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国宏
身体话语在沈从文创作中扮演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身体作为文学的表现对象,成为沈从文借以表现生命思想的一种力量资源。沈从文不仅仅具有文体意识,而且还有很强烈的身体意识,对身体形式与意义的表述成为考察沈从文创作的一个重要维度。
纵观沈从文的小说创作,身体话语贯穿于创作的整个历程。通过对身体的言说,既构成了小说的叙事动力和逻辑力量,又成为作家透视生命的一个潜在视角。因此,身体话语成为沈从文小说存在的一种独特现象,并且以不同的形态存在于文本中。
1.政治性的身体
人的身体往往被各种权力规训和惩罚,成为负载政治权力意义的工具。福柯认为权力和身体之间是支配和被支配的关系,“权力关系直接控制它,干预它,给它打上标记,训练它,打磨它,强迫它完成某些任务,表现某些仪式和发出某些信号。”[1]在某种意义上,身体成为认识政治的一个视角。沈从文小说中政治权力体系具有强大的约束力和处置权,从而构筑起符合自我政治权力的身体秩序。军阀为了争夺湘西控制权给民众造成了血腥的悲剧,《我的教育》里军阀队伍假借剿匪之名,敲诈勒索,把杀人当做是一种欺骗和愚弄人们的手段。那些百姓被杀后,人头被抛来抛去,成为玩物。《辛亥革命的一课》中城防军更是把杀人当做一种游戏,把捉来的乡民拉到天王庙前,以掷竹茭的方式决定生死。《桃源与沅州》里姓唐的青年率领四乡农民上城请愿,结果他和四十多个请愿者被兵士用刺刀钉在门板上示众。这些被蔑视的身体被打上了深深的政治烙印,因为政治的原因而成为暴力的受难场。湘西几十年来,统治者的更替,带来的只是苗民和其他农民群众的无辜牺牲,他们的死成了政治的献祭。《黄昏》描写了“犯人”被砍的场面,只见“那个无辜的头颅,就远远的飞去,发出沉闷而钝重的声音堕到地下了,颈部的血就同小喷泉一样射了出来,身腔随即也软软的倒下去”[2]。当权者当众实行砍头式身体表演,把痛苦强加在罪犯身上,把威严延及观看者身上。显然,这样的身体不仅仅是一种巡礼式展示,更多的转化为一种身体形象。《新与旧》中虽然时代在向前发展,但杀人仍然在继续。湘西民众的生命被政治权贵所控制,他们的被杀只是满足了军阀的权力欲望。在这种政治环境中,身体被政治化了,“身体的政治化,实际上也就是日常生活的政治化,它扼杀的是个体的自由,私人的空间,真实的人性。”[3]
一旦身体的权威话语形成某种身份表达时,社会便会滋生出一种身体霸权力量,不断加强对人身体的控制。当然,一些作品中也讲述了在政治权力关系中身体的反抗,正如伊格尔顿所言:“肉体中存在反抗权力的事物”[4]但这种“反抗权力的事物”所依托的依然是身体的抗争。《大小阮》中进行革命的小阮,《除夕》里刺杀警察的雷卿以及《黑夜》中为保住同伴而献身的罗易等等。政治权力的滥用所产生的杀戮,以及对无辜生命的戕害使得沈从文感到深深的厌恶,这也是沈从文在实际生活中看到的杀人体验在文本中的反映,那种血腥的杀人场面对沈从文的身体认知观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2.审美性的身体
沈从文相当多的小说都描绘了湘西人的生命形态,这种生命形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5]5这种“人生形式”更多的是依靠身体的负载表现出来。通过对“乡下人”身体和爱情的书写,追求“爱”与“美”的和谐统一,凸显了他们自在随性、自由洒脱的生命形式。
沈从文小说中对身体形态的刻摹,更多的投射在“美”和“力”的方面。《边城》里的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6]。《龙朱》中的龙朱拥有好的仪表和德行,“年龄在这个神工打就的身体上,加上了些更表示‘力’的东西,应长毛的地方生长了茂盛的毛,应长肉的地方增加了结实的肉。”[7]龙朱身体的“力”成为湘西特质的一种能指,喻示着生命的张扬与狂欢。“力”是一种身体本能和生命本体的结合,突出了人最本质的力量。沈从文也一再强调:他“崇拜朝气,欢喜自由,赞美胆量大的,精力强的”[8]。沈从文笔下的“力”凸显的是一种话语力量,也是对湘西独特生命形态的注脚。
