也要明确提出未来的发展方向。”[1](导言,P2)
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新技术革命推动下的新一轮全球化浪潮,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全球各个角落推进,并受到西方主流社会的大力弘扬。不过,进入20世纪90年代中叶后,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全球化运动在世界范围内勃然兴起,并对当今的全球化进程产生了深远影响。反全球化运动兴起后,逐渐取代或包容了一些其他的社会运动,由此发展成为当今世界规模最大、参与人数最多、影响最为深远的新社会运动,并日益引起整个国际社会的关注。[2](总序,P4)在西方媒体中,人们常常把“反全球化”与“反对新自由主义”、“反资本主义”、“反美国化”、“反跨国公司”等联系在一起,在不少情况下可以相互使用。从某种意义上讲,“反全球化运动的兴起,是全球化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全球化进程中出现的反全球化运动,是对标榜公正与平等、繁荣与富足的全球化的一个极大讽刺。[2](导论,P2)
替代全球主义运动发端于20世纪80年代初的拉丁美洲。最初的名称是反全球化运动,其目标主要是反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拉美国家制定的经济结构调整计划。随之,这一运动逐步扩展到美国和欧洲,并在20世纪末达到高潮。其标志是1999年11月在美国西雅图召开的世贸组织部长级会议期间大量非政府组织举行的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接着,2001年在巴西阿雷格里港召开了第一届世界社会论坛,与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分庭抗礼。2002年在佛罗伦萨召开的欧洲社会论坛期间则举行了反对伊拉克战争的游行示威。[3](P48)它具有普遍意义的口号是:‘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可以说,“世界进入第三个千年以来,资本主义变本加厉地推行新的奴役和暴力政策。新自由主义把全世界的劳动者置于相互对抗和竞争之中,它吞噬了工人运动、民主运动、妇女运动、第三世界反对殖民主义斗争取得的成果,削弱了民族认同感和独立性,用商品化取代了文化的多样性,加速了世界陷入生态灾难的进程。但是新自由主义也遭遇到全球各种各样的反抗,由此产生了一种联合的力量。从替代全球主义运动演绎出世界团结的逻辑,这一逻辑赋予国际主义以新的内涵。”[4](P1)实际上,在20世纪80年代初,替代全球主义运动在拉丁美洲已经出现,而它又是2007年召开的国际马克思主义大会提出的主要议题之一,所以,反全球化运动是替代全球主义运动的开端。
伴随着经济全球化尤其是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在世界的推广和发展,人们在提高生活水平、满足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同时,“经济全球化所造成了新的国际不平等和不公正,信仰冲突、文化冲突、民族和种族冲突加剧,恐怖主义呈现出不断蔓延的势头等因素也给人们带来了巨大冲击。”[5](P45)面对着冲击和挑战,人们也在不断思考如何应对这种困境,并积极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德国慕尼黑大学著名社会学教授乌尔里希·贝克将当今时代定义为“文明风险全球化”的时代,他指出全球化时代是一个新的风险和危机层出不穷并不断加剧的时代,所有困扰各国人民的重大问题,都正在转化为威胁全人类安全和生存的危险。[5](P45)他认为,风险生产—分配的逻辑已经上升为“第二次现代性”,即全球化时代的主要特征。今天,随着全球化的日益深化,国际恐怖主义愈来愈猖獗,世界性金融危机频繁发生并加剧,生物基因技术一再突破科学伦理和社会伦理的底线,地球气候急速变暖,带来了人类历史上空前严重的巨大危险和风险。这标志着一个新时代——风险时代——的来临,风险意识已深入国际政治和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一个“世界风险社会”(Weltrisikogesellschaft)已经形成。[5](P46)应对全球化的答案究竟何在?他从十个方面对此进行了讨论:国际合作;跨国国家或“相容主权”;按资分配;教育政策的新导向;跨国企业家是非民主的还是反民主的;公民劳动联盟;德国新的文化、政治、经济目标定位;经验文化、短缺市场和社会自我更新;开放的企业家和自主的劳动者;反排斥社会契约。[6](P58)