除了对身体的“美”和“力”的展示外,沈从文还通过湘西自然健康的性爱书写来表达湘西人们原始生命力和自然人性。如《雨后》里四狗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在雨后的山野上打情骂俏,享受着性爱所带来的欢娱,感受灵与肉相统一的美。《阿黑小史》中阿黑和五明在雨中大胆而富于激情的情爱,自然而率真,表现了生命的旺盛。《厨子》中的男子,甚至将性爱当作医治伤风、头痛等各种病症的良方。《阿黑小史》《旅店》《巧秀与冬生》等小说大都描写男女之间的情爱,将这种情爱上升到生命和人性。湘西人物身上所体现的性爱纯净而优美,更趋向于原始的自然状态。沈从文借助性爱的自然形态来肯定湘西人这种生命活动的自在性。
沈从文对身体话语的建构,并不是要说明身体仅仅是身体的命题,而是把身体作为一种生命存在的符号,用身体体现湘西的原始生命力,这种力量“是一切生命肯定自身,确证自身,持存自身和发展自身的内在动力”[9]。正是以此为逻辑基点,完成与湘西社会历史以及现实人生有着特殊渊源关系的人性构筑。人性是沈从文创作的审美追求,是建立在“唯美”和“尚力”两个价值尺度之上的,同时他自觉不自觉地把人性的理念转化到湘西的生命气质里。
3.病态化的身体
在沈从文都市小说中,许多人物都是以身体的病态样式呈现出来,他们多患有痨病、胃病、性无能、神经衰弱症、性病和精神病等疾病。但无论何种疾病,都是表述身体和思想的一种语言,带有病症的肌体背后隐藏着复杂的文化意义。《三三》中沈从文借三三之口谈到:“城里人欢喜害各种病,所以病的名字特别多。”[5]2可见,他把都市人和病人放在同一意义上看待,甚至把生理上出现病症的城里人戏称为“阉寺性人格”。《绅士的太太》中的绅士因为患着疯瘫病,又失去了性功能,每天只能躺在椅子上半死不活,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废物”。《腐烂》中在都市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的小孩子满头疥疮,像猪一样肮脏。《薄寒》中被女子嘲讽为没有性能力的男子、《三三》中患痨病的城市青年和《八骏图》中患有肾功能衰弱以及性功能缺失等病症的教授们。这种城市病象常常以疾病的形式存在,被赋予了一种隐喻色彩。像苏珊·桑塔格说的:“疾病是通过身体说出的话,是一种用来戏剧性地表述内心情状的语言:是一种自我表达。”[10]沈从文正是借助身体上的各类疾病批判都市文明对人类生命形态的扭曲。
身体是灵与肉的统一体,因此,沈从文除了以身体疾病揭示置于都市环境中人物生命力的萎缩,还对社会阶层的精神扭曲进行了无情的批判。沈从文笔下的都市人大多数是知识分子,他们在精神上出现了严重的病态化现象。《八骏图》《若墨先生》《自杀》《或人的太太》等小说中都表现了这群知识分子的“虚伪人性”。《八骏图》教授甲偷偷躲在蚊帐中观看半裸体的美女广告画,以满足自己的性欲望,教授乙把自己的性冲动移植在女人踩过的蚌螺壳上。
沈从文对都市文明带来的种种弊端尤其是人性堕落的批判主要是通过对病象都市人的批判实现的。他认为城市人从肉体到精神都是不健全的,在一定意义上,他们的种种病象也是都市文明的病态,他对城市的病态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和反思。
沈从文小说中的身体话语交织着政治、社会、伦理、审美和文化的因素。身体呈现的方式也具有多维性,无论是政治性的还是审美性的,甚至是病态化的,都是作家借助身体的不同存在方式表达自我话语权的一种策略。也就是说,“人类是通过其身体来构想自然和社会的。”[11]沈从文一方面利用身体话语建构着都市,一方面又在构造着湘西,两者形成一种对峙,两个世界中呈现的身体形态各异。一般而言,那种有着“唯美”、“尚力”倾向的身体代表着湘西的生命形态,病态的、委顿的身体与都市世界相对映,湘西和都市都被身体化了。然而,在沈从文笔下的身体话语建构充满着逻辑的悖论。
沈从文对湘西优美的自然景观以及和谐人际关系的塑造,是以现代都市物质文明对人的异化和人性的扭曲为叙事基点的。沈从文讲述湘西和都市的故事是建立在湘西和都市对立的叙事模式中,进而对现代文明进行了反思。《三三》中从城里来的人是痨病第三期,“白脸”、“白裤白鞋”的身体修辞隐喻了城市文明的现代性特征,这一现代性首先由身体传达出来,但这样的修辞也透漏出其附带的病态性。小说以三三对城市青年朦胧的爱,暗示了湘西对都市文明的渴求,又以城市青年的死,三三城市梦的破灭,隐喻着城市现代文明接纳不了湘西的文化形态,湘西也无法治疗城市所患的“病”。《萧萧》中的女学生在乡下人眼中,在装扮和行为上都异于他们生活的世界,每当萧萧的小丈夫哭了,她就用女学生咬人吓唬他。“女学生”在文本中已经不是简单的一种身体形态,而是被编码成为文化符号。“女学生”的身体在乡下人的视野中,与都市文明形成映射关系,她们不仅拥有知识者的身份,也是都市文化身份的代言人。萧萧做梦都想成为女学生意味着她希望实现自我身份的转变,当她怀了花狗的孩子,想真正获得城市身份,追求城里的自由时,实现身体的变迁,却不具备现实的可能性。由此可见,“女学生”的“面孔”已然是现代性的表征,背后连接着一个与萧萧生存环境完全不同的世界,也就是现代形态下的都市世界。
沈从文怀着对现代文明的向往,从湘西走向都市,不仅身体空间发生了地理上的位移,而且情感和精神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现代都市让他看到了都市人的堕落和病态,因此,他虽然大部分时间生活在都市中,享受着现代性带来的便利,但那片崇尚人性善与美的湘西世界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是缺席的。于是,他在精神上构想出一个“湘西世界”来寄托自己的心灵,对抗着都市的异化。沈从文试图通过建构一个想象的湘西世界来对抗病态的都市世界,两个世界构成两种对立的叙事模式。但值得注意的是,沈从文笔下都市和乡村往往构成一对矛盾体,构成二元对立的模式。
沈从文通过身体话语建构想象的湘西世界来对抗都市世界,同时,都市世界也以现代的方式消解着湘西世界。但在湘西世界的内部也存在着一种解构性的话语力量即现实的湘西世界。因此,建构性和解构性的身体话语同时存在于湘西世界中,形成一种张力性的话语结构。换言之,沈从文笔下存在着两个湘西世界。沈从文正是发现了现实的湘西落后和闭塞而走出湘西,他离开湘西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湘西的‘生气与活力’推动他走出湘西,而恰恰是湘西的生存困境把他逼出来的”[12]。湘西在沈从文的记忆中并不美好,充满着愚昧、野蛮和残忍,尤其是杀人者的冷漠和被杀者的麻木和无奈,在《从文自传》中我们可以看到近乎实证性的反映。《怀化镇》《辛亥革命的一课》《清乡所见》等都可以看到砍头式杀人的情景。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对人民群众的残酷屠杀,从《菜园》《黑夜》《新与旧》等小说中可见一斑。不难看出,真正的湘西并不是一片人性自由的乐土,除了政治方面的因素外,还有封建宗法制度的存在。《巧秀和冬生》中巧秀母亲因为拒绝族长的戏弄,与打虎匠相好,最后被沉潭。《月下小景》里只能和第一个男人恋爱,和第二个男人结婚的恶俗。这些都是封建宗法制度对人身控制的畸形产物。
沈从文自己也曾谈到,“在一个小小的天地(湘西-笔者加)中度过了二十年噩梦般恐怖黑暗生活。”可见,真正的湘西在沈从文的记忆中犹如“噩梦”。这使沈从文笔下的现实湘西世界在其理想的湘西世界中具有了异质性,对他的理想化湘西构成消解。由此,这两个湘西世界在相互阐释、相互消解中产生一种分裂性悖论。
在中国文学中,身体与国体同构共生。如“正身安国”(《荀子·乐论》)、“国犹身也”(《资治通鉴》)。自晚清以来,身体与国家、民族的存亡休戚相关,身体话语被纳入到国家话语的范畴中。《老残游记》《文明小史》《留东外史》等出现了“病体中国”的隐喻。梁启超《新民说·论尚武》把衰落的中国写成“不数年间,遂颓然如老翁,靡然如弱女”[13]。到了“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者把晚清身体话语自觉纳入到启蒙话语的范畴之中,身体话语基本上在两个层面上展开。一是延续晚清身体国家化的思维,借身体的改造,进而实现国家民族的改造。陈独秀谈到的“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14],注重青年人对于社会的意义。