在格拉德·博克斯贝格和哈拉德·克里门塔著的《全球化的十大谎言》一书里,他们“深刻分析了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经济理论,特别是倡导全球化概念的新自由主义思想,比较了欧美发达国家,尤其是德国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阐述了全球化过分强调市场作用的局限性,列举了全球化可能带来的种种弊端,比如,经济危机、社会福利的消减、失业率的上升和发展中国家难以从全球化中获利等。明确指出了‘全球化加剧了发展中国家的贫困’。”[7](P143)接着他们指明了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工程加大了发展中国家的贫富差距,只有新的经理和领导精英才从这种发展中受益。“第三世界”的大规模贫困并不能被克服,充其量在大规模贫困中创造出几个富裕的小导罢了。[7](P146)最后他们表明:“在公共空间存在着许多活动领域,在这些领域里,每个人都可以为揭露新自由主义思想,从而为创立有益人类的思想和创造思想的社会以及为生态结构开辟道路做出贡献。”[7](P235)
美国学者约翰·卡瓦纳和杰瑞·曼德尔在其所著的《经济全球化的替代方案》一书中指出:“被我们称做经济全球化,即由新自由主义或者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化的经济实验明显失败了,这种实验并没有达到其宣称的那些目标——与华丽的言辞相反,那些目标,特别是使贫困国家得到实惠的目标,显然并没有得到重视。因此,经济全球化实验的失败反而导致贫困国家对富裕国家某种形式的反叛。”[1](序言,P1)“经济全球化被当做一种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推销给全世界,但是其效果没有像广告所吹嘘的那么好。经济全球化没有帮助穷人,而是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贫富差距(在收入和财富两方面),无论是穷国和富国之间还是穷人和富人之间都是如此。经济全球化妨碍了民主和社会正义,经济全球化摧毁了地方社区,将农民和世世代代的土地隔离。经济全球化使历史上最大的环境破坏加速发生。全球化的真正受益者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司及其高级官员,以及它们所带来的全球官僚。”[1](P17)
由此可见,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加剧了社会和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它没有最终消除贫困,反而使世界上最贫困国家和人民被掠夺得更加严重,使全球环境日益受到破坏,经济发展不稳定,以及富人们的财富得到了空前暴涨。大约有45亿人生活在所谓的“发展中国家”。80%的人类生活在贫穷之中。有13亿人必须靠每天不到1美元的收入生活,8亿人食不果腹,另外8亿人则不得不放弃健康保障,至少8.4亿成年人目不识丁。[7](P142)联合国把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定义为每年的人均收入低于320美元的国家。全球48个最不发达国家中有42个在非洲,共有5.7亿人生活在这些国家中,超过全球人口的12%。1960年,最穷的46个国家在全球贸易中所占的比例为1.4%。如果全球化对最穷的国家有利,那么它们在全球贸易中所占的比例就应该上升。但恰恰相反,90年代初,它们在全球贸易中所占的比例只有0.6%,到1995年更下降到可以忽略不计的0.4%。1980年,商品交易最不发达的 102个国家在世界出口中所占的比例为7.9%,1990年只有1.4%。尽管如此,自由贸易的支持者如世界贸易组织、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还在不知疲倦地强调世界贸易给最穷国家带来的恩惠。[7](P143-144)随着新自由全球化的推行,由此产生的贫富差距、失业、种族矛盾等各种社会弊病不断出现,“当代资本主义的所谓新秩序,依然像马克思生前一样,千疮百孔,存在着一系列无法愈合的伤口。”[8](总序,P3)替代全球主义的出现反映了人们的现实感召,“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也不仅仅将是停留在人们嘴边的一句口号,必将有千千万万的人为“寻求真理”而不懈努力。
美国著名世界体系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沃勒斯坦提出,在现代世界体系处于结构性危机之时,产生了第四种反体系运动的力量——反全球化运动。这支运动源于1999年11月的西雅图会议的抗议示威活动,其力量来自老左派、工会、新社会运动和无政府主义团体。西雅图抗议活动之后,全世界每年都发生抗议那些实施新自由主义议程的政府间会议,并最终促成了世界社会论坛(WSF)的创立。这一新的反体系运动,与以前的各种活动如老左派、新社会运动、人权组织和其他不易归入这些类别的运动聚合起来,并将那些严格按地区、国家和国际风格组织起来的团体也包含进来。[9](P67-68)他强调“必须加强对我们长期重点目标的实质意义的认识,要争取一个相对民主和相对平等的世界。我们需要做的是讨论它、勾画它的蓝图,并尝试以替代性的机构实现它。”[10](P23)替代全球主义的产生和发展,为我们认识反全球化运动提供了一个新视角。
(一)从替代全球主义运动的提出过程上看