李大钊在《青春》里呼吁:“以青春之我,创造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15]把国家、民族希望建立在自我的个体生命之上,使身国成为一体。二是以身体作为“批判的武器”来否定和激烈抨击封建传统文化,追求个性的解放和自由。《狂人日记》中借助狂人疯癫揭示出封建社会几千年来“吃人”的历史,《阿Q正传》中阿Q头上的“烂疮疤”隐喻中国人精神的痼疾。这两个层面都是把身体当做“载道”的工具,通过建构现代的身体,反抗封建专制制度,实现启蒙的目的。
总体上来说,沈从文继承了“五四”“人的文学”的传统,试图把文学当做改造社会,重造国家的工具,而在重塑中不可避免地利用了身体话语。《阿丽斯游记》里借助不同肤色的身体言说批判了国民的劣根性,《夫妇》中看客在被抓夫妻面前的种种反应。《从文自传》《新与旧》《菜园》等作品中的看客,他们精神麻木,没有丝毫的同情心,显示了封建文化对人的精神的桎梏。“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者提倡自然人性以反抗封建伦理对人性的压制,突出了人的本能欲望的合理性。如周作人“凡是人欲,如不事疏通,而妄去阻塞,终于是不行的”[16]。沈从文对“五四”时期的人性进行了继续的思考,他选择了性爱作为透视人性的一个视角。沈从文以性爱为媒介联系起来两个世界:都市世界里那些知识分子生命力的萎缩,《如蕤》中女主人渴望炽热的爱欲,可是面对的却是一群缺少血性、萎靡的男性,《薄寒》《记一大学生》《如蕤》等意在揭示都市男性的病象特征。相比较而言,湘西世界里却是生命勃发,人们尽情张扬着生命力。《旅店》中的老板黑猫对大鼻子客人大胆而率真的“撒野”,《阿黑小史》中阿黑和五明在自然中尽情放纵情欲。
沈从文赞美湘西富有活力的自然人性,批判丑恶的都市人性。这种建立在身体话语基础上的自然人性恰恰契合了“在对传统文化的批判中,五四那一代人赞美人的自然情欲和生命本能,肯定人的感性生命力的自由创造的价值和快乐,呼唤自然的生命力、原始的蛮性”[17]。“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目的是国民性的改造,启蒙成了其鲜明的标志。沈从文一方面从文化批判的角度对传统礼教文化展开批判,另一方面通过乡村和都市的分野透视“唯美”、“尚力”的湘西,达到民族的重造。苏雪林评价沈从文: “想借文字的力量,把野蛮人的血液注射到老态龙钟,颓废腐败的中华民族身体里去,使他兴奋起来,年青起来,好在20世纪舞台上与别个民族争夺生存权利。”[18]可谓切中肯綮。
沈从文在继承“五四”所倡导的启蒙思想的同时又保持了深刻的警醒和反思,呈现出疏离的态势。沈从文虽然是在接触到了《新潮》《改造》《创造周报》等刊物后萌生了去新文化运动的发源地北京接受新知识的念头,但他是在“五四”落潮后走出湘西的。他到北京寻求知识的启蒙,结果除了物质的困顿,就是精神的迷茫,最后,他看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最终走向了与政治和商业的联姻,发生了质的变化,丧失了最初的启蒙功效。沈从文从乡村到都市,也看到了城乡之间巨大的反差,但他认识到掌握着启蒙话语权的都市知识分子却是精神上空虚堕落、生殖力不足、缺少生命的活力。《八骏图》中那个自称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医生也是患病的人,他的病态暗示着启蒙的荒谬性。于是,他开始构建理想的湘西。这个理想世界里,以野性和力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为主要特征,而不是理性和智慧,带有原始主义因素。《七个野人和最后一个迎春节》里的七个野人不愿意自己身体被约束,就上山到山洞去住了,生活在“山洞”代表着对原始的向往。“五四唾弃野蛮,呼唤文明,沈从文却崇拜野蛮,嘲笑文明;五四文学对乡土的描写,永远在批判愚昧的思想启蒙模式中进行,沈从文的乡土,却是自由理想的境界。”[19]这段论述不无道理地说明了沈从文的反启蒙倾向。《虎雏》中的“我”试图用知识改造来自湘西的小兵虎雏,使他走出野蛮的状态融入到现代性的城市生活,虎雏却打死人后逃回湘西去了,对他改造的计划随之流产。虎雏作为湘西文化的化身,对其改造的失败,进一步说明了湘西文化和都市文化的不可调和性。几年之后的《虎雏再遇记》中写到虎雏在湘西身心的自然发展,他庆幸以前“既不曾把他的身体用学校锢定,也不曾把他的性灵用书本固定”,并认为 “这人一定要这样发展才象个人”。[20]这显然是和“五四”启蒙相对立的。沈从文在书写现实湘西的落后愚昧时,坚持一种启蒙的姿态,在建构理想湘西时,注入了原始主义的因素,显示出反启蒙的特质。当然,沈从文的反启蒙建立在他的生活经历和乡下人特有的判断人事的标准之上。沈从文作品的身体话语对“五四”启蒙既有认同,又有疏离,他建构理想的湘西就是对“五四”启蒙的反叛,对原始生命活力的张扬有原始主义的因素,但并没有滑入到原始主义的泥淖之中。
[1] 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上海:三联书店,2003.27.
[2] 沈从文.黄昏[M]∥沈从文全集:第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23.
[3] 谢有顺.身体伦理的变迁[J].作家,2003(1):1-3.
[4] 伊格尔顿.美学意识形态[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17.
[5] 沈从文.习作选集代序[M]∥沈从文全集:第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5.
[6] 沈从文.边城[M]∥沈从文全集:第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64.
[7] 沈从文.龙朱[M]∥沈从文全集:第5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
[8] 沈从文.萧乾小说集题记[M]∥沈从文全集:第16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24.
[9] 罗洛·梅.爱与意志[M].冯川,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8:125-126.
[10] 约翰·奥尼尔.身体形态——现代社会的五种身体[M].张旭春,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9:17.
[11] 高玉.论都市“病相”对沈从文“湘西世界”的建构意义[J].文学评论,2007(2):137-141.
[12] 凌宇.沈从文传[M].北京:北京文艺出版社.2003:113.
[13] 梁启超.新民说·尚武[M].黄珅,评注.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188.
[14] 陈独秀.敬告青年[M]∥独秀文存.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7:3.
[15] 李大钊.青春[N].新青年,1916-09-01(第2卷第1号).
[16] 周作人.读《欲海回狂》[M]∥钟叔河.周作人文类编·上下身:第5卷.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30.
[17] 李蓉.论“五四”时期的身体话语及其历史处境[J].云南社会科学,2008(6):153-158.
[18] 苏雪林.沈从文论[M]∥苏雪林选集.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9:456.
[19] 杨联芬.沈从文的“反现代性”[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3(2):133-150.
[20] 沈从文.虎雏再遇记[M]∥沈从文全集:第1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01.