任何一种思潮,从开始提出,到逐渐被人们所认可、接受,需要经历一个过程。在这期间,它可能会受到一些人的质疑,可能会受到一些持不同意见的反对者的排挤、打压,但是,如果这种思潮能够真正代表世界上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和福祉,它必终将能被人们所接受。从反全球化运动(Anti-GlobalizationMovement)到反全球主义运动(Anti-Globalism)再到替代全球主义运动(Altermondialisme Movement),从“Anti”到“Alter”,由最初的“反对”到现在寻求的一种“替代方式”,每一次主题词的转换都反映出人们对这一思潮的认识和理解正逐步加深。这表明“人们已不是简单地反对或抱怨了,而是走到一起团结起来寻找替代和改造全球化的方案,这是反全球化运动的一个了不起的变化。这股力量得汇整和扩大,足以改变世界,足以颠覆既定的国际体制,足以对当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的性质产生革命性的影响,然而,它又没有传统革命风潮所夹带的狂暴和凄厉……这是一股青春、宁静而宽容的力量,它所要推动的变革,也许不是那么立即而直接,其对未来人类世界的影响,却可能更为深沉,更为深远。”[11](P33-34)
(二)从替代全球主义运动的宗旨上看
在全球范围内实现民主、公正、和平与人权,保护环境和争取有控制的、团结的全球化,是此项运动倡导的宗旨。[4](P4)芬兰经济史教授丽达·赫叶毕发表文章指出:“与100年前出现的第一次经济全球化浪潮一样,目前的经济全球化浪潮加剧了全球贫富差距。1870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出现了第一次经济全球化,穷国和富国之间人均收入形成了 9倍的差距。现在穷国和富国之间的差距增长到了18倍。”世界银行1996年度《世界发展报告》中说:少数发展中国家富起来了,但100个以上的发展中国家比15年前更穷了。1971年联合国把25个发展中国家定为“最不发达国家”,20多年后此类国家不仅没减少,反而增加到48个。世界上200名最富有的人所拥有的财富在过去4年间增加1倍,达到1万亿美元。世界上358名亿万富翁拥有的财富,相当于25亿人(即几乎占世界一半居民)的所有财产。目前世界上有10亿多人口每天消费水平不到1美元。联合国开发计划署1999年度《人类发展报告》说:“全世界最富有的1/5人口和最贫困的1/5人口的人均国民收入之比,1960年为30:1,1997年达到74:1。”[12](P27)这些数字说明,全球的贫富分化不是在缩小,而是在进一步加大,当前的不平等、不公正的全球化导致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并且由这种非均衡发展的全球化所引发的各种矛盾也在加剧,只有寻求一种公正、平等、可持续发展的全球化才能缩小差距或者解决上述问题。
(三)从替代全球主义运动的奋斗目标上看
减轻贫穷国家的债务;对金融投机交易征税;发展公平贸易;保护自然资源和可持续发展;保护农业免受自由贸易的危害;保护教育、健康卫生等社会公共服务和文化免受世贸组织自由贸易政策的危害;反对金融投机造成的失业;反对资本外逃和建立富人的税收天堂,是此项运动的奋斗目标。[4](P4)为了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社会,约翰·卡瓦纳、杰瑞·曼德尔两位教授还提出了一切国际的、国民的、地区的经济政策规则及其机构的构成都应当遵循的十项核心原则,即新民主;辅从性;生态的可持续性;共同的遗产;多样性;人权;工作、谋生及就业;粮食安全与食品安全;平等和预警原则。[1](P78-105)他们认为应该把这些原则应用于全球化,同时还说道:“这十个原则看来与推动全球公司经济体制前进的原则正好相反。这一强大体系的绝对命令产生了自我强化的推力推向如下方面:公共遗产资源私有化和垄断;权利和权威集中于少数人手中,而他们则不用为自己的决定对人类和地球的福祉所产生的影响承担法律责任;将世界分裂为大赢家和更大的失败者的生死竞争;不负责任的成本外化;文化、生物和经济多样性的毁灭;对威胁着人类健康和环境健康的致命风险的漠视。”[1](P105-106)进而他们认为“从这些全球化公司机构手中夺回权利并且以能更好地满足人类和地球需要的机构和规则取而代之等的时候到了。”[1](P106)
总之,从全球化向世界范围内的推进,到反全球化运动、替代全球主义运动的兴起及其迅猛发展,从一个侧面表明,由西方主导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是一个缺乏公正、平等和民主的全球化,是一个问题迭出、矛盾重重的全球化,是一个难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全球化。这种全球化迫切需要治理。[2](导论,P14-15)近些年来,透过替代全球主义运动的蓬勃发展,人们更加清醒地看到了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给不发达国家所带来的危害。现在问题已经提出,它势必需要为了实现“公平、正义和可持续发展”的全球化这一目标的人们联合起来。替代全球主义作为一种思潮,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它的出现、发展需要我们不断地跟踪、总结,这样才能更好的把握其发展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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